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队里死一个人就如同吃饭拉屎一样的稀松平常,即使这个死人曾经风云一时,奴霸5914的尸体在次日清晨被抬出去扔掉,看守们也没有废话,奴隶们互相争斗他们根本不管,反正每天都有很多更健壮的战俘奴隶从各处运来,价钱低的难以想象。
“死就死吧,反正有的是人,斗殴就斗殴吧,耗费点体力,省得老想着逃跑。”
看守们这样想。
早上排队打饭的时候,刘子光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在队伍中寻找着5914的几个跟班,那几个家伙本来就是奉承拍马,狐假虎威的货色,没有什么真本事。以往跟着5914欺负过刘子光不少次。想起他们,刘子光就恨得咬牙切齿。
几个家伙蹲在角落里捧着饼子,忽然发现昨夜那个嗜血的魔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了,其中一个人壮着胆子问:“9527,你想干什么?”
刘子光一伸手:“拿来!”他指的是奴隶手中的早饭——一块高粱饼子。
在奴隶队里,最有价值,最值得拼命的就是食物了,吃不饱肚子就不能好好干活,就要被监工,看守们暴打,受了伤就更加没有力气,更加抢不到饭吃,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很快就得送掉性命。所以,奴隶们宁可挨打也要保住食物。
几人中胆子比较大的一个家伙边往后缩边还冲着刘子光喊:“9527,别以为你杀了5914我们就怕了你,要饼子没有,要命一条,有种你就把我们几个都杀了。”
刘子光还沉浸在杀人以后的狂躁中,听到如此叫嚣的回答,不禁狂性大发,一把揪住这个人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卡住脖子往旁边的砖墙上撞去。
“砰,砰”,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惨叫声,砖墙上又溅了几道斑驳的血痕,剩下的两个人对视一眼,从桌子上摸过喝稀饭用的陶碗,从背后砸向刘子光,陶碗没有后世的啤酒瓶子那样适合做兵器,只是在刘子光头上裂成了碎片,并没有造成甚大的伤害,不过却更加触怒了刘子光。
他丢下已经被撞昏迷的那人,回头冷冷看着两个偷袭他的家伙,两人看到刘子光的眼睛几乎变成了红色,透着妖魔般的冰冷和狂暴,更加心惊胆战,刚想溜走,就被刘子光两记凶猛的侧踹踢得人仰马翻,刘子光用他那因长期掘矿而粗糙坚硬的拳头轮流在两个人脸上进行着亲密接触,一时间,鲜血,鼻涕,眼泪横流。刘子光直到打累了,才捡起地上三个啃了一半的高粱饼子,晃晃悠悠的去了。
饭堂里的看客们发出一阵粗野的叫好声和口哨,为这个新晋的奴霸喝彩。
从此以后,刘子光俨然进入奴霸行列,周围也出现了几个跟班,但是他从不刻意欺压别人,有时候还帮助一下弱小的奴隶,这可能是他本人所具备的公平正义的精神在作怪,他的作为引起了不少奴隶的拥戴,毕竟战俘们不是穷凶极恶的刑事犯,侠义精神在任何时代,任何团体都吃得开。
其他几个奴霸暂时和刘子光相安无事,互不招惹,只是偶尔互相冷冷的对视,仿佛两只准备打架的公鸡。
只是曾经和罗马佣兵安东尼有过几次龌龊,但是双方还算克制,没有大的冲突。
即使是奴霸,在看守眼里,依然低贱的如同一条狗,并不能享受不干活的优待。渐渐的,奴隶们发现打在他们身上的鞭子依然狠毒,但是随意虐杀的情况基本杜绝了,据某个消息灵通的奴隶说,听到看守议论,周边的混战已经结束,以后一段时间不会再有新的战俘奴隶了,上面下令不许随意处死奴隶,因为需要充足的劳动力来采掘矿石。
刘子光所在的这一队被分配来挖掘地表下的矿石,从矿洞进去,走下阶梯状的矿井,矿井深度足有三十米的,井内有采矿和选矿(手选)的不同作业区,还有灯洞气孔,奴隶们在洞底用铁斧、铁锥在坚硬的石壁上凿刻,把矿石凿下来,再人力背上去,矿井里石粉弥漫,还有地下水渗出的泥浆,污浊,黑暗,劳累,迅速吞没着奴隶们的体力,每过一段时间就要调换一批人,轮流下井采掘。
刘子光这一组刚刚轮班上来,他沿着木头搭成的脚手架爬上来,摘下柳条编的防护帽,贪婪的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刚喘了两口粗气,忽然间地动天摇,仿佛旁边驶过巨型的火车,大地颤动了片刻,看周围,奴隶和看守都被晃翻在地,神色慌张,再看刚爬出来的矿洞竖井进口,早已经是一片平地了。奴隶们的神色从慌张变成了恐惧,差点被活埋的恐惧。
地震了。
矿井里还有一百个奴隶!
看守们不知所措,这些只会挥着皮鞭打人的粗野汉子们面临这种从未经历的局面,已然傻眼。
“快抄家伙救人!”刘子光最先从震惊中惊醒。
地震,塌方,矿难。
战俘们虽然做了奴隶,但是都还有家人,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每个人都盼望着能有回家团圆的一天,他们来自不同的阵营,以前是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敌人,现在是在一口大锅里吃饭,平日里争抢食物,打架斗殴,也没什么难友之情。
“死了一百人才好呢,兴许晚饭就能多吃点。”有的人想。
“经常欺负我的王老五被活埋了,真是老天开眼。”还有人想。
“都成平地了,还救个鸟。”一个人冷眼说。
看着大家都迟疑不动,刘子光急了,生命的价值在他心目中显然更加重要,虽然他和井下的一百多人也没什么感情,甚至还有他的对手安东尼,但是就是无法容忍上百人被活埋在自己面前,却毫不施加援手。
“没埋实,还有救!快挖!”刘子光吼道,抄起一把铁铲就冲了上去,平日里跟着他厮混的几个奴隶看见自家老大上去了,也不得不抄起工具和筐子,冲过去救人。其他的奴隶看见有人带头,也跟着过去了,蒙古百夫长扎木和周围聚着的几个蒙古人看着老大的眼色,按兵不动,扎木和的小眼睛盯住刘子光正在挖掘矿井的刘子光背影看了一会,才示意手下们也跟着上去帮忙。
用铲子铲,手挖,人抬,把掩埋在矿井上的泥土,石块运上去,众人七手八脚的挖了一阵,大地又开始抖动,奴隶们丢下工具,再次散开,跑到空地上趴下或蹲下,余震来了。
“是余震,不要怕,不会再有那么大的动静了。”刘子光心急火燎的安慰大家,众人还是不敢上前,说怕被活埋。
“他妈的你们这群孬种,还有没有良心,换成你们在里面埋着,你们该怎么想?谁不想活着回家去见爹妈,娶媳妇,养牛种地!今天你们不去救他们,明天别人也不会救你们!”刘子光急眼了,恶狠狠的骂道。
很多人动容了,家乡,父母,老婆孩子热炕头,原本遥远的一切忽然变得那么近,要回去,就要先活命!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家啊!众人拿起工具,默默的上前继续挖土。
“一次下五个人,太多人会把土踩实!”刘子光指挥着众奴隶,看守们乐得奴隶们自发救援,远远的看着也不管。
众人有了主心骨,刘子光的指挥,使奴隶们的动作逐渐变得有序起来,挖土,运土,巩固洞壁,上百个洞外面的奴隶迅速的挖掘着被地震掩埋的矿井。
洞口慢慢的还原成原来的状态。
刘子光率先在洞里挖土,一铁铲下去,满铲的泥土倒在筐子里,再由上面的人用绳子把土拉上去,干着干着,眼角瞄见旁边一把铁铲挥动的比自己更快,铲的土更多,转头看去,原来是敦实的扎木和,汗水顺着两条蒙古小辫子流下来,发达的近乎畸形的肌肉上沾满了尘土。
俩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暗自却都加快了铲土的速度。
看见两位老大的铁铲耍得如同风火轮,其他人也加快了速度,仿佛在进行着挖洞对抗赛。
“这帮贱坯子,打鸡血了吗,平日里怎么抽都不愿意出力,今天干的倒快,出奇了。”奉命赶来督促救援的看守对眼前的场景很意外。
陆续又发生了几次余震,剧烈的震动压实了洞里的土。幸亏洞壁进行了加固,不然又要有一批人被埋在里面了,渐渐的有人开始放弃希望。
“这么久了,都好几个时辰了,不要说憋死,吓也吓死了。”一个抬筐的奴隶累得筋疲力尽,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想动了。
“刘老大,这边的通气孔被堵上了”又是一个坏消息传来。
“完了,这票人肯定全挂了。”又是一个耗尽力气的家伙瘫到了地上,如同一堆烂泥。任由刘子光踢打也不动了。
丧气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传染,疲惫的奴隶们横七竖八的躺到了一地。
“兄弟,可能真没救了,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咱们活着的人尽力了,也算对得起里面的伙计了。”扎木和按住刘子光的肩膀说,这是他第一次和刘子光说话。
“放屁!他们还活着!老子一定要救出他们!”失望夹杂着暴怒冲击着刘子光的情绪,理智告诉他里面的人都已经死了,但是一想到整整一百条性命,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看见众人不再听从。刘子光一个人下到坑底,拼命的挖起来,他一个人没办法运土,就先挖一条狭窄的通道下去。
深深的矿井里,一个孤独的身影在舞动着铁铲,外面的人慢慢在矿井口围成一圈,默默地看着刘子光固执的一个人劳作,每个人的眼神都很复杂。
忽然,刘子光丢下铁铲,趴到地上用一侧耳朵倾听着:“有声音!他们还活着。”他惊喜地高喊。
果然,矿井下方传来有节奏敲击声。
矿井上的人急忙爬下来帮着刘子光挖,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就挖通了被掩埋奴隶所在的空间,一个碗口大的洞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只满是伤痕的脏手从里面伸出来,和刘子光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第一个被救出来的是罗马人安东尼,他体力尚佳,一冒头就给了刘子光一个恶狠狠的拥抱“感谢万能的上帝,我以为我们肯定活不了!”
矿井上一片欢呼,数百奴隶兴奋得把手中竹筐抛起来,震耳欲聋的叫声响彻云天。
为防止阳光刺瞎眼睛。奴隶们被黑布蒙住眼睛陆续抬出来了,有些人死了,还有很多人高度脱水昏迷了,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活下来了,每个清醒着被抬出来的人都感激涕零,泣不成声。
矿井虽然深,但是底部是个横井,坚硬的石壁保护了众人,并没有活埋他们,铁管做的通气管也还通畅,安东尼和黑人邓肯都在坑底,他们组织起工人用手上掘矿的工具拼死的挖掘,期望能逃出生天,无奈氧气逐渐变得稀薄,不停的有人死去和昏迷,漆黑的,狭窄的空间能把人逼疯,他们也不敢奢望外面的人会多么卖力的来救自己,只好靠着强烈的求生欲望不停的向外挖。
随着时间的推移,连最乐观的安东尼也失去了信念,如果不是刘子光正好和他们挖掘的方向一致,两下打通的话,他们可能也无法再坚持了。
每一个经过刘子光身边的获救者都把感激的目光投向他。
地震事件之后,矿场暂时停工,次日清晨,奴隶饭堂里。当刘子光拿着陶碗走进去的时候,惊讶的发现黑压压一片人站成几排面对着大门,似乎在等候谁的到来。
看见他进来,全体人员自动排成两行,组成一条通向打饭窗口的通道,众人用筷子有节奏的敲打着手中的陶碗,向刘子光行注目礼。
刘子光沿着人墙通道走过,仿佛检阅千军万马的将军,人群发出低沉的和声:“9527 9527 9527”,一时间气氛肃穆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