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景挑了挑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低低地笑了,“阿颜,你如今可是掌握到拿捏我的方法了。”
一边说,一边更加抱紧了怀里的女子。
他现在的情况是,一晚上不看着自己的妻就睡不好。
阿颜用别的威胁他,他可能还能抵抗一会儿,唯独这个,他只能乖乖投降。
时颜既然挑破了这个话题,就没想过让他蒙混过关,于是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不接他的话茬。
恒景垂眸看了她一眼,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就是我离开望京前,把我手底下的将领都召集了起来,跟他们说了,我无意坐上那个位置。”
时颜微愣,虽然差不多猜到了恒景做了什么,还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在为她铺路。
他手底下那些跟着他的人,虽然不至于每个人都希望恒景坐上那个位置,但每个人心里定然多少都是有期待的。
毕竟,他们跟着恒景出生入死,为的也是自己的未来。
乍然听到恒景说他不会坐上那个位置,只怕会有一种被恒景背叛了的感觉。
稳了一下心底的情绪,时颜道:“他们……是什么反应?”
恒景微微苦笑,又抚了抚她的脸颊,道:“他们是什么反应,阿颜应该也能猜到,有些人很震惊,有些人呆在了原地,少数几个人说绝对无法接受。”
“但同时也有一些人说,会相信并一直追随你罢。”
时颜抿了抿唇,道。
但这样的人,应该不多。
恒景点了点头,道:“我与他们说,我主意已决,从一开始,我就没说过我对这个天下有野心,当初我会一路拼搏至今,是为了扶持嘉明帝,助她脱离歹人的掌控,重掌政权。
这是我做下所有事情的初心。
对我来说,嘉明帝不仅是我曾经的伙伴,还是我立誓要追随一辈子的君主,因此,不管是谁会坐上那个位置,都不会是我。”
恒景这番话,其实是找了个听起来比较合理的理由,去堵住那些人对他选择不坐上那个位置的困惑和质疑。
那些人对恒景这番话,定然都会有自己的理解。
例如,原来都督不是不想坐上那个位置,只是不想背叛自己以前立誓要追随的君主罢了。
不管怎么说,这番话都会减少恒景这个决定带给他们的背叛感。
然后,若接下来,恒景把她推上了那个位置,其他人就比较能接受了。
——都督只是因为自己的忠心不能坐上那个位置,但夫人坐上去,跟都督坐上去差别也不大,毕竟都是一家人嘛。
甚至有些人可能会觉得,都督就没想过要把皇位让出去,他只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坐上皇位的虽然是夫人,但不代表这个天下就不是都督的。
不管怎么说,恒景这个行为,是彻底堵死了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的路,并为她以后坐上那个位置铺了路。
时颜暗叹一口气,道:“虽然你这个理由找得不错,但还是有些人不愿意接受吧,否则,你也不用拉着我跑出来了。”
恒景轻笑一声,道:“首先,要纠正一点,这不是理由,这就是我心底最开始的想法,一直到现在都没变过。
而我带着你偷偷离开,除了想给一些时间让他们消化我这个决定外,也是给民间消息的传播一点时间。”
时颜一愣。
民间消息的传播?
“你不顾危险和我的阻拦执意上战场,不就是为了把镇压齐王青耳族联军这个功劳握在自己手中,得到这一次成为英雄的机会吗?”
恒景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微微笑着道:“大兴的疆土也不小,虽然这种激动人心的消息,传播起来会很快,但要传遍大兴每一个角落,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阿颜,这是你得到民心的保证和前提,也是你以后面对别人的质疑时的利剑。
你若是在消息传开之前便要面对别人的质疑和反对,就犹如兵士手中没有一把利剑,会吃亏的。”
他竟然连这点都替她想到了。
时颜忍不住叹笑一声,摇了摇头道:“我突然觉得,幸好那些年我疏远你了,否则,被你这样宠着,我可能还真的要成为一个废人了。”
这男人太恐怖了,不但什么都为她想到了,还做得这般面面俱到。
其实,关于消息传播需要时间这一点,她先前也想到了,因此先前,她没打算在消息传开之前,挑破最后会是她坐上那个位置那一点。
但如恒景所说,很多关注着这个天下局势发展的人,其实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想做的事情了,若是她按照原定计划回望京,便是她不去挑破那件事,也必定需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许多质疑和审视。
她已是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那些质疑和审视,却没想到,这男人会连让她面对那些不善都不舍得,直接带她逃离了。
时颜正兀自感叹着,没发现身旁的男人在听到她的话后,眼神一下子暗沉了下来。
突然,时颜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抱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忍不住“啊”了一声,一脸震惊地抬眸看向上头的某男人,却正好迎上恒景看似平静却分明暗潮汹涌的双眸。
却见他眼眸深深地看着她,突然俯身和她鼻尖碰着鼻尖,嗓音带上了些微情动的沙哑,道:“阿颜,其实我带你出来,还有一个目的。”
时颜有些怔然地看着他,下意识问:“什么目的?”
男人嘴角微微一挑,那上扬的弧度,竟难得显得有些蔫坏蔫坏的。
时颜心里的小警铃顿时响了起来。
“那个目的,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此番是来讨债的。”
恒景低低地、蛊惑一般地道:“阿颜,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包括我的命。
但是,我想要你一个保证。”
说完,他就俯身封住了怀中女子的唇,把她所有的困惑和想说的话都吞进了自己嘴里。
他想要一个保证——他永远不会再被她推出她的世界的保证。
理性告诉他,阿颜过去那么做是为了保护他,这是阿颜在意他的证明。
但过去那段只能在远处看着她,因为她身边出现的一个又一个男子痛苦窒息的日子,他到底是心有余悸。
便是为了保护他,他也不要再像过去那般,不能靠近她。
若无法与她在一起,他一个人便是苟活,又有什么意义?
他想要一个把他们两人连接在一起,再也不能分开的纽带。
他想要一个和她之间的孩子。
这是他唯一的任性。
于是,原本以为今晚逃过一劫的时颜,最后是以比之前还要劳累好几倍的状态半晕死睡过去的。
她也不是不知道恒景在想什么。
但所谓欲速则不达,这种事实在急不来啊!
只是,她也知道,现在跟恒景说这些,他只怕是听不进去的。
这样折磨人又甜蜜的日子就这样又过了小半个月,期间,时颜但凡有一点不舒服的表现,恒景都会表现得又紧张又期待,大夫都被他拉过来了好几回,但都没有得到他想要的那个答案。
每每看到恒景掩不住失落的表情,时颜都是又气又好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事实上,她很想跟恒景说,这一回,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他的手,所以,他不用担心,也不用惶恐。
但他之前的阴影是她加诸给他的,这天底下,似乎是她最没资格说这句话。
就这样,一直到了十二月中旬的某一天,也是她和恒景偷偷跑出来满一个月的日子。
时颜在吃完早膳后,习惯性地拉起恒景,要去集市上采购今天做饭的食材。
然而,还没走出房门,一直隐在暗处的某个侍卫便直直地走了出来,在他们面前单膝下跪道:“都督,夫人,外头来人了。”
时颜不禁和恒景对看了一眼。
也许因为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她没有多惊讶。
但想到难得的独处时光要结束了,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恒景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牵起她的手,带着几分叹息道:“走罢,阿颜,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