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明向江宇推荐了一个人。
“你这次招的这些军人里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人,他叫魏俊生。”
“干什么的?”
“七级技工!”
江宇腿一软,这怎么还冒出七级技工了?这不可能。
“你确定?”
马国明点头:“我确定!他以前是兵工厂的,但是是什么厂子的他不说。”
“不会吧!七级工匠怎么可能回到地方?”
八十年代前,技术工人的等级制度分为八级,从一级工到八级工。
一级工到三级工为学徒和助手,基本上不能独立完成工艺流程,只能完成辅助工作。
四级工到六级工,属于中级技工,能独立完成整套的工作流程。
再往上,七级工有熟练的技术,具备一定的领导能力。
而作为顶级的八级工,那基本上就是技术工人的巅峰,一个企业里机械方面的问题几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通常在企业技术方面担任主管,就是在企业管理层中都拥有权威地位。
八十年代之前,八级技工是青年工人心目中的偶像。
但进入八十年代后,好像就是八三到八五年之间,管理部门将八级工制度改成了三级工制度:初级,中级,高级。
这是一个怎么说都说不上成功的改革,首先待遇方面大大降级。
原来的八级工制度,每个级别之间的月工资都有十多块钱的差距。
当时一级工月薪在三十元左右,而八级工则超过百元。
中级技工工资水平接近技术员,工程师,高级技工的收入水平接近或相当于总工和企业领导。
但在改成三级工制度后,原来的三级工待遇相当于以前的一级二级。
中级技工的待遇只相当于以前的四级,八级工匠的待遇也降了一级,变成了七级的待遇。
一个军工厂里的七级技工,基本不可能回到地方。
除非犯了错误,或者是自己要求,否则国家是肯定会留下的,在军队还允许经商的时期,这种高级技工就是人才。
“马哥!你和他相比如何?”
“我?”马国明摇头
“和他相比,我只配在边上给人家递个扳手,我的水平也就在五六级中间晃悠,怎么可能和一个七级工去比。”
“那么他多大岁数?”
“三十二吧!”
三十二岁!那么他复员的年份应该是七九或八零年,当兵的年龄在七五年后。
不对呀!就算他当了五年兵,五年时间就跑到七级工上去了?
这不可能。
一个技工从一级到八级基本周期是二十年,练到七级最低也得十五年。
就算你是天才,你也得十年吧,时间对不上呀!
“带我去见见他!”
马国明带着江宇进了悬臂流水线车间。
车间里此时大概有三十多个工人,正在流水线上忙碌着。
马国明在一个一身油腻背对着他们的人前停了下来。
“魏俊生!”
那人停下手里的活计回过头:“马师傅!什么事儿?江总也来了!”
“江总要和你谈谈。”
魏俊生迟疑了一下:“好!”
拿起块抹布擦手。
“到外面谈吧,这里有点嘈杂!”
“那我洗洗手,马上就来!”
江宇和马国明走出车间,不一会儿魏俊生就出来了。
江宇掏出一包石林烟,给马国明、魏俊生各发了一支。
“江总!魏师傅!你们聊!”马国明点燃烟以后就进车间去了。
“魏师傅!您今年有三十吗?”
“三十三了!”
这比马国明说的岁数还大了一岁。
“您是哪一年当的兵?当的什么兵?”
“七六年参军,在一个兵工厂里造大炮,八一年复员。”
“你这当兵的时间可不短呐。”
“我是技术兵,当的自然长。”
“魏师傅!刚才马师傅把你的情况向我介绍了一下,我想核实一下,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魏俊生有点儿发懵:“他都说啥了?”
“他说你是七级技工。”
“我没告诉他我是七级技工呀?”
“那他可能就是推测的,这不重要,那您到底是不是七级技工?”
既然本人没说过,而马国明又确定魏俊生是七级技工,那就只能是推测了。
魏俊生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你当了五年兵就到了七级技工?”
“其实我参军前就四级技工,我十四岁那年因为家里穷,就被我父亲送到马道口机械厂去学徒了。”
马道口是东河县最西北方向的一个乡镇,十年后被划归到仙人洞镇。
历史上在东河就是最贫穷的乡镇之一。
魏俊生说他十四岁就在乡工业学徒,参军的时候就是四级技工,勉强说的过去。
“人家学徒都是三年,我就学了两年然后就出徒了,我出徒的时候,我师傅都没有技术高。”魏俊生咧嘴一笑。
“接着说。”
“我在厂子里干了两年,那一年县里组织什么技术会战,我代表我们厂子去参加了,当时好像是做一个比较复杂的部件,基本涉及了所有的技能,车刨洗钻镗,我得了个第一名,直接从初级工升到了中级工,也就是当时中级工里最低的四级。”
“然后你就参军了?”
魏俊生点头:“是的!然后我就到了部队,进了兵工厂,到军工厂的第一年考核我就过了五级,第二年考核过了六级,在第四年的时候过了七级。”
这货在技工这一领域,应该是说天才了,而且还是顶级的那种。
“没去考八级?”
“如果我不回来,就去考了!”
“像你这样的人才,军队不应该放你回来才对呀。”
魏俊生神色黯然:“那一年我父亲去世了,我家兄妹两人,我妹妹当时还小,我母亲身体不好,她又不愿意离开家乡,我就申请复员了。”
唉!可惜呀!一个人才就这样被生活所累。
“你母亲现在身体还好?”
“不算太好!”
魏俊生的母亲还活着,正常情况下应该还不到六十岁。
“你到这里来了,谁在照料她?”
“我媳妇在家照料,我妹妹也经常回家。”
“你复员这些年都在哪里干?”
“在我们乡机械厂,哪里当年培养了我,回来我就在那里再没动过地方。”
以魏俊生的技术,别说一个乡镇小企业,就是在东河任何一个搞机械加工的国企,都会有一席之地。
但他这么多年却甘愿猫在一个小乡镇企业,不会是感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