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开始，天空便阴沉沉一片，灰云密布。
江橙从5路公交车下来，将身上天蓝色的羊绒大衣又紧了紧。
扎着马尾辫露出洁白的一截脖颈，被冷风吹着微微瑟缩一下。江橙有些后悔出门没有穿羽绒服。
公交下站口就在林大计算机学院的侧门，从侧门走过去，穿过一片老旧的宿舍区，便到了新建的六层教学大楼。
一新一旧的对比，正好印证了这几年林大的飞速发展。
沿着宽阔的灰白地砖铺设的步行梯，江橙在二楼的阶梯教室找到了林彦俊。
林彦俊显然没想到江橙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这时他正在准备下午要用的课件资料。
一片口哨声中，林彦俊脸色微微不自然的潮红起来。
江橙说明了来意，便被带到了另一间专门做实验的教室。
一进去，实验室里已经有几个人等在那里，江橙看了一圈，其中有两个人她接触过，剩下的便都是生面孔。
做It这个行业的人几乎都有一个特征，男生居多，一水的都戴着眼镜，面部表情多憨厚单一。
江橙将从时业拿来的文件放在面前的大方桌上。
“这是关于后期销售的分成比例核算，你们先看一下。”
江橙找了个蓝色塑料高凳坐在一边，等着他们几个挤在一起的脑袋将文件从头到尾看完。
几分钟后，一个脸部劲瘦的男生扶了扶几乎遮住半边脸的眼镜，率先开口。
“这不太合理吧，有点先斩后奏的意思。”
“对呀，早知这样，当初我们就不该找时业投资，大公司果然做事狡诈。”有人附和道。
“咳！”林彦俊咳了一声，阻止大家再说出难听的话，抬手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看向江橙。
“学妹，你怎么看？”
林彦俊问话的声音不大，却让七嘴八舌的几个人瞬间闭声，眼睛齐刷刷朝江橙看过来。
林彦俊的一声“学妹”，倒是叫的别有深意。
一是拉近了江橙与他们的关系，另外也将江橙是时业的员工这一层淡化了。
江橙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还是高看了这群精英It男的经商头脑。
“前期你们与时业签订的合同，针对的只是将家庭机器人研发出来，甚至都没有涉及到大批量生产的合作，而这份销售分成的文件不在我们合同的范围内。”
江橙语气清冷，黑亮的眼眸朝眼前的几人看了一圈，接着说道。
“说白了，时业投资就相当于银行给你们贷款，但时业会承担你们研发失败的风险，而银行不会。
后期等你们研发成功后，时业只需要你们连本带利还账便可以，至于你们怎么大批量生产，大批量销售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而今天我带来的这份分成比例，就是要告诉你们，时业愿意在后期生产和销售上全权负责，但是以入股的形式。
……这个比例，你们可以请教专业人士，有什么想法，可以约我们程总再谈。”
江橙从实验办公室出来，走出一段路，林彦俊追了出来。
“江橙，那个……”
林彦俊拿手抓了抓稍显凌乱的短发，说话支支吾吾。
“林学长，有话直说就行。”江橙将肩上的背包向上提了提。
“以你看，我们后期要不要跟时业合作？”
闻言，江橙突然笑了起来。
对面的林彦俊不禁晃神，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江橙在人前笑。
金融系号称“冷美人”的江橙，在公众场合几乎从不露笑脸。大家见到的她在讲台上的笑脸，也不过是一种礼仪式的微笑。
“你这问题问的……”
“蠢”字将要说出口时，被江橙咽了回去。
“我是时业的员工，又是这个合作案的负责人，有些话说出来，不能作为参考。林学长，你们再考虑考虑，我有事先走了。”
江橙的话并不是推脱，要不是来给林彦俊送文件，她本打算开完晨会去医院看罗明启的。
走出林大计算机大门口，江橙抬起左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在考虑要打车还是坐地铁的时候，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江洛佳的电话。
“喂！”
“橙子！快……快来医院，奶奶不行了！”
江洛佳电话里的声音急迫，带着哽咽。
江橙心里咯噔一下。
放下电话，江橙几乎是用跑的拦下一辆刚停稳的出租车。
“师傅，去林大附属医院，要快，我加钱！”
电梯在林大附属医院顶层VIp层停了下来，轿厢门刚打开一条缝，便被一双细腻嫩白的手从里面强行推开。
江橙头发凌乱，一张小脸红扑扑，微喘着粗气朝病房跑去。
“橙子！”坐在病房外的江洛佳同样一脸狼狈，听到脚步声，朝江橙看过来。
“怎么回事？”
病房的门被严严实实关闭，透过玻璃门隐隐约约看到一群医生护士在里间来回忙碌。
江橙的声音不自觉发紧。
“唔……”见到亲人，江洛佳一直紧张的情绪瞬间崩塌，一直憋着的一口气哭了出来。
“李嫂打电话说奶奶吐血了，晕过去了。”
“是她！橙橙，是这个老太婆，不知道怎么找来的，跟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就吐血了！”
顺着李嫂的话，江橙转头注意到蹲在门口的人，同样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凌乱苍白的长发几乎遮盖了半张脸。
江橙上前一步，仔细辨认一番，瞬间觉得眼前发黑，腿一软，差点栽倒。
“橙子！”江洛佳顺手扶了一把，见江橙的脸色已经苍白，连红润的嘴唇也不见一丝血色。
“你怎么了，她是谁？”江洛佳惊慌失措，手指指向蹲在地上的王凤。
王凤见一个短发小姑娘恶狠狠指着自己，将刚才闯祸的害怕丢在一边，索性坐在地上把腿盘起来，用布满老皮的手将头发随意划拉到脑后，冲着江橙喊道。
“我是她奶奶！亲奶奶！”
江橙刚刚从震惊中缓过神，听到王凤的话，怒气上涌，恶狠狠吼道。
“你放屁！”
江橙这一声用尽全力，声音不低，几乎半个楼道都听的一清二楚。
四周瞬间一片寂静。
连一直抽泣的江洛佳也被震惊到，停止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