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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朗深邃眉骨微微扬起,不答反问:“这个会不会太小?”

司宁宁用力摇头,急切期盼的模样,隐隐透漏出两份娇憨可爱。

霍朗眼里不觉浮现浅淡笑意,手指在小筐边缘划拉一圈,又问:“再给你编一圈小金鱼?”

“呃……”

司宁宁忽地一愣。

这是在询问她的意思,那不就摆明了给她吗?

“嗯!”再度用力点头,司宁宁桃色唇瓣咧开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如果不麻烦的话!”

霍朗没回应麻不麻烦的问题,只说:“要明后天给你,今天先出门。”

避免小筐松散,霍朗手指灵活的将编到一半的竹篾卡进下层缝隙之中,随后起身进屋提起背篓、铳和柴刀,抬抬下巴示意司宁宁可以出发。

司宁宁后知后觉想起今天的目的,连忙起身跟在霍朗身侧往外走,“我不着急,回头你慢慢来就好。”

霍朗颔首,伸手要接司宁宁背上的大背筐。

司宁宁脚步后挪本想躲避,可见霍朗神色平淡中透漏出坚定,她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顺势摘下背筐递了过去。

之前下过大雨,今天虽然出了太阳,但山里小路湿润依旧,因而这次出行自然也少不了“木棍”的帮助。

小小一截木棍,司宁宁握住一头,霍朗在前面开路,她则小心跟在身后。筚趣阁

司宁宁左右偏头,目光搜罗林间小道的两侧,寻找蘑菇的踪迹。

看了一路没什么发现,司宁宁转回脸,清澄小鹿眸盯着前面男人的后脑勺,“我昨天回去把菜腌上了,那坛子里随吃随拿……兔笼也编好了,下午回来你帮我送过去,到时候一道拿回去。”

“嗯。”霍朗浅浅应声。

司宁宁又问:“你最近还去县里吗?”

霍朗反问她:“要带去给梁院士?”

“嗯。不过还有一个事,想托你帮忙。”司宁宁颔首,话音落下,又发出轻浅的一声“啧”,“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我不好出门,你能去县里的话,就想托你顺道帮我看看。”

这话成功引起霍朗的好奇。

霍朗偏头刚想去看司宁宁,余光扫见前面支棱到小路中间的刺藤,他随手拨开,“看着点刺藤。”

绕过刺藤,霍朗继续刚才的问题:“你想找什么东西?”

“我想要明矾。”司宁宁没有隐瞒,“我想试试染布,媒染需要用到明矾……”

“白矾、绿矾都可以。如果县里医院有中药科,那那里应该就能找到。”

明矾可以用来净水,同样也是自然界矿物质地的中药一种,外面没有中药店,医院算国营产业,那里应该会有。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具体有没有司宁宁其实也不确定,上回虽然去过一次县里,但是时间有限,她身上事又多,根本没时间转过。

霍朗经常去县里,司宁宁料想他对县里熟悉,所以才会开这个口。

“还有别的什么想要的吗?”霍朗问。

“唉?”司宁宁倏地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没有了,只要明矾就好!固色之类的问题,我有法子应对。”

染布的事,霍朗也不怎么了解,司宁宁说要,他就点了头,“后天应该就会去一趟,你有什么要买或者要带给梁院士的,提前收拾出来,明天我抽空过去拿。”

“嗯!”司宁宁鹿眸一弯,高兴应声。

了却一件心事,司宁宁再度专注搜寻起蘑菇来,沿路倒是碰着了两簇,却都是不能吃的毒蘑菇。

司宁宁蹲在毒蘑菇跟前,不觉有些泄气,想到什么,她又抬头倏地伸手扽住了霍朗卷起的裤脚,“去那里吧!”

“嗯?”霍朗弯弓眉疑惑轻蹙。

司宁宁眉眼弯弯,笑容灿然:“就是上回发现刺猬的那边,我们去山谷市还路过的,记得吗?”

司宁宁这么一说,霍朗就知道她说的是哪里。

一伸手将木棍递到司宁宁跟前,等司宁宁握住了,霍朗微微发力将人从地上带了起来。

继而转身,两人攥着同一根小木棍,一前一后的再度出发。

司宁宁把主意打在上回摘榆黄蘑的那棵枯木上。

上回摘蘑菇曾留下过一些细小干瘪部分,而且长了那么大一片的榆黄蘑,怎么也会有一些孢子残留吧?

只要有孢子,温湿合适就会长出新的蘑菇。

算盘打得很好,可真正到地方,司宁宁却是大失所望。

那根枯木在之前去山谷那边时,被霍朗架在了小溪上方,前两天下过大雨,小溪涨水,水平面几乎和两岸持平。

那枯木原就带了些重量,被雨水一淋就更重了,现如今压着小溪两岸泥土下陷,树身三分之一都泡在水里,湿度大过了头,即便有孢子的残存,这会儿也长不出蘑菇来……

司宁宁不死心,顺着小溪在竹林边缘搜寻。

忙活大半天,竹荪倒是收获了不少,可除去竹荪之外的蘑菇一个也没有。

竹荪带回知青点倒是可以,但当地居民都不吃这个,推行就是个难题,更别说奔着大范围种植去的。

指定没戏……

这还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司宁宁哭丧着脸哼了哼,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霍朗见她皱着一张小脸,满脸失落沮丧的模样,眉头不觉皱起,伸手又把木棍递到了司宁宁跟前,“丧气什么?”

司宁宁咬着唇瓣抬头,便听霍朗低声略带两分嘶哑的嗓音持续传来,“这么大的山,还愁找不到两簇蘑菇?起来。”

司宁宁伸手攥住木棍,被霍朗拉起来的瞬间,她软声提议:“要不先吃点东西吧?”

出来的时候时间就已经不早了,在山里又走了那么久,这会儿怕是已经过来午饭的点儿。

司宁宁倒觉得还好,不怎么饿,可是考虑到霍朗那么大的个头,加上沿路过来一直背着东西,体力消耗的多,饿得肯定也更快,她斟酌一下继续道:“吃饱了再找。”

司宁宁考虑霍朗,霍朗则是考虑司宁宁。

找东西归找东西,却不好让小姑娘饿着肚子找。

本来就是个瘦小娇气的模样,再饿两顿,都能把人饿得没有了

霍朗点了下头,丝毫没有迟疑。

于是乎,两人在溪边零碎的竹影下方清出一小块干净的地儿。

司宁宁扒过霍朗放在一侧的筐,从里翻出事先准备好的两张长宽25x25的油纸铺在地上。

让霍朗用手压着,防止油纸被风吹跑,司宁宁从背筐里拿出新旧两个铝制饭盒,而后一次是小袋装的花生碎、蒜泥、辣椒油、葱末和醋。

盐和鸡精一早就加入饭盒里拌好了的,至于其他的调味料,司宁宁挨个介绍后,让霍朗动手按照个人喜好去调。

“这饭盒装不了多少,你不够吃我匀你一点,我胃口小,吃不了那么多的。”司宁宁道。

霍朗轻“嗯”一声点头。

霍朗也有带小腰篓,司宁宁话音落下,他反手就从腰篓里摸出两个黑炭疙瘩。

哦……不是黑炭疙瘩。

司宁宁看了两眼,发现是红薯,灶里焖熟的那种。

霍朗心里记着司宁宁之前说的,让他不要单独做饭,眼下见司宁宁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红薯,他喉结一滚,沉声解释:“早上吃剩下的,带出来吃着玩,免得浪费。”

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司宁宁绷不住“噗嗤”笑出声。

“带了就带了吧,一会儿吃完加个红薯,我也不用担心你吃不饱了。”

“……嗯。”

小姑娘颔首以拳抵唇笑的眉眼弯弯,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就如春日中的暖光,署夏日清幽的风一样,让人心底的浮躁彻底安宁了下去。

霍朗不是思想守旧的人,可看见这样的一幕,他弯弓眉禁不住轻扬,眼底闪过一丝丝柔和。

恰逢山风走过,丛竹摇曳,树荫婆娑,鼻尖嗅着草木泥土气息,心里莫名畅快安逸起来。

霍朗缓缓阖上桃花眸,情不自禁直起脊背,微微抬起下颚仔细感受这份畅快与宁静。

这片山林,他穿梭了几个来回的春夏秋冬,这样的感受还是头一回有。

而这特别的感受,是司宁宁带给他的……

看似娇气的姑娘,实际却有暗藏着许多的特别之处。

出尘的气质。

举手投足间的不凡。

以及从容的谈吐、待人的温和纯善和治愈暖心的笑容,莫名就有一种特别的力量,能让人心生安宁,发现身边的美好,在窘境、逆境中看见希望……

霍朗见过很多高知识家庭出生的高干子弟和知识分子,那些人品行有好有坏,但归根到底,像这样能将众多良好优点集结与一身的人,司宁宁是他见到的第一个。

更别说能给他带来这种特别的感觉的。

而司宁宁模样生的虽然十分精致漂亮,可在这个年代,她的精致漂亮不符合大众审美,因而算不上优点,或者说,这甚至是个缺点。

会被别人诋毁、指正的缺点。

可随之在她身上发现可圈可点的地方越来越多,霍朗心里对她的感觉便愈发的不平。

那种想要袒护,想要偏爱的感受几乎要从胸腔中迸射出来,除此之外,心里隐隐还有一些莫名让霍朗觉得心情烦躁的东西。

可真要说出来,霍朗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霍朗呼吸烦闷沉下,眉心随之皱起。

司宁宁摆好碗筷,听见霍朗气息转变,她抬头一看,便见霍朗如僧人入定一般盘腿坐着,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烦心事,闭着眼睛不说,一双弯弓眉还死死的皱着。

“别烦了,赶紧吃饭吧!”司宁宁说着话,手在霍朗膝前拍了一记。

霍朗刚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心底问题还没想明白呢,被司宁宁这一下,冷不丁将他从冥想世界中拉倒了现实,周边风声与雀鸣倏地放大,霍朗清醒的瞬间,身体一个抖机灵。

他这一抖,司宁宁没有防备,也被吓得一哆嗦。

两人坐在地上,脑袋同时后倾,就这么大小眼跟见了鬼似的,盯着对方瞧。

温馨宁静的氛围退散,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股淡淡的尴尬气息。

“你、你刚才在想什么?”司宁宁抚平胡乱蹦跶的小心脏,睁圆一双灵动鹿眸率先打破尴尬,“还是说睡着了?”

霍朗薄唇轻张了一下,继而抿起,

在想什么?

能说吗?

我刚才在想你?

当然不能。

深邃眉骨皱起松开,松开又皱起,霍朗低哑嗓音干巴巴吐出几个字,“山里风吹着舒服,眯着了一下。”

说归说,霍朗眼神却不敢跟司宁宁交汇,垂下眼睑拿起筷子,半晌端起饭盒问:“这回做的这个是什么?”

“是凉粉。”司宁宁解释道,心里记着刚才霍朗说的话,她盯着霍朗的脸多看了几眼。

没看见黑眼圈,料想不是没睡好,那应该就是平时干活累着了。

自顾自拌好凉粉,司宁宁顺口叮嘱道:“现在活也没那多了,天还那么热,你平时别光想着帮别人怎么样,偶尔注意一下自己,该休息的该是要休息……”

“好。”

霍朗低低应了一声,司宁宁便收住嘴不再多说。

囫囵吃完凉粉,在溪边洗干净饭盒装进背篓里,灶里焖熟的红薯霍朗和司宁宁一人一个。

这两个红薯内含糖分很高,在灶里焖熟和烤熟差不多的原理,表层溢出不少油来,司宁宁动作斯文,剥皮不仅手掌心蹭的乌黑,红薯还被剥得坑坑洼洼的。

霍朗看不过去,直接接了她手里的红薯掰成两半,又将两半一分为二,一个红薯瞬间被分成四小块。

霍朗将红薯依次在油纸上排开,“吃吧。”

“哦!”

司宁宁干巴巴应了一声,捧起一块红薯反向窝起,鹿眸弯弯笑眯眯地小口咬着吃,“好甜!”

“冬薯是要比秋薯甜一些。这是去年的,藏在地窖里陆陆续续的吃,还剩下一些。”霍朗一口咬掉半个红薯,吃了沾上灶灰的红薯皮也不在意,“你要是喜欢,下午给你拿点。”

司宁宁点点头,“行的。”

这红薯甜,熬粥滋味也好,回头禾谷他们过去喝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