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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点头叹道:“不错,事出反常必有妖。

寡人看这佛寺,那些菩萨金刚,一样的也是泥胎泥塑,人力捏成,又何来灵验不灵验之说?

更何况,子嗣一事,左不过男欢女爱,春种秋收,方能奏效,借助鬼神之力,终属谬谈。”

王东洋将头点得如同鸡啄米:“陛下圣明。”

这时。

杨广看见前方树后,有一个衣衫褴褛,老的不像样子的老和尚,音容相貌,与那些肥头大耳的和尚却又不同,于是就唤他过来,问道:“闻得你合寺僧人,焚修勤谨,戒行精严,一个个更生得身材魁梧,仪表堂堂,为何,你却与他们不同?”

老和尚见杨广这样问,不由揉了揉见风流泪的一对红眼,滴下几滴浊泪道:“不瞒官人,老僧在此寺已五十余载,今日却受尽欺凌,勉强凑合吃些残汤剩饭,巴巴等死罢了。”

杨广见他说的不明不白,更觉有些奇怪了。

他转而问道:“听闻……你寺中祈嗣,最是灵感,可有此事么?”

老和尚嘿道:“嘿……本寺有个子孙堂,果然显应的,只是……那些天杀的……”

他忽然觉得不对,于是忙住了口。

杨广眨眨眼,问道:“祈嗣的,可要做甚斋醮?”

老和尚答:“并不要设斋诵经,止要求嗣妇女,身无疾病,举念虔诚,斋戒七日,在佛前祷祝,讨得圣笤,就旁边净室中安歇,祈得有梦,便能生子。”

杨广摇摇头:“妇女家在僧寺安歇,只怕不便。”

老和尚道:“那净室中,四围紧密,一女一室,门外就是本家亲人守护,并不许一个闲杂人往来,料想,八成是稳便的。”

杨广见这老和尚话中有漏洞,那“八成”二字,明显透着机关,他暗暗记着,点了点头。

杨广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

唉!

我也还无子嗣,但夫人不好来得。”

老和尚又道:“施主若要求嗣,只消亲自拈香祈祷,夫人在家斋戒,也能灵验。”

杨广道:“据你刚才所说,本寺风俗,都要在寺安歇方才有效,怎地,我的夫人,不来也能灵验?”

老和尚眼中,忽然射出两道精光道:“施主乃万民之主,况又护持佛法,一念之诚,便与天地感通,岂是常人之可比!”

什么?

杨广大奇。

他原本以为,这个老和尚半截子都已经入土了,不过是个寻常僧人罢了,哪想到,他的一双老眼,竟如此之毒。

杨广忙笑道:“大师说笑了,在下不过寻常生意人罢了,今日得闲,才来宝寺一游。”

老和尚忽然笑了。

“是么?”

杨广将话岔开,不再言语,却转而向前走去。

他径直走到了报恩寺的子孙堂。

《子孙堂》。

牌篇上,三个大大的篆字,铁钩银划,笔走龙蛇,很有气势。

杨广定晴观看。

只见。

这子孙堂,也是三间大殿,雕梁绣柱,画栋飞甍,金碧耀目。

正中间。

一座神厨内供养着一尊女神,珠冠璎珞,绣袍彩帔,手内抱着一个孩子,旁边又站四五个男女,这神道便叫做子孙娘娘。

神厨上黄罗绣幔。

两下银钩挂开。

舍下的神鞋,五色相兼,约有数百馀双。

绣幡宝盖,重重叠叠,不知其数。架上画烛火光,照彻上下。炉内香烟喷薄,贯满殿庭。

左边。

供的是送子张仙。

右边。

则是延寿星官。

杨广向佛前作个揖,与王东洋一起,四下闲走了一回,又偷偷去看了看宿歇妇女的净室。

正看着。

有和尚揭帘而出,杨广与王东洋忙走出殿外。

他心中暗道:“这些房子,逐间隔断,上面天花顶板,下边尽铺地平,中间床帏桌椅,摆设得甚是济楚。看上去并无丝毫隙缝,说是鼠虫蚂蚁,无处可匿。

这蹊跷,又从何而来呢?”

出了大殿,杨广问王东洋:“东洋……看这净室,周回严密,不像个有情弊的。

但一块泥塑木雕的神道,怎地如此灵感?这其中,必有弊端。”

王东洋也点头道:“陛下神目如电,一眼可望云川。”

……

……

此时。

且按下杨广与王东洋东游西逛不提。

只说长安刺史张天佑。

……

……

张天佑奉皇命,调查报恩寺蹊跷,他左想右算,忽然,急中生智,想出一个计策。

他吩咐手下一个心腹令史道:“你悄地去唤两名妓女,假妆做家眷,今日,送至宝莲寺宿歇。预备下朱、墨汁两碗,夜间若有人来奸宿,暗涂其头,我自会亲至寺中查勘,切记,不可走漏消息!”

令史领了言语,立刻,就接了两个相熟表子来家,唤做张姐。

令史将刺吏之事说与那个妓女听,妓女见说刺吏所差,怎敢不依?

于是,立刻妆束,扮做良家模样,坐了两乘轿子,仆从扛抬铺盖,把朱墨汁藏在一个盒子中,跟随于后,一齐至报恩寺内。

令史拣了两间净室,安顿停当,留下家人,自去回复张天佑。

不一时,和尚教小沙弥来掌灯送茶。

再挨一阵,天已擦黑。

是晚。

祈嗣的妇女,共有十数馀人,又有哪个该死的和尚,前来查考一下张姐,是不曾烧香讨笤过的?

须臾间,钟鸣鼓响,已是起更时分,众妇女尽皆入寝,亲戚人等,各在门外看守。和尚也自关闭门户进去不题。

且说张姐。

掩上门儿。

将银朱碗放在枕边,把灯挑得明亮,解衣上床,只因她心中有事,不敢睡着,不时向帐外观望。

约莫一更天气,四下人声静悄,她的耳中,忽然听得床前地平下格格的响,一开始,还以为是扇虫作耗,待抬头看时,忽然,见一扇地平板渐渐推过在一边,地下钻出一个人头,直立起来,乃是一个和尚。

这下。

倒把张姐吓了一跳。

她心中暗道:“原来这秃驴,设下恁般奸计,奸骗良家妇女,怪道张刺吏用这片心机。”

她并不做声。

只守株待兔。

只看。

那和尚轻手轻脚,走去吹灭灯火,步到床前,脱卸衣服,揭开帐幔,捱入被中。

张姐假装睡着。

那和尚到了被里,张姐假作梦中惊醒,说道:“你是何人?夤夜至此,干甚?”

边说。

边举手推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