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有可能污蔑他,恩师汪剑通都这样说,那断然不会有假了。
再看写信的日期:大宋元丰六年五月初七。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正是他接任丐帮帮主的日子。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汪剑通一方面传位于他,一方面写下了这样一封信。
乔峰心中一酸,眼泪便夺眶而出,泪水一点点滴在汪帮主的亲笔信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回想往事,汪剑通视他有如己出,平时教诲极严,爱亦真切,有如慈父。
没想到……
徐长老道:“乔帮主不要怪我们无礼,汪帮主这通手谕,原本只有马副帮主一人知道,他的死,会不会跟这通手谕有关?假如乔帮主肯替马副帮主报仇,杀了慕容复,关于你的身世,大可不必公开。可是乔帮主却迟迟不肯下手,真的惹人猜疑啊。”
刘箫道:“这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既然这通手谕直到此刻才公开,我大哥事前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一封信。前面马夫人也说了,带头大哥写给汪帮主的信,用火漆密封好了,谁也没有看过。既然这样,马副帮主的死,怎么可能跟这些东西有关呢?”
“对啊。”
众丐无不以为有理。
徐长老没有理他,继续道:“马夫人报仇心切,不能让大元兄弟死得不明不白,加上乔帮主袒护胡人,实已危及本帮……”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袒护胡人了?”
乔峰怒不可遏,要不是敬他是丐帮的前辈,他无论如何,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徐长老道:“‘慕容’一姓,乃是鲜卑族人的后裔,不是胡人是什么?与契丹人一样,都是胡虏夷狄。”
乔峰道:“我现在才知道。”
他没有想到,慕容复极有可能是鲜卑族人。而他自己,已经被他们视为“胡虏夷狄”了。
徐长老接着道:“还有第三,关于你的身世,帮中已经传了出去,变乱已生,想要隐瞒也来不及了。”
刘箫心想:“这老匹夫也真是的,说得自己像个好人。”
乔峰仰天长叹,心中闷了半天的疑团,直到此刻总算揭破,向全冠清道:“全冠清,你知道我是契丹后裔,所以反我是不是?”
全冠清冷笑道:“不错。”
乔峰又问:“四位长老听了你的话,想要杀我,也是因为这个?”
全冠清道:“不错。只是他们将信将疑,拿不定主意,事到临头,又生畏缩。不然,你此刻已经是个死人。”
乔峰道:“关于我的身世,你从何处得知?”
全冠清道:“此事牵连旁人,恕我难以奉告。要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任你再隐秘之事,终究会有被人揭破的一天。”
乔峰心中,五味杂呈,桩桩件件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群丐借着火光,看着他坚毅的脸庞,心情也是十分复杂。
乔峰素来对属下很好,才德武功,人人钦佩。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是契丹人的子孙。
辽国和大宋的仇恨纠结极深,丐帮弟子死于辽人之手的,历年来不计其数,由一个契丹人来做丐帮帮主,他们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传了出去,丐帮将在武林中抬不起头来。
杏子林中,一片寂静,只听见各人沉重的呼吸之声。
冷场了。
突然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各位叔伯长老,先夫不幸亡故,到底是何人下的毒手,我也不敢乱说。只是我家里收藏着这样的一封信,会不会有人怕他泄露机密,所以杀人来口呢?”
这话摆明了冲着乔峰去的。
乔峰心中一惊。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乔峰转过头去,看着这个全身缟素、身形苗条,娇怯怯、俏生生,小巧玲珑的女子,说道:“嫂夫人疑心是我害死了马大哥?”
马夫人一直背对着他,此时转过身来,看向乔峰,只见她一对眸子晶亮如宝石,黑夜中发出闪闪光采。
乔峰微微一凛,听她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敢怀疑谁了?只是先夫死得冤枉,还请各位叔伯长老查明真相,为他报仇雪恨。”
着,她盈盈拜倒。
她没说一句乔峰是凶手,可是每一句话,都指向乔峰。
乔峰已经动怒。
正想说话,刘箫道:“这位’嫂夫人’,我有一个小小的疑团,想要问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马夫人道:“你是谁?”
刘箫只好介绍一下自己。
马夫人见他是乔峰的义弟,立刻就警惕起来了。不用听也知道,他肯定要帮乔峰开脱。
马夫人道:“你不是丐帮中人,不必理会此事。”
刘箫道:“我想知道,究竟是徐长老先知道这封信呢?还是全舵主先知道这封信?又或者是白世镜长老?”
刘箫轻飘飘几句话,别人听来一头雾水,马夫人却脸色大变。
他说的全舵主、白长老,全都跟她有一腿。
刘箫不说别人,单拿这两位出来说事,在马夫听来,他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奸情。
马夫人道:“这……又有什么区别?”
刘箫冷笑道:“区别大了。请你回答。”
马夫人没有理他,转向几位长老道:“先夫惨遭杀害,还请几位叔伯长老替我做主!”
刘箫追着不放:“这件事最先牵头的,竟是全舵主!这就奇怪了。似乎全舵主比四位长老,甚至是徐长老更早知道这封信。你们是什么关系?”
马夫人浑身一震,怒道:“你乱说什么!”
刘箫道:“我什么也没有说啊,你为何如此紧张?难道,你们之间,有不可告人之事?”
马夫人一怒,背转身去。
乔峰一时不解,为何刘箫紧追着这个问题不放。
不过马夫人的反应,着实有些奇怪。
全冠清道:“刘公子不是丐帮中人,为何还不离开?如今乔峰的身世已经揭开,他是契丹胡人,你确定还要跟他做异姓兄弟!”
刘箫冷笑道:“谁告诉你乔帮主是契丹胡人?就凭你们三言两语就想改变别人的出身来历?简直可笑。”
刘箫想得很清楚,一定不能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