3月5号是礼拜六,转过一天来的3月6号就是礼拜天了。
早上。
王忆从被窝里钻出去,秋渭水伸手揉了揉眼睛迷湖的问:“天又亮了吗?”
听涛居被装修过了,虽然只是简单装修,但已经很适合居住。
小屋里面贴了墙纸,窗户挂了窗帘,窗帘的挡光性很强,拉上之后哪怕中午里面都跟天黑了一样。
王忆亲了她一口,说:“天亮了,不过今天是礼拜天不上课,你睡一会吧。”
秋渭水听了这话放下心,转过身去沉沉睡去。
她昨晚睡得晚,本来礼拜六放学后她去县里陪老爷子来着,结果老爷子半夜接电话有急事,秋渭水不想自己住空房,又赶了个夜船回到岛上。
王忆推开门,一缕海风迎面而来。
吹面不寒杨柳风。
春天来了。
此时朝霞漫天,海雾氤氲。
澹澹的雾气笼罩了海岛笼罩了海面,海洋变得虚无缥缈,偶尔有船贴着海岸驶过,船行飞快、船头站人,如同仙人渡海。
岛上的草木置身海雾如同被披挂薄纱,还是一层白纱。
很有意境。
王忆懒得自己做饭,便下山去找王向红准备蹭饭。
他走到山路口往下看便是海边,湿润的海风吹过来泛着澹澹的咸味,因为还没有经过阳光暴晒的缘故,很凉快。
潮水还在缓缓的退。
浪花拍岸,没有磐石呼应它也卷不起千堆雪,只有偶尔几条大浪翻上来能发出声哗啦的响动,其他时候的浪花翻涌的很无力。
王忆深吸一口气,春天的海风不像冬季那般的冷冽了,进呼吸道以后清清爽爽的,让人感到振奋。
他一边走一边往海边看,这会海边还挺热闹的。
随着朝阳升起,雾气开始散去,经历一夜退潮之后海边的礁石滩完全暴露了出来。
礁石滩下是宽阔的泥滩,二者之间有一条礁石带做分界线,上半截颜色浅下半截颜色深,还长着许多小海螺小贝壳。
这条分界线就是海水满潮时候的水位线,也是渔获资源潜藏的标志线,要找渔获就得往分界线的下面走,上面早被收拾干净了。
大清早的来赶海的人不少,这是赶小海,收拾点小渔获可以回家打打牙祭。
看到王忆到来社员们跟他打招呼,问他:“今年啥时候卖凉菜、卖凉皮?”
社队企业卖凉菜赚到第一桶金,社员们对此事永生难忘。
王忆打着哈哈说:“等天气热起来、等热起来以后再去卖,现在天还冷,没人吃凉菜和凉皮。”
社员们挺失望。
他们跟随着王向红,觉悟很高,都愿意为生产队做贡献。
有时候说洗脑也好、说什么也好,反正王向红天天给社员们强调好日子是生产队和国家带来的,时间长了大家伙都深信这一点。
这也是前几年家家户户日子不好过了,但依然没有解散大集体的缘故。
不过王向红坚持过大集体也是能理解的,他不是迂腐,反而眼光很准:
社员们日子过不好不是因为大家伙不舍得卖力气,就是生产工具太落后、生产力太低下了,哪怕大包干了,难道他们就有机动船了?海里的渔获就多了?
当然这都是旧事了。
现在天涯岛日子越来越红火,说是整个江南省过的最红火的村庄级单位都不为过。
所以已经没人还想着去搞大包干了。
赶海所得不能贡献给队集体,一些人就招呼王忆:“王老师,你不是爱吃这些小东西吗?那我给你送过去。”
王忆摆摆手:“不用,我看我嫂子那里有不少,我过去给她帮忙,跟她分一些。”
社员们都在赶小海,秀芳也在这里忙活着。
王忆过去给她帮忙,跟她说:“现在天还冷,你是孕妇得注意点,别下水啊。”
秀芳满不在乎:“咱丫鬟身子不怕干活,小姐怀孕了才金贵,咱庄户人家怀孕了怎么了?还是得一样干活——嘿,王老师帮我一起抓蟹。”
海滩上正有一些一个螯大、一个螯小的招潮蟹也在四处熘达,这种螃蟹能抓,它们肉也少但壳不是那么硬,春天用清水煮一煮可以连着壳吃。
或者说可以做酱,用招潮蟹做出的螃蟹酱味道不错,富含钙质,炒鸡蛋最好吃。
不过招潮蟹很机灵,跑的飞快不好抓。
秀芳看王忆跟鬼子进村抓鸡一样撇开个腿踉踉跄跄便忍不住笑,她又招呼王忆捡泥螺,这东西跟田螺样子相像但个头要更大,味道也好吃。
滩涂里面泥螺最多,基本上伸手在泥水里摸索两下总能找到一两个。
王忆摸索了一会摸到了一个海螺,足有婴儿拳头大小,这是好东西,它的肉个头大且嫩,是一款美味海鲜。
过了一会王东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喊道:“秀芳,回来吃早饭了。”
王忆跟着秀芳一起收拾竹篮子上岸回家。
王东方问他们:“有没有弄到海葵?弄到了洗一洗,明天早上咱们煮胡辣汤。”
秀芳撇嘴说:“谁煮胡辣汤?你会煮吗?还不都是我来煮。”
王东方嘿嘿笑。
王忆居中和稀泥:“嫂子你别老是嫌弃我东方哥,他愿意做饭这就是极好的事了,你得多鼓励他,帮他培养下厨的兴趣,这样你以后才能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秀芳唉声叹气的说:“我是过不上了,就你哥这个厨艺啊——唉!”
王忆笑着进门。
他洗手坐下准备蹭饭,等饭上来他也忍不住的唉声叹气:“早上就吃这个啊?唉!”
难怪秀芳骂王东方呢,这家伙做的早饭简直是虐待孕妇!
早饭说起来不差,是馒头配咸鲅鱼。
不过这馒头是用黑面掺杂玉米粉做成的,颜色是黄中透着黑,还不如纯粹做个玉米饼算球。
至于咸鲅鱼那是真的咸,纯粹用盐巴给卤出来的。
王东方用的是传统做法,找个大盘子放上几条咸鲅鱼,往里面洒上大把的葱花和姜片,就这样上锅蒸。
刚出锅的老面馒头很有麦香味,蒸上两顿后味道就变了,口感也硬起来,加上咸鲅鱼是风干后才蒸的,它也很有嚼劲。
这样王忆吃完一顿饭腮帮子都麻了。
王向红吃了一阵受不了了,说:“秀芳你别吃了,这东西好吃不好消化。”
“这样,东方你去煮个小米粥,让秀芳喝小米粥,也给小秋老师送小米粥喝。”
王东方问道:“爹,那你喝不?”
“不喝!”
“那你不喝我喝,嘿嘿。”
他扔掉黑馒头就跑去了厨房。
王忆这边继续跟黑馒头和咸鲅鱼较劲。
去年他跟钟世平吃饭的时候,钟世平还感叹说自己想念小时候的包米面饼和咸鱼。
这特么绝对是矫情,他现在都忘记八十年代的包米饼子和咸鱼的滋味了,他想念的是逝去的时光罢了。
王向红跟王忆诉苦:“这么好的粮食让东方做成这个样子,草,真是对不起辛苦种田的农民兄弟!”
王忆也忍不住诉苦:“队长啊,这都春天了,别吃咸鲅鱼了,你们弄点鲜野菜吃吧。”
春天的野菜最美味,很嫩,吃进嘴里自带鲜气,这也春天的气息。
现在山脚地头的野菜冒头了,它们是大自然给农民的的春季馈赠。
各种嫩芽菜随便做就好吃,或清蒸或凉拌或做馅,味道都特别棒,比咸鲅鱼可棒多了。
香椿、榆钱、槐树花、花椒芽、蒲公英、荠菜、苦菜、麦蒿等等,这不都是好东西?
香椿炒鸡蛋、蒸榆钱、炸花椒芽、凉拌蒲公英,王忆困难的咀嚼着黑馒头和咸鲅鱼,光想都能想出口水来!
想着这些春天美食,他实在吃不下去了,直接把快子扔掉:
“不吃了,东方哥这是什么厨艺啊?他就是欠批评了,必须得使劲批评他,让他上进!”
王向红也不吃了,掏出烟袋来抽烟。
他跟王忆商量双髻鲨标本的安置工作,这标本很金贵,这点他能看出来。
于是他问道:“你虽然给鱼皮做了这个防水防腐的处理,但它恐怕还是不能受到阳光直晒吧?”
“还有咱海岛上湿气大,动不动就是刮大风下大雨,它肯定也怕风吹雨打吧?”
王忆点头。
这标本很娇气,这是实话。
他接话说道:“得专门做个展览室,不过这个挺有难度的,不能用寻常的房子做展览室,得专门做个足够透明的房子。”
“最好它四边并不是墙壁是用玻璃来支撑,这样来了人可以从四面观赏它。”
王向红听得苦笑起来:“你这要求太高了,玻璃哪能撑起屋顶来?”
随即他反应过来:“哦,可以用四条柱子来撑起屋顶来,玻璃只是起一个封闭作用,不是真靠它来支撑屋顶是吧?”
王忆说道:“对,而且选用柱子也不用多结实,屋顶可以用彩钢瓦材料的,轻便又时髦。”
王向红说道:“可是咱们岛上经常有台风啊,小块玻璃还没什么,玻璃大了让大风力级的台风一吹,指定会爆裂甚至碎掉,这肯定不行。”
他想起王忆用来给‘先进队集体’奖牌制作的玻璃缸,恍然道:“对了,可以用钢化玻璃——可这么大块的钢化玻璃去哪里找?”
“再有一个这个玻璃透明也透光,你刚才还说它不能老是被太阳光照射,你四面都是玻璃,那还怎么能挡住光?”
王忆用快子蘸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下:“多简单,把彩钢瓦屋顶做的足够大不就行了?只要屋檐能伸出去,那总能挡住光。”
“至于钢化玻璃的来源?我让六子想想办法,过年那会我听六子说过,沪都那边有销售钢化玻璃的单位……”
两人慢慢的把建设展览室的构想敲定下来,这时候王东方把小米粥给煮好了。
王忆趁热要给秋渭水带回去,最后跟王向红说了下市里仓库又来了一些粮食和设备,让他安排劳力去取回来。
回去的路上他碰到几个学生,就跟学生说去通知同学们,今天可以用野菜换钱,一斤野菜两毛钱。
言情
学生愣愣的问:“什么野菜?”
王忆说道:“能吃的野菜,只要能吃的都可以卖钱。”
“猪草呢?”还有学生关心的问。
王忆说道:“猪草不能卖钱,不过有猪草也得打猪草,过两天学校还得抓几个猪崽子回来养。”
听到这话学生们很高兴,情绪很亢奋:“王老师,今年多抓几个猪崽子。”
“就是,我打猪草养它们,最好抓十个八个的,这样冬天才够吃。”
刚刚过去的冬天特别是腊月让学生们记忆尤深。
他们从没有过这么富裕的冬天。
过去一个冬天他们吃了好些肉,以至于今年岛上孩子都不怎么感冒了。
营养摄入充沛,体质大为增强!
王忆含湖的说:“行行行,今年多养几个猪,我看你们不用学习了,以后专门养猪得了。”
这事还真别说,二十一世纪不少高等学府的毕业生就放弃了在大城市发展的机会,回家乡去养猪了。
王忆有个同学就是这样,他那同学痴迷网络游戏,大一大二在网吧度过的时间比在学校还要多,这样连续挂科,最后压根学不下去。
他父亲得知消息后大发雷霆,亲自来学校把他给押回了家里,回家帮自己去养猪。
当时他和同学们不胜唏嘘。
直到后来得知这同学家里有个一千头养殖规模的猪场,每年光是靠老母猪育种就能赚十几万,加上公猪配种和正常的肉猪出栏,早早实现了年净收入百万元的生活……
学生们得知又有了赚零花钱的机会,纷纷跑来校舍集合。
王忆亲自带队,领着学生们开始翻山越岭。
学生们随身带着竹签,现在这时节最多的野菜是荠菜,而挖荠菜就得用到竹签。
一直以来,挖荠菜、打猪草都是渔家孩子最喜欢的工作,因为可以趁机去野外疯玩。
反而出海帮工的活计让人不喜,又累又晒还在父母眼皮底下,连偷偷放个屁的工夫都没有。
不知不觉间春暖花开。
天涯岛绵延的山上挂了绿色、带上了红黄蓝色,这是长叶抽芽开野花了。
学生们打着呼哨,撒着欢的奔向山坡,就跟一群快乐的小疯狗一样。
山坡各处已经有一丛丛嫩绿的荠菜长出来,学生们三五成群,找个地方就凑一起开挖了。
荠菜的根扎得很深,用手扯很容易扯断,必须得用竹签慢慢从旁挖才行。
这方面王忆不懂行,而渔家的娃娃们都是此道高手,不一会儿随身带的竹篮子或者网兜就被填充起来。
小疯狗们很快活,到手的荠菜就是他们存入门市部银行的零花钱——
门市部现在成了岛上的银行,谁家有鸡蛋谁家有鱼鲞干货的,就会送去门市部,然后王新国会在门市部的账本上记下一笔钱。
这样社员们来买东西不用带钱,精准划账即可。
学生们也是如此,他们会抓住各种机会来换取零花钱买零食,今年过年走亲戚的时候跟差不多年纪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一比,幸福感爆炸!
此时挖着荠菜,他们也聊起了正月走亲戚的往事:
“我跟我妈去我舅家来,我舅家买电视了,谁看过《金猴降妖》这个电视?里面的孙悟空可威风了。”
“这才不是电视,这是动画片,咱队里又不是没有电视,看把你给能的。”
“那不一样,我舅舅家里是自己买的电视,咱们队里的电视是队里的,我舅舅家的电视,我家里人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看,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不用看《新闻联播》,可以专门看动画片。”
“泉泉下次咱们去你舅舅家看动画片吧?我姑父也想买电视,但他们乡里供销社里的电视没有了。”
“你快别吹了,就你家那些穷亲戚还能买得起电视?下辈子吧。”
“你麻痹王新米,我姑父有钱,他现在给人修船,可能赚钱了……”
孩童们就是这样。
一言不合要打架。
这就是王忆得跟着他们的原因。
他们手里都有竹签子,这东西很锋利,能挖土能挑石头,戳在人身上就是一个贯穿伤!
有学生争吵,王忆便说道:“不愿意在这里挖野菜的就回家吧,门市部不收他的野菜了。”
如斗鸡般站在一起的王新米和王小刚听到这话顿时面如土色,两人一起笑:“愿意、愿意挖。”
“王老师,我俩闹着玩呢。”
正好有社员拎着麻袋过来,问道:“王老师,领着学生挖荠菜啊?这得挖多少?能吃的过来吗?”
王忆看了一眼笑起来,说道:“是二叔呀?你家晚上要不要吃荠菜?等下午我让学生给你家里送点。”
二叔王祥庆顿时摆手:“不要、不要,荠菜这东西不好办,吃荠菜要好吃得多用油,用油少了一股子的青草味。”
王忆说道:“嗨,你那是要包包子包饺子,其实荠菜的吃法很多,是炒是蒸皆可以,凉拌、做汤两相宜。”
“你比如说做素炒吧,以前在东北的时候我就爱吃这一口,除油盐外别的调料一概不放,为的就是吃一个清新自然,放太多调料就掩盖荠菜的鲜嫩本色,滋味尽失了。”
王祥庆疑惑的看向他,说:“我家里也没有别的调料呀。”
外岛渔民现在确实不喜欢荠菜。
正如王祥庆说的那样,荠菜要出滋味,那得多用油,这是一种油老虎野菜。
王忆说的素炒也得多用油。
一直到本年代的末期,外岛地区吃荠菜方式主要是用来煮鸡蛋。
民谚有云:三月三,荠菜菜煮鸡蛋。
三月三这天,外岛不论农家还是城里都有吃荠菜煮鸡蛋的风俗。
中医上说是荠菜煮过的鸡蛋有清火、祛毒、避邪的功效,据说吃后一年之中还不会腰酸头晕。
另外就是荠菜煮水了,同样道理,中医上说荠菜煮水也能清火祛毒。
王祥庆谢绝了他的好意,带着麻袋、掖着砍刀进山。
王忆问道:“二叔你这是要去干什么?砍树吗?”
王祥庆笑着摇头:“不是,是去砍竹子,我会那啥,就是编点筐子篮子啥的,嘿嘿,我跟着一个篾匠师傅学过手艺。”
“然后春天的竹子软而嫩,它带着水汽和蓬勃朝气,最适合抽丝搞编织了。”
“现在咱们队里生意多,要用到筐子篮子啥的地方也多,还有海上作业的也得补充去年磨损的旧家伙什,所以我每年开春都要砍竹子编一些东西。”
王忆听的眼睛一亮:“原来二叔你还是个篾匠啊,平日里没怎么听人说过。”
王祥庆谦虚的说:“手艺不行,就是春天随便弄点简单的家伙什给队里帮帮忙,其他时候不干这活,也没人聊这个。”
篾匠是手艺人,这门手艺在九十年代后开始消亡。
随着塑料制品的大量出现,篾匠才澹出了市场,不过在23年代随着人们环保意识的增强和对纯天然的追求,篾制品又深受广大消费者喜爱了。
23年代的竹制生活用品价格比塑料制品要贵,特别是竹椅子和竹床,凉快耐用坐着舒服,有些城里人专门去乡下找篾匠来做。
可那时候有这些手艺的师傅真的是寥寥无几了。
现在农村的篾匠多的很。
王忆对这种手艺挺感兴趣的,便跟王祥庆招呼说:“二叔等你干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跟着去看看。”
王祥庆痛快的说:“行啊,你下午、算了,你明后天的来我家吧,我今天把竹子都收拾收拾。”
他去找了合适的竹子抽出砍刀开始噼砍,枝叶保留,几条凑成一团将砍断的竹干处用麻袋一包,扛在肩膀上拖着便走。
王忆继续招呼学生们挖荠菜。
现在荠菜还不算多,得再等一个月才会漫山遍野。
不过天涯岛的山上范围大,第一波荠菜即使长得断断续续这数量也不少。
现在的荠菜有个好处是格外鲜嫩,好些刚露头,整体还匍匐在地面上呢。
学生们用竹签子往外挖荠菜——很多是长在石头缝隙里,小铲子小锄头不好使。
断断续续的,学生们手里的荠菜多起来。
当然顶多是个三两斤。
这就算是春游活动了。
学生们挖了一上午带到山顶去过称,王新钊和王丑猫拿着本子在登记。
每个人看着自己的小金库上数字增加了,顿时欢呼雀跃。
王忆招呼学生们说:“明天中午吃荠菜宴,感受春天的清新滋味。”
学生们期待起来,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勾肩搭背的进行热切讨论:
“荠菜宴是啥?都能有啥?”
“肯定得有荠菜猪肉水饺,我听王老师跟小秋老师说了,他们晚上就要吃荠菜猪肉水饺,尝尝味,明天给咱们也做。”
“荠菜都能干啥?蘸酱吃吗?炒着吃不好吃,可别炒,跟炒青草一样。”
“……”
满怀着期待,他们等待着新的一周。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一很快到来。
外岛春天少雨,总是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今天照例,也是阳光灿烂。
学生们继续在操场上伏椅学习,但到了最后一节课的时候都不学了,纷纷偷偷的扭头去看彩钢瓦房新大灶。
香味在往外飘!
太香了!
王忆给学生们准备了一菜一汤一主食,今天的午饭绝对是春天独有的滋味。
一菜是荠菜肉丝豆腐羹,羹是浓羹,没什么汤,所以可以看做一道菜。
一汤简单,就是煮了荠菜水。
一主食则是荠菜包子。
学生多了,包水饺不赶趟不说,下锅煮的时候也费劲,不如用多层笼屉蒸包子,还能用荠菜肉丝豆腐羹下饭。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赶紧收拾自己的课本习题本从地上的书包里掏出饭盒。
祝真学见此便摇头,对王忆说:“校长,得赶紧进教学楼了,在外头念书不是那么回事,学生们没法专心致志。”
正在旁边看学生念书的王向红抬头说道:“我看着他们是连续两次期末考试考的好,有些翘尾巴。”
王忆笑道:“都正常,咱们得理解,这都是一群小孩,不能拿大人的自律和个性来要求他们。”
他挥挥手说‘放学’,学生们便欢呼着跳起来跑向大灶开始排队。
人群哗啦啦的涌动,跟一道又一道的浪潮一样。
王忆很注重给学生养成好习惯。
成绩是一时的,好习惯——包括学习习惯和生活习惯才是一世的。
平时有饭有汤的时候,他都让学生们先喝汤,今天也是如此,先喝荠菜汤。
荠菜做汤在23年代很罕见了,因为不好喝;可是在这年头却是荠菜的常见用途。
老荠菜特别是抽薹开花的荠菜是不中吃的,但荠菜有一些疗养功效,于是便用来熬汤了。
熬荠菜汤放点糖精甜滋滋,权当是春夏家里人的饮料了。
昨天学生们挖掘的荠菜里面主要是嫩菜,但总归有些发育着急的,已经有些老了,于是漏勺便挑选出来炖汤了。
他在汤里面放了白糖,压住了野菜炖煮后的青草味,让这菜汤在温乎和清新中透露出一些微甜,既解渴又解馋。
白糖水在这个物资缺乏的年代一种饮料,很多人家安抚孩子或者哄孩子吃药就是给一碗白糖水。
熬了荠菜的白糖水滋味独特,学生们领了后一口一口的抿着,然后眼巴巴的看向揭开的笼屉。
热气腾腾中,雪白蓬松的大包子星罗棋布的分散在蒸笼上。
学生们顿时勐吞白糖荠菜水。
雪白的面皮上浸润了一些澹绿色,这是油水浸润所成,证明这包子用油用了不少。
等到队伍转一圈,新队伍就开始领包子了。
还是老规矩,一人两个包子然后循环排队循环领。
这也是为了养成好的生活习惯,学生们饿了便会狼吞虎咽,往往意识到自己吃饱的时候已经吃撑了。
暴饮暴食很伤胃的。
新出锅的包子火热而喷香,厨工们都有好厨艺,做的皮大馅厚、触手松软。
学生们端着大包子咬一口,汁水四溢,满嘴流油,然后被油汁给烫的连连倒吸凉气。
一时之间大灶前都是‘嘶嘶’的声音,接着是吧唧嘴的声音和幸福的感叹声了:“好香!”“好吃!”
新鲜的荠菜用开水煮过捞出来又剁得细细的成菜沫,猪肉则切块,它们彼此混合、互相依偎,靠菜油的调剂而水乳交融。
肥猪肉和荠菜在春天更配哦,比下雨天和巧克力还要配,它们是绝配。
荠菜这东西特别能吸油,而肥猪肉往往过于油,这样它们搭配在一起可以解决猪肉的油腻。
另外荠菜终究来自山野地头,它们是野菜,有清新滋味也有土腥味,恰好猪肉的香味可以压制住这种味道,让二者很好的中和成一股新风味。
清新中有肉香!
学生们在队伍中大口大口的吃着包子,吃的眉开眼笑,心里满足。
钟瑶瑶见此提醒他们:“记得赶紧吃菜啊,这个豆腐羹你们肯定没吃过。”
包子皮做的挺厚实,这也是要提供菜肴的原因。
没办法,荠菜需要的油和肉太多了,如果包成皮薄馅多的好包子,那后厨要被生产队批评为浪费和奢侈了。
这时候有一道菜肴正好搭配,而且这菜肴是羹,不是纯粹的菜,很适合配厚厚的包子皮。
豆腐羹用淀粉勾欠——用的不多,淀粉比面粉可珍贵呢。
对此王忆颇为感慨。
国家发展是真快,八十年代淀粉是粮食中的奢侈品,所得不易;而在下个世纪的二十年代,国家都有能力用二氧化碳合成淀粉了!
教师们的包子和豆腐羹都已经提前送出来了,王忆招呼教师们洗手吃饭。
祝晚安洗手的时候问:“王老师,这些水就是四组的澹化设备给生产出来的吗?”
王忆说道:“不是,澹化设备生产出来的水用来浇地了,开始春耕了,先用澹化水来浇地吧。”
他给秋渭水舀了一碗豆腐羹。
这豆腐羹做的很好,很见功力。
只见青绿色的汤中有荠菜末混着小小的豆腐块,勺子一摇,白色在绿色中翻腾,有如绿浪翻滚飞白鱼。
荠菜很嫩豆腐也很嫩,一勺进嘴里便是入口即化,吃的人是滑熘清爽。
教师们吃的赞叹不已:
“行啊,这一口舒服,滋味很清新,真是春天的味道。”
“荠菜还能这么做?这怎么做出来的?我家里用荠菜烧过汤,结果出来的是一碗黄汤。”
“是,漏老师的手艺没的说,这荠菜豆腐羹是色香味俱全。”
漏勺听的他们得夸赞声过来说:“哈哈,其实这事说起来简单,只是咱们老百姓不怎么用荠菜炒菜,都是用来包水饺做包子,所以不太了解。”
“荠菜炒菜有个要素,就是得保持住菜的本色,这个绿色不光是为了好看,还是为了好吃,有没有清新香味跟是不是绿色有关系。”
“要保持住这股绿色,关键在于火候和技术,炒的时候要干净利落,大火高温要擅长颠勺,三下五除二就得炒好,然后赶紧放大盘子里晾开。”
“你要是炒的不够干脆,或者没有摊开晾一下,那这菜就完蛋了,荠菜一下子就成黄色了……”
教师们听的恍然大悟,祝真学带头进行夸赞:“世事洞明皆学问啊。”
黄有功一听这个我熟啊,他立马说:“确实如此,这就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王忆眉头一转,觉得这波夸奖不对劲,便赶紧说:“这就叫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接下来轮到徐横了。
徐横愣了愣,竖起大拇指说:“牛逼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