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安琢磨了片刻,一海碗的茶水喝了一半,看着将钱匣子放好的李满园终于开口了。
“中秀才的时候是族里给操办的,若能中举必然要大办一场。上次娘身子骨没好,就没请老人家过来,这回……”徐世安观察着李满园的神色变化,想着该如何劝说她答应。
“就这事?”李满园还以为徐世安要说什么大事,见徐世安点头,便道:“办酒席是必然的,你说咋办就咋办,咱家的银子够使。至于娘那边,你自己去说吧,我是没意见。人参我都舍得给了半支,还差一顿饭不成?”
说完瞪了徐世安一眼,李满园还以为这个过日子的合伙人多少懂自己几分的,原来还是被原主的固有印象影响。
“大哥那边,也该送个信。”徐世安说完立即端起海碗来,这个才是重点。
当初分家闹的决裂的时候,李满园最厌恶的人就是徐世宁。
那会老爷子还在世,可受老太太的影响,徐家真正当家作主的人是长子徐世宁。
由于原主偷偷摸摸给娘家送东西,言行皆不符合徐家的标准,徐世宁那迂腐的性子竟代替弟弟写过休书。
要不是有徐老爹的维护,原主早就成为弃妇了,也正是因为公爹的维护,原主才有胆子干出将徐家一分为二的事来。
当然,彻底分家后两家不相往来多年,公爹过世后原主越发的嚣张,对妇德二字彻底的背道而驰。
捋顺了原主的记忆,李满园对‘素未谋面’的大伯哥也没什么好印象。
“当家的,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大哥哪一点吗?”李满园神色冷淡几分,为避免日后有麻烦,该说的话必须说透了好。
“……”徐世安没说话,只皱眉看着李满园。
“没有边界感。”给自己倒了碗水,李满园喝了几口后才道:“长兄如父不错,当年公爹身子骨不好也需要他这个长子担起门户来。可他却忘了长兄如父并非是父,作为兄长他不该把手伸到弟弟的房里来。”
“别看我之前对白秀说着狠话,但在她没想害咱们一家子之前,我是认可她这个儿媳妇的,只要她不作妖我就不会对她咋样,最多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把二房分出去。”
“大哥他……”徐世安刚张口,却被李满园的手势打断。
“不聋不哑难做家翁,家有时候该讲理有时候该讲情。可遇着事,你大哥都不给我辩白的机会,就认定错的人是我,嚷嚷着让你休妻。难道公婆身子骨不好到连教育媳妇的力气都没有了?”
“之前我和你说过那些年受过的委屈,你看不见,你大哥也看不见。最初我想要说的时候,你大哥就会训斥我不懂规矩。难道规矩就是他们大房的,我是弟妹就活该受苦受累,不被待见?”
面对李满园的质问,徐世安清了清嗓子没有话可说。
曾经年少,徐世安不懂得处理这其中的关系,但现在儿女们都成家了,许多事自然也就了解几分。
“我也不想和你扯那么远,人这双眼睛长在前头就是为了向前看的。你想和你大哥修复兄弟情我管不着,但他要是再充长辈想来管我的事,也别怪我不留情面。”
“活了这么一把年岁,孙女都能小跑了,我可不会再忍气吞声,让小辈们看低了。当然,我也不会无理取闹,所以你自己掂量着咋维护这层关系,和稀泥我可是不认的。”
把话说完,李满园下地穿鞋,得去做完饭了。
留下徐世安一个人在屋里沉思,至于他是否能理解透李满园想要的边界感和尊重,还得看他的悟性。
晚饭是徐世安和老者及老姚第一次有机会闲聊,几句话下来,徐世安便和李满园生了一样的心思,这二位不是简单的身份。
当然,老者有意问一些时事的问题,徐世安也是说半句留半句,气的老者差点摔筷子走人。
“李氏,看你平时调教儿孙倒是有办法,可你男人这说半句留半句的性子,你咋受得住的?”老者住了这些日子,把本地话倒是学会了几分。
每日和李满园拌几句嘴,老者才觉得饭菜格外的香。
今日李满园几乎没说话,还一副看热闹的神态,可不就惹怒了老者。
“您说这话可就太没理了,我真要敢当您的面调教我当家的,您老还不得说我这妇人要不得,撺掇我男人休妻?”
“这都一把年岁了,那火急火燎的性子收一收,气大伤身啊!真觉得我当家的不会说话,您老可以不理他,或者等大家熟了,他兴许对您知无不言呢?”
李满园带着笑意,气死人不偿命的给徐世安夹了一筷子菜,道:“当家的多吃点,这马肉来之不易,你刚刚在考场遭了罪,可得好好补补。”
徐世安倒是第一次见李满园和老者相处的情形,虽有些意外,但也没表现出来,倒是赏脸的把李满园夹的马肉吃完。
老者见李满园接连给徐世安夹了好几筷子马肉,本着不多吃就吃亏的想法,也不再和李满园犟嘴,干脆把盘子端到自己跟前来。
“我交了饭钱。”老者故意道。
李满园翻了个白眼,又转而夹别的菜给徐世安,自然的好像她经常这么做一样。
结果是老者又把盘子端过来搞清盘活动,好在小辈都在另一张桌上不用担心没菜吃,倒是老姚早已经学精了,抢在李满园动筷之前先给自己添了足够下饭的菜,免得一会连菜汤都没有了。
吃了一顿赌气的饭,老者饭后自是要出门消食去,而且叫上徐世安一起。
天黑头了两人才回来,徐世安并未和李满园说他们聊了些什么,但从两人说话的态度不难看出,这次沟通非常良好。
“男人真是奇怪,聊个天就啥都能搞定,好像都不会撒谎似的。”
李满园没有追问的心思,叫上俩小闺女和小孙女,开启了每晚讲故事的篇章 。
又过了几日,徐耀祖兄弟还没回家,倒是府城那边派人来传达喜讯,徐世安中了举人,且依旧是案首。
毕竟不是阅卷计分的年代,徐世安并不知道和第二名差了多少,但给了足够的赏钱后,也知道第二名的举人便是张启山。
“当家的,我咋感觉这聘礼要给的更重些呢?”李满园摸着钱袋子,小声道。
“这是老二的福分,多些聘礼也是应当的。”饶是一惯沉稳的徐世安,此刻也难掩笑意,这个案首的分量可是比考秀才的时候重多了。
老者和老姚在人群中,并没有挤上前凑热闹,但看得出二人也都带着笑意。
“老爷子做主把案首给了徐世安,就不怕有人不认可?”老姚笑问,声音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