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倾雪始终低首垂眸,可眼角却悄然打量着。他仍旧一袭最爱的月牙色黑锦宽带镶边金丝勾绣缠枝金龙鸾凤纹长袍,头戴银鎏金龙嵌珠宝冠,两条长长的流苏分别垂在左右两侧,点缀着宛若瀑幕的乌丝。
立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入怀;嘴角仍旧带着他惯有的笑意,眸底宛若初春尚未来得及融化的暖雪,晶莹剔透,温润柔和。尤其是他那宛若温玉的唇,微微扬起的笑;分明宛若三月的娇阳,可落在洛倾雪眼中却是刻骨的恨,透心的凉。
转头眼角挂到蜷缩在车厢内角,哭得梨花带雨,双眸无神带着空洞还不断地喃喃自语着,“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的宋芊芊,她薄唇微微扬起;原本高老大一行只是想拿钱伤人,却不想因此背上了命债;还让宋芊芊和云景疏提前在这样毫无形象可言的情况下相遇,果然重活一世,连老天都眷顾着她么?
“三皇子说笑了。”洛倾雪声音好似低低呢喃,带着惊恐之后的颤音,却又让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楚。
“梓旭,去把马车收拾了。”云景疏转头对着贴身护卫道,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从这多年未见的表妹身上感受到一股,呃,莫名的疏离;纵使多年未见,也不该如此啊,要知道她小时候可是很黏他的。
洛永煦哪里敢应承,梓旭虽只是三品侍卫可谁不知他是三皇子的心腹,连连拒绝道,“不劳烦梓护卫了,平喜还不快领着人去将马车收拾了。”
“是,奴才立刻就去。”闻言,平喜和八位护卫立刻动作。
梓旭朝云景疏望了望,云景疏也不坚持,“既然如此,那本皇子就先告辞了。”
“芊芊,芊芊……你怎么了啊,芊芊?”
云景疏话音未落,就听到一阵带着担忧的声音,急促而又迫切,他转头望着洛永煦,“这位是……”
“民妇冯素烟参见三皇子殿下。”冯素烟闻言,赶紧盈盈福身跪拜道。
“哦?你居然认得本皇子?”云景疏眉梢浅扬,嘴角仍旧带着惯有的笑意,语气也很是柔和;只是那半眯着的眸底却带着淡淡的审视。
见状,洛倾雪低下头薄唇微微勾着,心中更是嘲讽,当真是为了攀附权贵不遗余力了吗?只怕今儿这变故在那对不要脸的母女看来却是攀附上皇家的大好机会吧。
想想也是,瞧瞧那宋芊芊,就算是心中恐惧到了极致,哭得梨花带雨,那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几近透明,多惹人爱怜啊。
冯素烟跪倒在地的身子颤抖了下,“民妇曾与姐姐冯望月进宫远远瞧见过三皇子的丰姿威仪。”
“行了,起磕吧。”
云景疏眉梢一挑,原来是表姑姑的妹妹,他嘴角带着些许玩味;不过区区庶女……
“谢,三皇子。”冯素烟起身后,转身瞧着车厢内角仍旧表情空洞的宋芊芊,又在瞧见暖春的尸体时,心中急切地也不用人搀扶,爬上马车一把将宋芊芊搂入怀中轻拍安抚着,“芊芊别怕,芊芊别怕,娘在这儿;都怪你爹那个短命的,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呜,呜呜……”
洛倾雪明显地察觉到身旁洛永煦的身形一滞,孟氏面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而宋芊芊,也好似终于找到了避风的港湾一般,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哇……娘,呜呜,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雪儿,这到底怎么回事?”冯素烟又轻轻地拍扶着宋芊芊,转头看向洛倾雪,语气中竟不自觉地带上了质问。
“……呜,呜呜,我,我不知道。”洛倾雪低着头,刚止住的眼泪又吧唧吧唧,一滴一滴地落到地上,没入那干涸的尘土里,泪迹显得异常的清晰明显。
云景疏转头,瞧着那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分明害怕得身子都还在颤抖,可是却倔强得不哭出声,尤其是她头顶那簪着的白花;丧母之痛未过,又遇上这样的事情,不知为何心中竟有股莫名的感觉,好想……好想将她搂入怀中细细呵护、疼爱一番。
“宋夫人,你这话问得可巧了。老奴斗胆也想问一问宋小姐,刚在我家小姐坐在车辕上时,你朝小姐推出去的手,是想做什么?”
瞧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姐这般委委屈屈的模样,姜嬷嬷也按捺不住,“若非我家小姐机灵躲过那贼人的马刀,只怕现在躺在那儿的就不是一个贱奴,而是我家小姐了。可怜夫人新去,还未敛葬……呜呜……”
“什么?”孟氏闻言面色也很是难看。
“芊芊,姜嬷嬷说的是真的?”洛永煦也面色很是难看,语气也不太好听。
纵使他最初想娶的不是冯望月,总是洛倾雪也并不多得她的欢心,可到底人死如灯灭,冯望月已经去了,洛倾雪也总归是他洛永煦的骨血。只是他怎么都不敢相信,平日里瞧着柔弱善良的宋芊芊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姜嬷嬷立刻“砰”的一声跪倒在地,“皇天后土,若老奴有半句妄言,就让老奴不得好死。”
轰——
“嬷嬷,嬷嬷,你这是做什么。”洛倾雪单薄的身子,不断地用力将姜嬷嬷的身子往上拉,“母亲不在了,嬷嬷你也要离开倾雪了吗?”
冯素烟面色很是难看,语气也带着些许不自然,“姜嬷嬷,你是不是看错了?”
“奴婢作证,刚贼人来袭,小姐担忧老夫人,惊呼着跑到车辕上,谁知那贼人竟然袭来时,宋芊芊就挪到小姐背后,右手就将小姐朝那贼人的马刀推过去,若非小姐刚好下车的动作身子侧了下,只怕是,只怕是……呜呜……”
锦笙跪倒在姜嬷嬷的旁边。
洛永煦面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只是瞧着宋芊芊那仍旧眼神空洞的模样,却不禁有些心疼,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让他怎生是好。
“说起来,刚老奴也听到小姐呼唤着老夫人呢。”田嬷嬷对着洛倾雪,善意地笑笑。
孟氏这才回过神来,“是了,刚才我也听到了,可怜的雪丫头这样的情况你呆在车厢里就好,若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祖母可该怎么给你去世的母亲交代,傻孩子。”
果然,只有真心孝顺的孩子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想到她这个老婆子,自己以往果真是对她忽略良多。
“祖母。”洛倾雪依在孟氏的怀中,身子微微颤抖着,带着浓浓的鼻音。
洛永煦瞧着立在马车旁,盯着暖春的尸体发呆的暖夏,立刻像是看到救星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