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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静看着他平静的眼眸,道:“要是我没有记错,这三天之中,你在我家门前走过七次了。”

“我是来帮你的。”

“……”

“我能找到你,相信黑石一样能找到你。”

黑石两个字,让曾静身体发颤,这就是她的恶梦。

眼前的少年,背着一把样式古朴的长剑,手里还拎着一把剑。

看他一身正气,不像是坏人。

他不是别人,正是刘箫。

曾静杀过的人不少,对于血腥气这东西十分敏感。

眼前这位少年,身上没有血腥气,看来涉世未深。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愿化身石桥……”

曾静易容的脸,表情不够生动,却也变了脸色。

这是陆竹,临死前给她的告白。

“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雨打,五百年日晒,只求此少女,从桥上走过。”

陆竹还没有说完,就咽了气,当时她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经云何寺的见痴大师解读之后,她才明白陆竹的意思。

当时只道是寻常,等她明白过来,为时已晚。

“我是陆竹的朋友,他曾跟我提起过你,还跟我说,为了你,愿意化身石桥。”

刘箫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不眨。

他大概知道罗摩遗体的上半部分,曾静把它藏在云何寺后院的坟冢堆里,他甚至知道在哪个坟堆,他想从细雨入手。

刘箫的任务,自然是要得到上下两部分的罗摩遗体,然后销毁。

遗体的上半部分,却在京师首富张大鲸手里。

此刻,张大鲸急于凑齐罗魔遗体,带着这上半部分的遗体,急巴巴地赶到徽州城来了。

刘箫在等,他们很快就会有一次交易,等到两部分的遗体都出现,他就出手抢夺。

这样做是最方便的。

整个事件当中,唯一让他有些忌惮的,就是转轮王。

以转轮王的武功,竟然甘心在宫里当一个低贱的小太监,可见他的内心是极为残酷、隐忍的。

这种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净了身的转轮王,内心多半是有些扭曲的,加上他武功极高,刘箫也不敢小看他。

曾静眼眶微红,尽管已经嫁为人妇,她对陆竹的爱,仍在心底。

陆竹不仅佛法精湛,武功也高,“缠了”她三个月,两人互生情愫。

奈何情深缘浅,最终遗憾收场。

刘箫饱含感情地说:“他临终的前一天跟我说,要我帮你度过这次的难关。”

“难关?”

曾静稳住心神,目光略显空洞。

刘箫叹了口气,道:“都说一天是江湖人,这辈子都是江湖人,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退出的么?”

曾静深以为然,道:“不错,就像衡山城的刘三爷,打算金盆洗手,嵩山派不肯放过他。”

刘箫哭笑不得,这事都传到她耳朵里来了。

看来《笑傲江湖》和《剑雨》的世界,是完全相通的。

曾静干脆收了布摊,不做生意了。

她带着刘箫进了屋内。

屋内的布置,十分的雅洁,就只有几样家具,衣柜、梳妆台、饭桌、椅凳……全都是崭新的,是她花心思买来的。价格不算高,却极有特色。

都说内心越是丰富的人,对环境的要求就越是简单。对曾静来说,只要有一个落脚的地方给她就行了。

落坐,泡茶。

刘箫抬头看了看大堂上面的横梁,据他所知,那里藏有曾静以前用过的宝剑。

一把名为“辟水”的宝剑。

长三尺两寸,重四斤六钱。

通体光亮,剑鞘上面微带褶痕,细小的凹陷内,被珍珠颗粒填满,显得既华贵,又别具匠心。

辟水剑,一直是黑石的荣誉象征。

只有最优秀的杀手,才有资格获得辟水剑。

就算这位杀手本身不用剑,也可获赠。

叶绽青顶替了曾静在黑石的位子,做梦都想得到这把辟水剑。

那是因为,只有得到了这把辟水剑,叶绽青才敢说,自己真正顶替了曾静。

刘箫又看了看地面,他知道,这铺满了灰砖的地下,埋着一长一短两把剑——江阿生的剑,一对子母剑。

茶香在室内氤氲开来,使得平静的生活气息,更加触动人心。屋外阳光映雪,清冷刺骨,细雨烧起一炉木炭,屋内暖意融融。

曾静双手张开烤火,道:“你说的难关,指的是?”

她的手指,细腻如羊脂白玉,手掌上面却布满了硬茧,那是长年握剑形成的。

刘箫轻轻抿了一口茶,恩施玉露,味道极美。

刘箫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整个江湖都在争夺罗摩遗体,叶绽青他们找来了,千里火一出,相信过不了多久,雷彬、彩戏师,甚至转轮王都会来。以黑石的本事,不难找到你的。”

他绝不是在危言耸听。

曾静凝神细听,四周再无六耳,可以畅所欲言:“像我这样的人,本就没有奢望永远幸福。”

前几天,在通宝钱庄的徽州分局里,她用自己最熟悉的手法,直接戳瞎了一个人的眼睛,要是这个人落在转轮王手里,他一定能从伤者那里,猜到下手的就是细雨。

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刘箫对着双手呵了几口暖气,好让手暖和一些,道:“你的辟水剑法,是转轮王传给你的,徒弟怎么斗得过师父呢?”

他们都是内功高深之人,不过当此情景,他们只想做个平凡的人,冷则添衣烤火,不愿再用内力。

曾静想起陆竹临死前说过的话,她的辟水剑法,有四式没有学全,这显然是转轮王有意为之,目的就是怕曾静失了控制,万一哪天她反水,转轮王还能对付她。

这四式是:

“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

曾静轻声说道:“陆竹所使的剑法太过深奥,这段时间,我细细琢磨了很久,却始终领悟不到这十六个字的真谛。”

刘箫想了一下,道:“据我所知,辟水剑法是分成两部分的,你所学的部分,可称为‘杀部’,这是真正杀人的剑法,快捷、酷烈,一旦出剑,有如细雨刮过,以杀死对手为第一要务;另外那四剑则是‘藏部’,是完全相反的路子,博大,蕴藉,从技巧上来讲,也更加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