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吗?”
凌汐池朝萧惜惟和月弄寒处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说道:“我愿意,求您赐招!”
“祖爷爷!”琴漓陌跪到了叶琴涯面前,急急道:“祖爷爷,您当初能取走龙魂,定有控制龙魂的办法,您帮帮他们吧,汐汐她现在伤得那样重,不能再妄动真气了。”
叶琴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原本以他们身上的真龙之气,是完全可以承受住龙魂的力量,可龙魂适才吸收了我的心魔,助我净化了心性,此时的龙魂之力是最为强大之际,现在龙魂感应到了他们,急于成形才会导致这种状况,除了引龙诀之外,别无破法,原本以我的武功是可以抵制住龙魂的反噬,但是运用引龙诀一定要用邪血剑,可如今,邪血剑已经认她为主,我与邪血剑再无感应,邪血剑到了我的手中只能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而不能成为引出龙魂的神兵利器。”
凌汐池知道琴漓陌是为她着想,可她已经不能再拖了,连忙出声催促道:“好了,陌陌,不要再说了,既然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就不要再浪费时间,我们现在开始吧!”
叶琴涯没料到她如此坚决,打量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走到她的面前,手指轻轻的点在她的额头上,一股真气如同暖流流淌过她的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她的头顶上,引龙诀的招式化作一道意念无比清晰的印刻在她的脑中。
一旁的几人看得目瞪口呆,将招式化作意念灌输进旁人的脑中,在她们的印象中,只有传说中的真人方能做到。
据说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唯有真人才有可能参透天人之法,即天道。
难道叶琴涯真的已经到了那一步?
叶琴涯似乎知道她们在想什么,笑着冲她们摇了摇头。
“我可不是什么真人,我只不过是一个改过自新的人罢了。”
他已经找到了方向,从此以后,他将秉承他妻子的心愿,喝最烈的酒,杀最恶的人,看最美的风景,平最不平之事,惩奸除恶,行善于世人,为他,为她这缺失的三百年好好再活一次。
他将用这漫长的一生去赎罪,或许,当他好事做多了,上天会再给他见她一面的机会呢?
凌汐池睁开了眼睛,说道:“多谢!”
叶琴涯退后了一步,说道:“你真的和小邪儿一样善良勇敢,祝你好运。”
凌汐池走上前去,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望向了前方,眸子处深深的倒映着那一抹青影,那抹青影像是铭刻在她灵魂深处永不褪色的印记,让她生生世世再难忘却。
“汐儿……”
萧惜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极度强烈的痛苦已经让他的神智不太清醒,他觉得他的头快要裂了,可他仍然记得她,那个他承诺了要用一生去保护的人。
他勉强的转过了头,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斩钉截铁,无怨无悔的眼睛!
她独自伫立在凄风冷雨中,脸色被雨水冲刷得苍白无比,邪血剑在她的手中散发着若隐若现的红芒,无边的真气在她身上升腾而起,她就像是一朵艳绝天地的花,积蓄了一生力量,只为一刹那的开放,开放过后等待她的便是枯萎。
可她的眼神却是那么的宁静,嘴角还泛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汐……儿!”
他再一次喊出了她的名字,那短短的两个字,却仿佛凝聚了毕生的心血和力量才得以幻化而成,沉重的声音就像在上面积压了千年的祈盼,千年的情感。
“不……可……以!”
“回……去!”
他拼尽全力挣扎起来,可龙魂将他束缚得死死的,让他动弹不得。
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他不够强,为什么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受到伤害。
他自负自己可以算尽天下,为什么到头来,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他没用!
没用!
他无声的嘶吼着!
凌汐池闭上了眼睛,生生的止住了那即将流出眼眶的泪水,心中的恐惧反而没有那么强烈了。
或许是极度的恐惧之后她再也感觉不到恐惧是什么,心已然麻木。
她深呼吸一下,毅然睁开了眼睛,旋身挽出了几道剑花,长剑指天,厉喝道:“血域轮回,人间炼狱;邪血载剑,化为神器!”
“轰隆!轰隆!”
雷声更响,雨也越来越大了。
她抬头看着苍穹,阴沉的天空中,黑云急速翻滚,翻滚中不断有血红的电光闪烁,天就像一头永远不知道餍足的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吞噬着它所能吞噬的一切。
红,映天映地的红,整个血域魔潭都被邪血剑映成了红色。
“阿寻……”叶孤影惨叫了一声,不顾一切的想要冲上去,风聆含着泪死死的拖出了她。
琴漓陌不忍再看,将头侧到了一旁。
这一刻,天地是安静的,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定格了,龙魂生出的恶龙不再肆虐,五国之人不再惊惶,那美丽纤柔而又勇敢的女子立在风中,衣衫飘飘,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让所有人都为之叹服的力量。
那一刻,她是天上地下最绚烂的一抹光。
凌汐池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雨铺天盖地的浇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都是水,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是隐约的感觉到有数股红色的气流从她四周的血潭之中涌现出来,四面八方的朝她手中的邪血剑聚拢。
那一道道气流就像一个个不灭的英灵,邪血剑成了它们最后安身立命的载体,都争相恐后的朝邪血剑涌来。
邪血剑仿若吸水的巨龙,渐渐的,血潭里的水颜色越变越淡,越变越淡,直到无色。
在这之前,凌汐池从未认真想过,真正的地狱到底是什么地方,到底要经历何等的痛苦和煎熬才能被称之为地狱。
她也从未想过,一个人承受疼痛的极限有多大,她只知道,现在施加在她身上的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惨烈和煎熬,一股巨大的压力骤然从她的头顶压向了她的四肢百骸,全身的骨头仿佛一寸寸的断裂。
她的耳朵里所能听见的,再也不是风声、雨声、人声,而是由全身的骨头传来的因为经受不了那强大的压力的咯咯声。
她觉得她真的快要死了,意识却清晰无比,仿佛要让她清清楚楚的感知她将要付出的代价,在这样让人无法忍受的地狱里承受这非人的待遇!
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手中的邪血剑却奇迹般的承载住了那巨大的压力,那一刻,无穷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注入到它的身体里面,它和它的主人一样,在风雨中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凌汐池无力再把握它,只是受它的牵引,在暴雨的冲刷下飘摇无依!
风吹得呼呼的,强烈的刮过她的耳膜。
她发出了一声惨叫,在那声痛苦得有些扭曲的惨叫过后,她只觉得全身的压力瞬间得到了宣泄,找到了一个出口,如山洪爆发一般势不可挡的冲了出去。
邪血剑发出了一声强烈的嘤鸣,火红色的剑气就像天边喷涌的火烧云,无边的蔓延了出去,狠狠的落在了那包裹在一层黑气中的龙魂身上。
她只觉得一阵天摇地晃,耳边便响起了剧烈的撞击声。
“不……”在一声凄厉的嘶吼声中,龙魂身上的黑色消散,红色的剑气反噬。
那是谁的声音,那么绝望,那么不舍!
凌汐池的眼底是一片如火焰般的红色,彻底将她淹没。
那一刻,她已分不清天和地,只是觉得心好像都被那声撞击给震碎了,已经不存在于她的身体,意识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甚至觉得自己也碎成了一片片,并不存在于这天地之间,又好像天地之间都有她的存在。
风声、雨声、雷声、惊呼声,甚至于时间、光芒、疼痛都在那一瞬间定格,她就像一朵云,轻飘飘的,不知道要飘到什么地方。
那痛是前所未有过的剧痛,凌汐池神思一阵模糊,意识慢慢的离她远去,越行越远,她仿若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等待她的只有永无止境的沉沦。
她悬浮在无穷无尽的黑暗汪洋之中,看着黑暗的尽头,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觉得好像在黑暗中的某一个地方,有人在不停的呼喊着她。
那悲凉的声音,是用尽生命的不舍。
她想追随着那声音而去,可不知为何,那声音却离她越来越远。
岿然不动的黑暗,阴恻凄凉的地方,就像长梦的尽头,再无远伸。
这样的地方,她真的很害怕,她有太多的不舍,她不想再在这黑暗中走下去。
可就这样了吗?
一切都到这里为止了吗?
突的,又是一青一红两道光从地面弹出,直冲九霄,分别落在了被龙魂束缚着的两人身上。
强烈的光照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整片天地被划分成了两片不同的色彩,一股宁静祥和的力量波及到四方。
琴漓陌脸上一片讶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解的看着她身旁的叶琴涯。
叶琴涯看着那两束强光,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原来如此!”
琴漓陌只觉得心房里有什么东西剧烈的震动了一下,这样的人,看起来有一种天地都掌握于他的股掌之间的飞扬神采。
他扭头看着琴漓陌,脸上的笑容不减:“别担心,是守护龙魂的两颗灵珠,龙魂身上的戾气已经没有了,现在正在把真正的真龙之气灌输给他们二人,不出所料的话,未来的天下之主将会从他们两个中诞生了,可是……”
琴漓陌问道:“可是什么?”
叶琴涯看了那半空中的女子一眼,说道:“是她用尽全身真气在引导龙魂,若是等到龙魂完全成形的那一刻,她将会油尽灯枯而死。”
琴漓陌急得脸都白了:“那怎样才能救她?”
叶琴涯摇了摇头:“除非他们想办法挣脱龙魂,可如此一来……”
他欲言又止。
琴漓陌眉头一蹙:“会如何?”
叶琴涯道:“龙魂正是择主之时,谁先放弃谁就失了先机!”
说罢,他的嘴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说道:“她为了他们可以不计性命,却不知,这甘愿为她拱手河山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灵心珠和轮回珠环绕在龙魂四周,幽幽的青光如广袤无际的沧海,幽深神秘的光芒中,世间的一切似乎在其中不停的轮转,那数条猖狂放肆的幻龙被笼罩在青光之中,如同被再一次禁锢的猛兽,动弹不得,耀眼的红光如大海一般的涌了过来,渐渐与青光融合在了一起,就在青光和红光相融的那一刹那,之前那仿佛要叫人窒息的压力和恐惧终于消失不见。
一刹那的功夫,青光和红光都消失了,连同消失不见的还有之前那几条狂虐的幻龙。
龙魂散发出一片祥和的金光,与此同时,风停止了,雨也停止了,黑云迅速的消散,一大片阳光透过层层的黑云,洒向了人间。
凌汐池终于支持不住,意识消失在了那片黑暗之中,她整个人轻飘飘的从半空坠落。
一道人影率先挣脱了龙魂,放弃了那天下人都梦寐以求的力量,不顾一切的朝她冲了过来。
她感觉到有一双手接住了她,毫不犹豫的追随着她笔直下坠的身体,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强行挣脱龙魂的他同样承受了龙魂之力的反噬,此时的他已无法再施展轻功,落地时却护着她,替她承受了坠落在地时的强大冲击。
萧惜惟的脸因为重伤而显得无比苍白,落地之后却率先看她被摔到了没有,他仓惶的抚摸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拭去了她脸上的血迹,眼眸中呈现出一抹死灰般的沉寂。
良久,他全身轻轻的一晃,一口血慢慢溢出了他的嘴角,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无助,像一个丢失了自己最心爱的东西的孩子,站在快要天黑的路口,他找不到他心爱的东西,也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一遍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可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