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一个女子有称王的胆气与魄力,无论最终成功与否,都是一件值得人佩服的事情。
琴漓陌也感叹道:“寒蓦忧这个人啊,若她不是寒战天的女儿便好了,以她的聪明才智,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只可惜,她的心早已被恨意扭曲。”
听着她的话,其余几人都沉默了下来,无论他们之前对寒蓦忧有什么样的看法,此刻也有些为她惋惜。
寒战天作孽太多,最终连累的却是他的这些儿女。
凌汐池也没有说话,她的心中明白,无论寒蓦忧有多么可怜,她与她只能是势不两立。
这一次,寒蓦忧非死不可,她不会再心软了。
看着大家都不说话,谢虚颐领着他们进了帐篷中。
进了帐篷后,月弄寒才问道:“既然寒蓦忧已经坐上了泷日国的王位,那烈阳城此刻是什么情况。”
谢虚颐道:“乱成一锅粥了,寒蓦忧虽有此野心,可烈阳城上下都知她不是一个能力挽狂澜的人,泷日国的落败是早晚的事,听说许多有家底的人都收拾好了细软,携带家眷逃离烈阳城了。”
凌汐池沉思道:“那不是寒蓦忧身边已无可用之人了”
缥无道:“倒也不尽然,听说她继位时,是得到了曾经几位旭日金麟的老将支持的,否则,泷日国那些誓死卫国的老臣子也不会允许她在这个时候称王。”
凌汐池来了兴趣,说道:“险些将这些人给忘记了,昔日的旭日金麟十将军里,鬼斧、关武、白鸠猿已死,高胜龙在当初月凌州那一战被抓,烈云炎引咎归隐,便只剩下陈虎,景崇,李长信,韩存天,林广五人,除了陈虎外,其余四人都上了年纪,这些年也不大管事了,整日锦衣玉食,安于享乐,早已不复当年之勇,这些年也没培养出什么可用的人才,所以泷日国才会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噬魂阵上,以为靠个噬魂阵便能永保泷日国的江山,如今到了这生死关头,这些老家伙竟然出来了,不知又是哪几个在背后支持她。”
谢虚颐笑道:“你记得倒是清楚,你刚才说到的人都出来了,另外还有一个咱们都认识的人。”
凌汐池看着他,迟疑道:“陆小白”
谢虚颐点了点头。
“原来是他。”
凌汐池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日哥哥去追杀寒莫沂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陆小白的踪迹,原来他竟是与寒蓦忧勾结在了一起,想必这次寒蓦忧能坐上泷日国的王座,他可没少出力吧。”
谢虚颐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寒蓦忧继位后,给了陆小白监国的位置,最开始,泷日国的朝中是有几个老臣不同意寒蓦忧继位的,都被陆小白以雷霆手段处置了。”
凌汐池的眉头皱了起来,月弄寒扭头看着她,说道:“阿寻,你也别忧心,即便有这些人在,也改变不了泷日国的命运,陆小白不足为惧。”
“还是谨慎些好,”凌汐池犹豫了一下,抬眸看着他们,“其他人我不知道,但陆小白这个人绝对不容小觑,此人工于心计,他能走到如今这一步,靠的可不仅仅是阿谀奉承,否则这些年他也不会得到泷日国的青睐,而且,你们别忘了,当初噬魂阵的阵法图便是被他盗走的。”
听她这么说,月弄寒和谢虚颐的脸色都微微变了一下,那是他们最大的失误,便是他们在当初那场算计中忽略了噬魂阵这么重要的东西。
原本按照月弄寒的设想,他们将噬魂阵的布阵图交给了十观和琴南和保管,便没有人能从他们身上盗走布阵图,可谁承想,当他被关进阴月狱后,十观和琴南和赶去圣月城救他,竟然将布阵图留在了安都城,才让陆小白钻了这么大的空子,否则的话,这片大陆上早就没有泷日国的存在了。
而陆小白,当初他们都觉得无足轻重的一个人竟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天水的局势因为他再一次改变,而他到了泷日国后也不同于凌云寨其他的人,不仅受到了寒莫沂的青睐,就此平步青云,还被东方寂收做了徒弟,这背后所付出的,可不仅仅只是谄媚逢迎。
这一次,他究竟又是靠着什么入了寒蓦忧的眼呢
凌汐池见状说道:“陆小白暂且不论了,还是说说烈阳城吧,既然寒蓦忧做了这泷日国的新主,按照她的性子,她是万万不可能投降的,尤其是向我投降,那我们之前所商议的招降策略便不管用了,你们觉得,她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缥无走到了一幅军事布防图前,说道:“据传回来的消息,他们已集结烈阳城最后的兵力,在楚天江上布了阵,做好了防守,看来是要背水一战了。”
谢虚颐也跟着走了过去,手指落在了一片宽阔的水域上,冲着他们说道:“就是这里。”
凌汐池看了一眼,那里也是最适合水上作战的一片水域。
谢虚颐又道:“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下,泷日国当初曾与瀚海国在海云城外的黄海上发生过多场海战,水上作战的经验比我们足,自从与瀚海国交战后,泷日国便放弃了以往我们所熟知的战船,制造出了多艘十分巨大的战舰,虽然我们也听说了泷日国的战船很大,但直到看到了前方传来的确切消息,才知道他们的战船究竟有多大,这一战,我们怕是要废点功夫。”
说罢,他将一幅图纸摊开放在了他们的眼前。
图纸上乃是一艘巨大无比的战舰,单凭图纸,便可以想象到那战舰是多么的宏伟,战舰一共有四层,首尾不相望,每层上面都有很宽阔的平台,甚至可以供骑兵在上面骑马奔走,四周都装上了杀伤力极强的弩弓,传统的战船在它的面前就像玩具一般,只要稍微一撞,便可轻易将之撞散。
凌汐池凑上前去一看,她知道泷日国的造船技术不错,当初她去瀚海国时,送她出嫁的那几艘船便大得令人叹为观止,他们将这种技术用在战舰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从图纸上来看,他们应是参考了瀚海国的战船,与他们以往的船舰相结合,取其精华,扬长避短,性能更强,威力也更大。
只不过,要造出这样的战船来,不知耗费了多少银钱,而这些银钱,大概都是从老百姓身上收刮而来的吧,怪不得,他们一路攻进泷日国,沿途的百姓们都对他们没什么怨言,甚至还打开了城门迎接他们。
造出这样的船来,即便守得了江山一时,可失去的民心却是怎么也守不住了。
她觉得有些讽刺,笑着说道:“大船有大船的进攻法,小船有小船的进攻法,我看他这船虽然很大,但看起来笨重得很嘛。”
月弄寒知道她话中的意思,笑着说道:“阿寻说的不错,泷日国的战船虽大,但太大的东西通常都不够灵活,我们的船虽不如他们大,但好在够灵活,只要能活动起来,便有很多突破的方法。”
缥无在一旁也说道:“老虎虽然凶猛,但也怕狼群群起而攻之,一旦嗜血成性的狼汇聚成群,足以令所有猛兽不寒而栗,在它们的轮番围攻下,再厉害的猛虎也难以幸免于难。”
凌汐池赞同他的话,点了点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如果泷日国够聪明的话,但愿他们没有把所有的战船都连在一起。”
众人听她这么说,都抬眸看着她。
琴漓陌迟疑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傻吧。”
凌汐池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万一他们就那么傻呢,那样你的冥火箭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琴漓陌嘿嘿笑了一声,“汐汐,你真坏。”
其余几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月弄寒道:“那我们便先拟定一个作战计划出来吧,既然泷日国用这样一份大礼迎接我们,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失望才是。”
十日后,他们率兵来到了楚天江,与其余的四支队伍成功会师。
楚天江是天水第一大江,亦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险,三百年前泷日国先祖揭竿起义,自立称王时,便看中了这道天险,定都于南岸的烈阳城,正是这条横跨南北的大江,让泷日国成为了天水最强国,称霸了三百年,直到到了寒战天这一代,才逐渐式微,有了江河日下之势。
此时已是黄昏,凌汐池独自立于江边,望着那条滚滚东去的长江发呆。
她的背影沐浴在残阳中,看上去有几分孤独和萧索。
远处的江面上已经停满了一艘艘战船,那是他们明日要渡江的战船。
她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十年前,她正是从这里,一步步踏入了这场天下之争的漩涡中心。
十年后,她再次来到这里,除了那些战船外,楚天江还是楚天江,与当初并没有半分不同。
可站在这里的人,却与当初不一样了。
又是一年秋天,无边的秋色绵延伸展,茫茫大地上铺满了片片枯萎的黄叶,芦苇荡里的芦花又白了,一支支迎着风摇曳在夕阳的余晖中,芦花纷飞着飘舞着,洋洋洒洒的飘过水面,山峰映照着落日的余辉,浩渺江面笼罩着凄清的烟雾,偶有归鸿飞过水面,波光粼粼中,正是半江瑟瑟半江红。
回忆着往昔,时光悠悠飞转,好像与过去重叠了起来。
在这里,她第一次见到了月弄寒,第一次见到了寒蓦忧,也第一次见到了琴漓陌,也是在这里,她再一次与哥哥重逢。
而那段跋涉了千山万水的路,除却冰冽之外,他也一路跟着她,数次出手救她于危难之际。
也是过了江,她才知道,在江的对面,有一个种满了枫树的山庄,山庄里,还有一个九岁时便对她一见倾心的少年。
只可惜,藏枫山庄已经不在了,那个少年,此时也已不在她的身边。
她的手中紧紧地攥着那片火红色的枫叶玉佩,喃喃道:“惜惟,十年了。”
“我好想你,每当这个时候,我都特别特别想你,我好希望你能在我的身边,我也好希望,能早日与你还有潇潇阿渊团聚。”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还有潇潇和阿渊,她们是不是又在哭着找阿娘了”
一想到萧惜惟,一想到她那两个可怜的孩子,她那本已被锤炼得坚韧的心又柔软了下来。
“阿寻。”
这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叶孤野的声音,她扭头看去,便见叶孤野携着灵歌的手朝着她走了过来。
看着她凄然的神情,灵歌的表情动了动,问道:“又在想他了是吗”
凌汐池笑了笑,将玉佩重新挂回了脖间,“明日便要渡江了,这段时间你们也辛苦了,怎么不在帐篷里好好休息”
叶孤野道:“我们去了你的帐篷,见你不在,猜到你是到这江边来了,便沿着江边一路找了过来。”
凌汐池见他眼中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关心,忙笑道:“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担心我的。”
叶孤野也笑了,“我们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
凌汐池脸色微微一变,“什么消息”
难道烈阳城又有什么情报传回来了
可看叶孤野和灵歌的神情却又不像是跟战事有关的,尤其是灵歌,脸上还带着一丝欣喜过后的红晕,那双如寒星般璀璨的眸子里是盛不住的幸福。
莫非是……
还不等她说话,灵歌便道:“阿寻,我……我有身孕了。”
说着,她又像是不好意思,羞涩地埋下了头,朝着叶孤野的身边又靠了靠,叶孤野也伸手揽住了她的纤腰,冲着凌汐池说:“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她这些日子总说自己身上没劲,还以为是生了病,找了缥无兄看了才知是有孕了,我们想着你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很高兴,便第一时间来告诉你了。”
凌汐池当然十分高兴,她一步跨到了灵歌的面前,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兴奋地说:“太好了,我终于有小侄子了,潇潇和阿渊又有一个伴了,恭喜你了,嫂子,也恭喜你,哥哥。”
其实,她高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这一年来,因为当初那段不堪的经历,灵歌在面对叶孤野时总不如当初那般直接爽利了,人也不如当初自信,夜里时常被噩梦惊醒,面对叶孤野的亲近时也多有躲闪,有好多次,叶孤野都发现她浸泡在冷水中疯狂地搓洗着自己,有时候甚至一整夜都将自己泡在水中。
叶孤野无奈,每次只得默默地将她抱回床上,为此,还专门飞鸽传书请教她,要怎么才能逗女孩子开心。
她知道灵歌的心结在于寒莫沂,除非灵歌自己想通了,否则别人怎么帮她都无济于事,而叶孤野唯一能做的,便是耐心陪伴她,细心呵护她,等到时间将那段伤痛抚平。
如今有了这个孩子,那段不堪的往事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