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妮很清楚当下的大环境对女性来说并不友好。
拿眼前的事来说,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存在家暴的现场,只是村里人习惯了,即使看见邻居的男人打老婆,快要打死那种,也只会摇摇头离开,再问他们为什么不上前劝架,人家还会反过来说你,是你有问题,去掺和别人夫妻的事情。
旁人救不了你,只能自救。
叶春妮问叶春艳愿不愿意离开,其实也是给叶春艳选择的机会。
否则,叶春艳自己也觉得没问题的,不愿意离开的,她还能拿绳子绑走不成?
叶春艳没想到叶春妮会问出这句话,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选择,只是紧闭着嘴巴。
离开吧,可这儿是自己的家;不离开?也不知道哪天会被男人活生生打死。
“喂!小姨子,你算什么身份?”
叶春艳还在犹豫不决,旁边的黄建才怪声怪气地叫起来:“你现在是要离间我们夫妻感情?”
“你们之间还有感情的?”
叶春妮只觉得好笑,“我亲眼看到你不顾死活地打我大姐,估计你对一条狗也没下这么重的手吧?你有脸说出夫妻感情这四个字?”
黄建才没想到叶春妮这样的牙尖嘴利,一时语塞,随即又恼羞成怒地叫起来,“滚出去!你这种人不要来我家里!”
这种地方求她,她也不想来。
叶春妮望向叶春艳,催促道:“大姐,你想好了吗?”
“妈,你今天要是来走亲戚的,我无任欢迎。”
眼看叶春妮不理他,黄建才冲梁丽英开口说道:“可你带着小姨子上门,是要来搞散我们这头家的,那你当丈母娘的是什么意思?”
其实在来潭水村的路上,叶春妮已经先和梁丽英提过这事,说妈,如果姐夫不顾死活打大姐的话,一定要带大姐离开,不能将她留在那种吃人的家庭。
梁丽英开始还觉得不妥,从来只见过劝和的,没见过要把女儿带回家的。
可亲眼看到黄建才打人的狠劲,还有春艳满身伤的模样,梁丽英的想法不由自主地发生了变化。
再想起丁婆婆叮嘱过她的话:听你家丫头的!
梁丽英毫不犹豫地点头:“建才,我也想带春艳回去住几天。她嫁给你六年,回娘家的次数五个手指也数得完,今天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梁丽英还是留了后路,没有把话说绝。
别看她没读过书,生活在农村里和土地作伴,是这段时间跟丁婆婆相处的多,也学会了一些心眼儿。
丈母娘都亲自说出这种话了,虽然他万分不愿意让叶春艳离开,可黄建才还能说什么。
说不行吧,传出去让左邻右舍笑掉大牙,笑他丈母娘都上门请自己的女儿回去住几天了,他还不乐意,没有汉子的气量。
“那、那先吃完饭再走。”
黄建才看看饭桌上那碟发出酸臭的东西,忍不住又朝叶春艳大声骂了一句:“败家婆娘,每天只会张嘴要钱,家里连点好些的菜也没有,尽丢老子的脸!”
叶春艳回他一句:“每天张嘴要钱的那个人是你吧!我嫁给你后就没吃过好些的菜!”
“臭婆娘,还会顶嘴了!”
被自己的老婆当着丈母娘的面前顶嘴才是最丢脸的,黄建才恼怒不已,下意识扬起巴掌,想狠狠扇下去。
叶春妮一个箭步挡在前面,冷眸,“怎么?当着丈母娘的面前还想动手?”
梁丽英也赶紧把叶春艳拉回到自己后面。
黄建才这才呐呐地放下手。
“不是,妈,你刚刚也听见了,”黄建才还在狡辩,“哪里有婆娘顶撞汉子的?我也只是想吓一吓她,不会真的打下去。”
“你别说了。”
短短的接触,梁丽英大概已经知道黄建才是什么样的人,当下只觉得心痛又自责,自己的女儿每天受的什么苦,还是足足过了六年这种生活,当妈的竟然完全不知情。
“春艳我先带走,在我那边住几天再说。”
“不不不,一定要吃过饭才走。”
黄建才骨子里的大男人主义非常厉害,一想到丈母娘过来,连一顿饭也没吃上就走了,会被村里人嘲笑,即使明知道手里没钱,也硬是打肿脸充胖子,强硬说道:“我这就出去买点肉回来,妈,你们先坐坐,我很快回来的。”
别人不清楚,可叶春艳哪里不知道自己老公的缺点,嘴上说着要去买肉,到时还不是两手空空回来。
叶春艳心头软,再一想到妈妈和妹妹来家里,也不能让她们空着肚子回去的,轻轻咬牙,伸手从怀里的娃娃的裤子里掏出三块钱,递给黄建才。
“去买点好些的肉,还有大米,也买一斤回来。”
“臭婆娘,原来你把钱藏在娃儿的裤兜里!怪不得我满屋子找也找不着!”
黄建才骂了一句才想起梁丽英和叶春妮还在这儿,连忙干笑了两声,“哈哈,妈,我这就去买肉,你们等着哈。”
走出去没两步,忽然黄建才又惊讶不已地叫起来:“哎哟我的乖乖,谁把那么好的车子停在我屋前,这还是凤凰牌的自行车咧!”
叶春艳一下子望向叶春妮。
她是明知春妮不会骑车的,可还是下意识望向她。
叶春妮冷淡的声音响起,“是我的车子。”
“我的乖乖啊!”
黄建才的脑袋从屋外探进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叶春妮,刚才没留意,这下他也看清楚了,叶春妮身上穿的衣服那叫一个好啊。
“小姨子,你居然有凤凰牌的自行车,难不成你结婚了?”
还是嫁进了一个有钱门户,才能穿上好衣服,骑上凤凰牌自行车。
叶春艳也好奇地望着叶春妮。
梁丽英动动嘴巴正想说春妮很有本事的,能赚好多钱的,被叶春妮快一步拉了拉衣袖,阻止她说出来。
“问邻居借的。”
叶春妮看着黄建才一脸贪婪的表情,半真半假地说道:“衣服也是问人借的,毕竟要来走亲戚,穿得太寒酸不好看。”
她留了个心眼,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下,不敢露财。
毕竟,人的贪念是最可怕的。
“哦,原来是这样。”
黄建才点了点头,不过语气喃喃的也不知道是真信还是假信,“我还以为你们发财了,正要替你们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