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泉城人民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彻夜不眠的时候,巡抚衙门里也是一派紧张气氛,亲兵们拿着刀枪在院子里不停的巡逻,写着巡抚衙门字样的灯笼挂满了屋檐,后堂内,山东巡抚阮大铖用颤抖的手指点着小舅子石彦的鼻子,下巴上的花白胡子气得一撅一撅:“你你你,你做的好事,让我怎么收场。”
石彦一脸的委屈,气哼哼坐在软凳上咕哝着:“我怎么知道姓刘的这么有势力啊!不就是一个小小的把总么。”
“你就不会事先打听打听,一个小小的把总能闹出那么大动静,你沒看见牛副总兵都來了,禁军更是出动了好几千,老百姓挤得好几条街都满了,把总,哼,我看皇亲国戚出事也就是这个排场了,你也三十大几的人了,怎么做事还那么鲁莽,你真当济南府是你们六合县了,净给我添乱,现在外面围得水泄不通,你叫我怎么办,你叫我怎么收场。”阮大铖气得一连在桌子上拍了十几下,茶杯里的水都被震洒了出來。
“姐夫,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山东省的一把手啊!你刚才不是和那个牛副总兵说好了吗?明天当堂审讯,我找几个证人出來证明是姓刘的主动到我衙门來行刺我的不就成了吗?再说了,他还当场杀了我好几个兄弟呢?咱也不和他为难,人也伤了我就不追求他的责任了,把贵和楼赔给我就成。”石彦看见姐夫发火,赶紧出了个自以为是的主意。
“放屁,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贵和楼,明天公堂上审案我要是这么判,这些人非把我撕了不可,你还当你姐夫真是货真价实的巡抚啊!我现在是自身难保,今天是看牛副总兵的面子他们才沒动武,要真打进來我衙门这百十个兵根本不是对手,别说你了,就连我不能全身而退。”]
石彦傻眼了,看來这回玩大了,堂堂一省巡抚都保护不了他,这可怎么办,冷汗刷刷的往外冒,他忽地站起,扑到阮大铖的脚旁哭道:“姐夫救命啊!我们石家可就我一个独苗,想当初咱们石家为你买官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姐夫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阮大铖沒好气地踢了他一脚,怒道:“沒出息的东西,真给你爹丢脸,明天公堂对峙是万万不行的,我早就盘算好了,趁今夜的空当,你赶紧出城,逃回六合去吧,以后千万莫要踏入山东半步。”
“谢谢姐夫了,我这就走。”石彦连忙爬起來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停下了,苦着脸说:“外面围得水泄不通,这可怎么走啊!”
“废物,看你这副熊样,我早就安排好了。”阮大铖指着房间里一个柜子说道:“把那个搬开,下面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到巡抚衙门隔壁的一户民宅里,那里也是我事先买下的,里面马匹盘缠都是预备好的,你们换了衣服等明早城门一开就走,路上切勿停顿。”
石彦闻言赶忙出门把那个瘦家丁和断腿汉子叫过來,三人一起把柜子搬开,再掀开地砖,露出黑洞洞的暗道。
“姐夫,你保重啊!”石彦趴在地上给阮大铖磕了个头说,那两个人也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多谢巡抚大人救命之恩,以后有什么用得到咱们六合三煞的时候您尽管开口。”说完三人依次钻进了地洞。
阮大铖看着他们消失在洞里老一会,才叫进來几个仆人把地砖和柜子恢复原位,叹了一口气回卧房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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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南门守军刚把城门打开,三个商人打扮的家伙就骑马过來了,客客气气地给当兵的道了几声辛苦,撒了几个铜钱就出去了,一出城门三匹快马绝尘而去,最近一段时间到济南府做生意的南方客商比较多,当兵的也沒怎么在意。
巡抚衙门大门边的鸣冤鼓被几个大汉敲得山响,本來巡抚大人是不负责审理案件的,门口的鸣冤鼓也只是个摆设而已,可是既然昨天阮巡抚拍着胸脯保证要公正的审理这个案子,那大家就拭目以待了,天色已经大亮,咋还不见衙门开门呢。
在鼓声的催促下,巡抚衙门终于有了动静,两个眼睛通红的衙役有气无力地推开大门,显然是昨晚也熬了一夜。
“只许相关人等进入,其他闲杂人员一律回避。”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喊道。
这样一來,老百姓就沒了旁听的权利,他们纷纷上前和那个师爷理论,一帮人正在吵吵嚷嚷,忽然后面传來一声大喊:“大家让开啊!刘大帅來了。”人群立刻分开一条道路,一道道关切的目光注视着那顶刘府方向抬过來的软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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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醒來的时候发现有人在他旁边睡着了,伸手摸过去是一头柔软的秀发,原來是彭静蓉守了他一夜,刘子光心里稍稍有些感动,他轻轻翻身下床,把锦被盖在了彭静蓉身上,本來就睡得很浅的大小姐立刻醒了过來,看见刘子光起床,赶忙说道:“你身上有伤不能乱动,快坐下,我让丫环打水來给你洗脸。”现在连洗脸都要别人帮忙了,刘子光苦笑一声乖乖坐回了床上,当盲人的感觉就是不好,昨天还有一种侥幸的心理支撑着他,认为经过飞船改造过的身体应当有自我修复功能,眼睛瞎了可以复明,皮肤烫坏了可以再生,可是一夜过去了,眼睛还是不能视物,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不会真瞎了吧。
小丫环拿着毛巾笨手笨脚的擦着刘子光沒被滚油烫伤的半张脸,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旁边的伤口,刘子光略感疼痛,嘴里“咝”的一声,彭静蓉赶忙使了个眼色把丫环的毛巾接过來,一边仔细地帮刘子光擦脸,一边说:“害你的人被咱们堵在巡抚衙门了,阮大铖说今天当堂断案,咱们过一会就去,不管那家伙有什么背景今天他都死定了。”
刘子光轻轻“嗯”了一声,他相信自己在济南府的势力足够把那些小人弄死,可弄死他们又能解决眼睛瞎了,皮肤烫伤的问題么,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冒失,太自大了,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可还是单人独骑地去了,结果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恶果。
看到刘子光反应淡漠,彭静蓉不禁有些奇怪,换成以前他早就暴跳如雷,叫嚣着要把所有妨碍他的人砍死了,这种现象不是好事,看來受伤这件事已经给他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了。
“郎中说你不能见风,今天就别骑马了,我给你预备了软轿,吃完饭咱们就过去。”彭静蓉小心翼翼地说。
“嗯。”刘子光答道,擦完脸之后,早餐端了上來,依然是丰盛的二十个鸡蛋外加米粥、油条、包子、榨菜等,可是刘子光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两口米粥就把碗一推说不吃了,看來心情确实很不好。
彭静蓉也不敢勉强他,找來一件宽大的柔软面料的旧袍子帮他披在身上,虚掩着也不敢扎腰带,生怕弄疼了里面的伤口,临出门之前刘子光想了一下,摸摸索索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摸出一个飞行员用的深色遮阳水晶眼镜戴在脸上,说了一声:“走吧。”就这样钻进软轿,四个扎实的壮汉抬起轿子,在红衫团骑兵的护送下直奔巡抚衙门。
一出大门,守了一夜的老百姓就围了过來,他们关切的询问着刘大帅的伤势,得知大帅的烫伤不能见风之后这些人都默默的跟在后面,一直來到巡抚衙门,牛勇和吴三桂等禁军将领也到了,他们要旁听案件的审理。
一声“升堂”之后,二品大员阮大铖身穿绣着锦鸡补子的红袍从后堂大摇大摆的踱了出來,端坐到桌子后面,慢条斯理地问道:“堂下何人。”
“我等状告兵备道团练使石彦谋害我家刘将军,这是状子。”说话的是李岩,这样的场合大小姐不适合抛头露面,只有让李岩这个曾经的秀才出面了。
“呈上來。”阮大铖让师爷把状子接了过來,拿在手里漫不经心的看了两眼,继续说道:“原告的一面之词而已,带被告上堂。”
“带被告。”一个班头中气十足的喊道,过了半晌也沒见有人上來,众人面面相觑,连牛勇都傻眼了,阮巡抚这唱得是哪一出,谁都知道昨天石彦藏在巡抚衙门里,现在巡抚大人这样搞未免有些侮辱大家的智商。
牛勇干咳一声说道:“石团练使昨夜不是在巡抚衙门里么,怎么來得这么慢。”
“你们几个,去把石彦带來。”阮大铖挥手派了几个衙役去了后堂。
过了一会儿衙役抬着一个头上流血的人回來禀告:“大人,石团练使等人已经不知去向,咱们看守的兄弟也被打晕了。”
“废物。”阮大铖气得一拍桌子,抽出一根签子扔了出去:“去给我把人找來,搜遍全城也要找到,本官一定要给还刘将军一个公道。”
“遵命。”班头领命带了几个人出去了,阮大铖还余怒未消地摇着头:“真是家门不幸啊!”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拍着自己的额头,忽然抬起头來望见冷眼看他表演的众人,又换了一副表情说道:“既然被告不能到场,本案暂时无法审理,各位还是请回吧,你们放心,假如状子上一切属实的话,本官一定会主持公道,大义灭亲的。”
“哼”牛勇拂袖而起,阮大铖这个花招并不高明,但是却也滴水不漏,石彦最多能算是个故意伤害罪的嫌疑犯,巡抚衙门也不是牢房,沒有关押嫌疑犯的义务,再说人家把戏做得那么足,想找碴都沒机会,阮大铖把自己的干系洗得一干二净,牛勇可惨了,红衫团是看他的面子才沒冲进巡抚衙门抓人的,现在人跑了,他哪还有脸见人啊。
“阮大人,既然人已经跑了,还请发下海捕文书通缉石彦。”吴三桂义愤填膺地说道。
“案子都沒审,谁是谁非还沒有定论呢?再说石彦怎么说也是四品武官,只要他的乌纱还在,本官就不能锁他,现在去找他來也是來问案而已,更谈不上什么海捕文书了。”阮大铖正色道,看來他是根本沒打算让这个案子进入司法程序。
众人大怒,陪在刘子光左右的兄弟们指着阮大铖骂道:“分明是你放跑了你家小舅子,还在这装正人君子,看老子不拆了你的衙门。”
牛勇和吴三桂装作沒听见,把脸扭到了一边,阮大铖气得直抖手,济南府官不象官,兵不象兵,百姓不象百姓,除了衙门里自己带來的手下,就沒人把他这个巡抚当回事。
红衫团的兄弟们骂得兴起,抽刀就要过去砍人,一直沒说话的刘子光开口了:“住手,我们走。”说着扭头就往外走,众人悻悻地把拔出一半的钢刀插回刀鞘,冲着阮大铖作了几个威胁的手势,跟着刘子光出去了。
原告都走了,牛勇也沒兴趣呆下去,被这个无耻文人利用了一番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丢下一句冷冰冰的“告辞”就带人离开了,留下阮大铖一个人坐在堂上发傻。
“唉!我这个巡抚当得可真窝囊。”阮大人悲叹一声,身子往后一仰,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不管这出戏演得怎么样,反正是把小舅子保住了,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这小子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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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众人问刘子光,虽然他暂时失明了,可仍然是红衫军的统帅:“你们说该怎么办。”刘子光反问道。
“派人全城搜查,同时不能放松对巡抚衙门的监视,询问四城守军,然后根据情况派出轻骑追击,目前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军师李岩快速说道,他的方案把能出现的情况都照顾到了。
“很好,就这样办,发现线索之后,派飞行兵从城墙上起飞,以空中搜索配合地面骑兵追击。”刘子光下了命令后就摸索到软轿跟前,低头钻了进去:“回府。”
经过对四门守军的询问,得知一大早有三个商人从南门出城,其中一个人断腿,一个人很瘦,这都符合石彦手下两个人的特征,红衫军立刻出动,富有搜索经验的骑兵连以班为单位,撒开了往南面追,飞行部队的十架动力翼伞从城墙上起飞,排成符合空气动力原理的一字形编队朝南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