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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二年南京

“娘,我们为什么要逃跑呢?”急速奔驰的马车中,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依偎在一个美妇怀中轻声问道。

那美妇摸了摸儿子俊美的小脸,笑道:“咱们的家被坏人占领了,咱们就要找更好的地方再建一个家啊。”

男孩点点头,不再追问,眼神落到同在车厢内的一个女孩儿身上,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姣好,端坐在那里,目不斜视,发髻不见一丝凌乱,男孩儿并不认识这个她。

“停车!”

车厢外传来粗暴的吼声,马车应声而停,老管家的声音响起,“官爷,咱们一家是经商的,这兵荒马乱的也做不成买卖,这不急着回老家么,这些银子还望官爷笑纳,请官爷高抬贵手。”

几许金属碰撞声响后,车厢的帘子被人掀起,一个前额头发被剃得精光,颈中缠着一条辫子的男人探进头来,男孩向美妇怀中缩了缩,那男人看了一圈,目光落到那个女孩儿身上,咂着嘴道:“什么经商的?我看你们就是叛军,尤其是这个小娘子,相当的可疑,下车!”

他这一喊,周围的几个同样打扮的官兵纷纷控进头来,“不错不错,快下车接受检查!”

那女孩儿脸色一寒,刚要发作,却被身边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男子按住,那男子拿出一只银袋,朝那官军赔笑道:“官爷说笑了,这是小女,从未出过门,怎会是叛军。”

那官军接了银袋还是不肯罢休,正在此时,远处有人高声喊道:“抓到了南明的公主!”

那几名官军一听,也不顾什么检查了,飞快的骑马而去,生怕去得晚了少分了功劳。

那中年男子略松一口气,连忙吩咐管家驾车,马车的速度渐渐加快,男孩儿从母亲怀中探出头来,顺着车厢的缝隙朝军官奔去的方向看去,忽然他睁大了眼睛,拉着母亲道:“娘,那不是公主,是姐姐!”

话还没说完,便被中年男子打了个嘴巴,那男子沉声道:“你姐姐在这里,被抓的是公主,不是你姐姐!”

男孩儿委曲的看着母亲,他不明白,那个身着华服,被那些军官围住的明明就是自己的姐姐,为什么爹爹会说不是?眼前这个女孩儿,自己根本不认识她,为什么说她是自己的姐姐?

那美妇眼中含泪,摸着男孩儿的头道:“凌儿,你现在不懂,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男孩儿看着远处,姐姐已被那些军官拖下马车,袖子也被扯去一截,露出雪白的胳膊,他看见姐姐在哭,可是没人去救她,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他知道姐姐以后不会再陪着他,不会给他说故事,也不会给他买糖葫芦吃了。他看着眼前神色漠然的女孩儿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才是公主……”

话刚出口,男孩儿的嘴就被母亲紧紧捂住,一旁的男子怒目圆睁,那美妇连道:“老爷,凌儿还小,我以后会看住他的。”

那女孩儿瞥了男孩儿一眼,冷声道:“你姐姐能假扮公主吸引清军注意,是她的荣幸,纵然死了,也是为国尽忠。”

男孩儿的腰侧一疼,那是他母亲的手,母亲脸上不敢表现出丝毫的悲痛,指甲却深深陷入儿子的皮肉之中,男孩儿没有呼痛,他死死的攥住手,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父亲,此刻,他恨他的父亲。

那中年男子看着男孩儿道:“凌儿,你记住,那些鞑子就是你的仇人,他们不仅毁了我们的国,还毁了我们的家,你日后要为国尽忠,再为你姐姐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

“姐姐……不要啊!”一声惊呼,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从床上坐起,他无筹的面容上满是汗水,他惊恐的朝四周看了看,看清了所在的环境后长吁一口气,是梦,两年来他无数次的做过这个梦,姐姐凄惨的面容与呼救声不停的在他脑海中闪现,公主说,那是姐姐的荣幸,少年自嘲的扬起嘴角,两年了,他随着父母从南京逃到广东,又从广东逃到云南,福王、唐王到鲁王,哦,不,现在应该是永历皇帝。

“凌儿,你没事吧?”少年的母亲推门而入,看着母亲担忧的脸庞少年轻笑道:“娘,孩儿没事。”

“真是没用!”一声厉喝从门口传来,“堂堂男儿岂可常常被噩梦吓得惊呼出声?”一名中年男子来到少年面前,“凌儿,我已决定让你去血衣堂接受训练,练得一身本事,将来为国出力。”

“不!”少年的母亲惊呼一声,“那里不是人去的地方,十个孩子有九个都回不来,老爷,咱们只有凌儿一个儿子,你怎么忍心……”

那男子一甩手,“正因为咱们只有一个儿子,我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堕落下去,国家正值用人之际,我们家世代尽忠大明,岂可在此时退缩?”

那美妇连连摇头,坐到床边拥住少年,“我不会让凌儿去的。”

男子怒喝道:“妇道人家明白什么!”

少年拦住母亲,几年来他深深明白父亲的为人,他的脑子里只有大明,若是母亲再阻拦,他难保父亲不会做出什么事,就像当年同意用姐姐代替公主之时一样。

少年深吸一口气,望进父亲眼中沉声道:“爹,你对姐姐……曾愧疚过么?”

那男子的面容有些扭曲,沉默了半晌,他才道:“冰儿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会……不心痛!要怪只怪那些鞑子,若不是他们,你姐姐岂会惨死!”

那美妇闻言早已泣不成声,两行清泪自少年眼中流出,“好,我去血衣堂。”

血衣堂是一个神秘机构,堂主名为血衣,精通兵法武艺,只肯听鲁王一人调遣,成立血衣堂志在为南明培养优秀的人才,以对抗清庭。

血衣堂从全国各地秘密收纳一些因战乱而失去家庭的孤儿,将他们培养成材,只是这训练的过程极不人道,要经过杀人、杀心、杀魂等一系列训练,十去九无回,剩了一个才是精英中的精英,皆会受朝庭重用,因此小朝庭中的官员莫不以家中子嗣前往血衣堂受训为荣,少年的父亲便是其中一个。

血衣是一个看不出年岁的男人,面色惨白,目露精光,父亲领着少年站到他面前时,他指着一道门说:“十日后你若能从这门中走出,你便有资格留在血衣堂。”

“那若是走不出呢?”少年不由得问道。

“走不出?”血衣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走不出的人就永远呆在里边了。”

少年在父亲渴望的眼神中推开了那道门,门内已有九个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血衣走到门口处幽幽地道:“第一日有两份饭食,第二日一份,第三日半份,第四日起,你们便要自己想办法了,十日,便是你们的期限。”

铁门轰隆隆的关上,十个少年对着门口送进来的饭食显得有些无动于衷,一日、两日、三日……

十日后,当铁门再度打开,少年摇摇晃晃的站在门口处,脸上表情狰狞至极,身上沾满了血肉,血衣走到少年面前,“你过了第一关,从今天起,你可以拥有一个名字。”

少年动了动双唇,“血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