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演沿着长阶走向祭祀台,他走的很慢,仿佛这一路很长。
此时,在皇宫的另一个角落,元轩与封霆云发现了一个诡异的黑影。二人跟随那个黑影进了一道密室,元轩既没有上前质问,也没有让人追捕,而那道黑影已经察觉到有人跟着自己。
突然,后面传来冷冰冰的一句,一个男子沉声道:“多管闲事。”
一听这个声音,封霆这边立即燃起一簇火把,元轩没想到他会点火,动作之快,根本来不及阻止。
密道是皇宫的机要之地,一般来说,是为了防止遇到突发事情而隐藏的逃跑避难所。而这男子此时却衣衫褴褛,低头靠在密室石壁的墙上,一张惨白如纸的脸,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个面容,双眼却是炯炯有神,仿佛两道灼热的阳光,那人坐在地上,越靠近他就越能感受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不多时,那人又喊道:“出去。”
封霆云看清了这人的脸,惊道:“是你!”
那人似乎没料到有人认识他,顿了片刻,目光落在封霆云这边,仿佛想说一句“你是······”但还是忍住了。元轩收起方才暗中摸出的谶窨,道:“你认识他?”
封霆云道:“大人其实也见过他。”
元轩打量曹靖,奇道:“见过吗?”
曹靖道:“没见过。”
封霆云却道:“你可能不记得,但我记得清清楚楚,上次在凤鸣山秋猎。”
曹靖终于住了口。
元轩终于想起来了,上次凤鸣山,文臣弹劾高演时,他身边跟着几个人,不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当时高肃对他说过,那些文臣身边养着打手和暗卫,但也有可能是杀手,果然不错,这些人明里暗里都在帮朝中的某个臣子,不是拉帮结派,就是相互勾结。想起他当时的所作所为,也不知是不是有些后悔跟错主子,更让人想不通的是,他此时竟然会出现在密道,元轩不禁汗颜,刚要发话,身后便跑过来几个御林军,附在他耳边向他细声禀了一句。
元轩正色道:“你们几个看住他,封统领,我们走。”
御林军纷纷颔首,二人出了密道,元轩边走边道:“你去御膳房盯着,别出了岔子。”
他语气中带着揣测,封霆云仿若听出了端倪,立刻颔首,随即离去。
大殿上,高演俯看文武百官皆跪。
唯高高在上的陛下独尊。
众人之中,唯有元轩缓缓抬起头,他余光里越过一个弓着的身影,在万人高呼声中一闪而过,借着层层台阶,他看见了渐渐阴郁昏暗的天空。
群臣开宴时,御膳房开始传膳,御厨开始马不停蹄的上菜,高演爱吃素食,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荤菜,便大部分都被送至亲近大臣面前的桌上。
高演坐在龙椅上,身旁坐着娄太后与最得宠的两位妃嫔。元轩与众宗亲并排而坐,高演对侧和阶前都立着以封霆云为首的御林军。有官宦太监跪在高演右后方,他桌上的每道菜,官宦都要先尝一尝。
高演此时喝了不少酒,兴致很高,正有些醉意,忽然,一把兵器由远处袭来。
“护驾!”
元轩眼明手快,从封霆云腰间抽出佩剑,顷刻间将那刺过来的刀,斩断成两截。
海角夺命刀!
此刀的主人赵一刀在江湖上颇有威望,年龄三十八九岁,特征左手断指,传言由于挥刀极快,故而不慎将自己的左手小指给切断。
赵一刀出手从无败迹,此番不知听了谁的命令,前来宫中行刺,却被尚书大人随便拨出的一剑给轻而易举的阻挡。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刀被人一剑斩断,简直匪夷所思。
高演顿时变了神色,他惊愕起身,欲要挥手。
“陛下不必担心,一个没了刀的人,不足为惧!”
“好大的胆子,竟敢御前行刺!”高演看向高湛,顿了片刻,似是看破高湛此刻的慌乱,他侧身对元轩点了点头,道,“今日祭祀,不易见血,将他拿住,延后再审。”
高湛见高演温和,便附和笑道:“皇兄说的极是,此事定有幕后主使,延后再审,延后再审······”
元轩的目光落在一处,封霆云会意,立刻将手一挥,大殿的暗处顿时一阵动作,没了兵器的赵一刀犹如一头没了爪牙的野兽,顷刻间便被御林军给困住。
高湛犹如寒冬的冰湖,面上瞬间冷到了极点。他脸上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最终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抓住了,抓住了就好。”
这时,段韶和斛律光冲了进来,与高肃对视一眼,斛律光道:“祭祀大典,戒备森严,如何能有人会乘虚而入?”
方才的波涛暗涌,随着那宝刀的断裂,刹那间烟消云散。
高演握着酒杯,环顾四周,群臣眼里的惊恐并未完全消散,在他们眼里北齐朝堂动荡,已是司空见惯的事。
此时席间已是静默无声,好好的一个祭祀,却引出了明处和暗处的浮动之气。席间的笙乐早已停,也没人再碰筷子。
忽听有人朗声道:“陛下福泽深厚,怎会轻易被刺客所伤。今夜有惊无险,是我大齐之福,何不敬陛下一杯。”
群臣举杯,齐声道贺。
高演因着元轩救驾有功,神色缓和了许多,他见娄太后波澜不惊,面对一场危机化为无形,像是早有预料,不禁心内更踏实了些。太后却看向高肃,道:“肃儿常年征战沙场,可有想过成家立业,如今可有定亲的人选?”
元轩目光一晃,看向高肃。
高肃温和地笑了笑,道:“回皇祖母,如今战乱四起,肃儿常年在外,马革裹尸,四海为家,哪有女子愿意嫁与肃儿呢?肃儿一心只愿国泰民安,百姓安乐,成家立业还为时尚早。”
娄太后道:“哀家众多子孙当中,能称得上文武双全,模样出挑、人品出众的寥寥无几。凭着肃儿的战功,在我大齐已能身居高位。孙儿,再不定亲,可就误了好时候了。”
一旁的高孝琬笑道:“皇祖母说的是,可二哥觉得四弟人品太过出众,怕是一般的帝都千金都配不上他。”
娄太后转头,对高演笑道:“哀家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你皇兄当年这个年纪,已经娶妻生子了。”
高演闻言,早已忘记了方才所发生的事,饶有兴致地看了高肃一眼,接过娄太后的话,道:“母后费心了,肃儿忠君爱国,自己的事从不放在心上,既有好的人选,何不早日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