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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传来的方向,两三人一边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一边喊着:

“刚刚康王府的人找到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是逃出来的!”

街道上宛如一锅沸腾的水般喧嚣起来,路人们自发地传递着这个好消息。

虽然不知道其他孩子怎么样了,但现在至少是有个好兆头。

街尾的方向,一个清瘦的青衣男子抱着个蓝花袄子的女童从一条巷子里冲了出来,男子的步伐跌跌撞撞,身形踉跄。

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高大矫健、腰跨长刀的侍卫,呈护卫性的姿态。

“姑娘,这不是刚刚那个张书生吗?”卷碧从窗口张望了出去,眯眼打量着那个距离她们至少有八九丈远的青衣书生。

抱着孩子冲出来的人的确是张书生。

此刻,张书生的手里没再捏着那张视若珍宝的画像,他双臂紧紧地抱着女童,神情激动而又振奋,脸上布满了一道道泪痕,仿佛怕人把孩子从他臂弯里抢走似的。

卷碧离得有些远,只依稀能看到那女童脸上脏污,身上到处是伤,袄子上还沾了刺眼的鲜血,女童瘦小的身子不安地缩在张书生的怀里。

两个侍卫把他们安顿在茶摊,就走了,说是要回去禀报王爷。

周围那些热心的百姓连忙朝张书生父女俩围了上去,有的让他们去街边的茶摊坐下,有的端来了茶,有的人自告奋勇地跑去附近的医馆请大夫,也有的人冲上前对着女童问东问西:

“小姑娘,你有看到我家娃子吗?他右边眉毛上有颗大痣。”

“还有我孙儿,他长了个圆滚滚的大头,很好认的!”

“我闺女右手背上有块胎记……”

“……”

那些家里丢了孩子的人全都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掰开女童的嘴,让她把知道的全都如数道来。

一群人围在张书生父女俩的周围,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女童像受了惊的兔子似的,瑟瑟发抖,把小脸埋进了父亲的胸膛里,说不出话来。

张书生眉头紧皱,满面怒容,眼底更是燃着熊熊的怒火,咬牙切齿道:“我家囡囡是从宫里逃出来的!”

“宫里的大公主得了重病,需要小孩子的心头血来炼心丹治病。”

“他们就掳了很多小孩进宫,我家囡囡是历尽千辛万苦这才逃了出来,幸好被康王府的侍卫及时找到了。”

张书生越说越是后怕,抱着女儿的双臂不住地发着抖,脸色依然惨白。

要不是康王的侍卫及时找到了他的女儿,女儿这么一个体弱的小孩又能逃多远,怕不是早被宫里那些恶人给抓回去了。

张书生的这番话犹如天际炸响一记轰雷,震得众人皆是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上清真人……”张书生怀里的女童瑟瑟发抖地抬起头来,声音颤颤巍巍,“是上清真人。”

女童的脸色惨白如纸,“哇”地哭出了声,嚎啕大哭。

众人更惊,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全都变了脸色。

给大公主看病,为大公主炼心丹的竟是上清真人!

也就是说,取孩童心头血的事是真的?!

卷碧听着也是心惊不已,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对顾燕飞道:“姑娘,这心头血莫不是……”

“从心脏处开洞,取一碗心头热血。”顾燕飞淡淡道,还作势对着卷碧的心口划了一刀。

卷碧双眸猛地瞪大,脸上微微褪了血色,“那取了心头血,岂不是会要了那些孩子的命?”

顾燕飞没再说话,慢慢地喝着茶。

卷碧只觉心口发凉。

下方的茶棚中,一个老者讷讷道:“皇上是仁君,一向对下宽仁。”

“这不可能吧!”

周边也有几人或蹙眉或拈须地露出犹豫之色。

这句质疑声对于满腔义愤的张书生来说,就像是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胡说八道,信口捏造。

张书生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张略显蜡黄的面庞憋得通红通红,愤愤然道:“我所言句句是真!如有虚言,五雷轰顶!”

张书生这么一说,大部分人就算之前有那么一丝丝怀疑,现在也信了。

那些丢了孩子的人惊得双腿发软地跪坐在地上,有人如丧考妣地哀嚎,有人神情悲怆地反复捶地,有人失魂落魄地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

他们的孩子要真的被抓去给大公主炼丹,那么他们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冲去皇宫要人吧。

在场的百姓们都被感染了这种悲伤的情绪,试想一下,如果是自家的孩子被宫里的贵人抓去挖了心头血,他们也同样会心痛,会愤懑,会不甘。

街道越来越嘈杂,越来越鼓噪。

一个捶地痛哭的中年妇女忽然擦了擦泪,从地上爬了起来,悲愤地说道:“不行,我要去找我的栓子,那可是我怀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的独苗苗。”

“我去求皇上,哪怕用我的命抵我家栓子一命也成!”

她这么一说,众人不禁露出感动唏嘘之色。

真真一片天下父母心啊。

张书生更是心有同感,为了找回他的女儿,他也不惜赔上他的性命。

天子脚下,竟然如此无法无天!

张书生咬牙道:“我这就去长安右门告御状,我要问问皇上,是不是为了救大公主,其它所有的孩子都该死,我们这些庶民的子女就活该给贵人当药引吗?!”

“我要去敲登闻鼓!”

“囡囡,爹带着你一起去敲登闻鼓,为你讨一个公道!”

太祖皇帝在长安右门设了登闻鼓,凡有冤屈者,可击响登闻鼓鸣冤,只是击鼓者需受三十棍棒,此案方能被受理,直达天听。

张书生双眼通红地看着女儿,胸口汹涌着滔天的怒浪。

女童紧紧地抓着张书生的衣襟,抽噎着哭个不停,那止不住的泪水染湿了父亲的衣襟。

中年妇女又用袖口擦了擦泪,坚定地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张书生抱着怀中娇小狼狈的女儿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朝着皇宫方向走去,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心。

百姓们面面相觑,好一阵骚动。

有人迟疑,有人愤愤,有人茫然无措,更多的人追上了张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