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还在滔滔不绝地告着首长们的状,看得出她已经忍了很久了。她是在上海租界里长大的,甚至出过国,见识过发达国家那丰富到极点的物质生活,眼界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薛剑强带回来的电器都是好东西,可以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极大的便利?看到这些电器被好奇心旺盛得吓人的首长们一一折腾得不成样子,她痛心疾首,如果那几位不是首长,而是她手下的小护士什么的,早就让她训哭了!通过她的投诉,薛剑强终于知道这些老革命这段时间到底整出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拿电热水壶煮汤煮茶煮面煮饺子煮粟子,拿电饭煲熬汤炒菜摊煎饼,用热水器烧开水,用电吹风吹干湿衣服……斑斑劣迹,恐怕苏菲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而如果薛剑强不打断她的话,她真的可以说上三天三夜!
“我送你的那辆摩托车呢?没让他们给拆掉吧?”他问。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苏菲真的要哭出来了,隐隐的有几分哭腔,叫:“还什么摩托车啊,团长打涟水的时候硬缠着我要,说骑着这辆摩托车指挥打仗会很风光……”
薛剑强眼都大了:“他会开摩托车!?”
苏菲说:“有个鬼子的俘虏会,教了他两天,然后他就学会了。我看他说得可怜,就把摩托车借给他了,结果他……结果他三天撞一次大树,两天翻一回筋斗,据说还骑着摩托车去侦察敌情,结果招来敌军炮火攻击!现在那辆摩托车恐怕早就成零件了吧?”说到这里,这位连实习生都不算的军医都有点儿抓狂了,揪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我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得到了几件电器,结果一大帮人绞尽脑汁变着花样祸害,都给折腾得不成样子了……”
正说着,远远的突然传来摩托车的喇叭声,苏菲那可爱的小耳朵支愣了一下,惊喜的叫:“是我的摩托车!它居然还没坏?!”
薛剑强苦笑:“没坏,还能跑四五十公里的时速呢。”
苏菲问:“你怎么知道?”
薛剑强往街道那边一指:“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菲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她那辆可爱的女装摩托车正以四五十公里的时速朝这边猛冲过来!此车气势不凡:车身外壳坑坑洼洼像是被一个班的熊孩子抡着铁锤砸了三个小时一样,没一块地方好的;漆皮这里掉一块那里掉一块,活像八路军根据地包围日军据点似的将仅剩的那点漆给团团包围了;车头两个后视镜别说镜子,就连镜架子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车头严重变形,只要是跟玻璃的关的部位都碎掉了,车灯?车灯早就不翼而飞了,只剩下一个大窟窿,跟独眼龙似的!看着这辆都撞得奇形怪状了居然还能飙出四五十公里时速的摩托车,薛剑强打心里发出一声惊叹:“质量真是过硬啊!”
苏菲欲哭无泪:“我的车啊……”
车上那位一点也不理解苏菲那悲痛万分的心情,还冲她和薛剑强大吼大叫:“闪开!闪开啦!刹车失灵了的!”
薛剑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猛的一拽把苏菲拽到一边去,下一秒,这辆失控的摩托车呼啸而来,直愣愣的撞在司令部门口一个用沙袋垒起来的工事上,沙袋垒成的胸墙登时就土崩瓦解,而这位开车的仁兄手舞足蹈,活像一条咸鱼一样直别别的飞了出去,后空翻转两周半,嘭的一下砸在一顶帐篷上,将帐篷砸散了架!
薛剑强大惊失色,冲过去手脚并用将人给扒出来,叫:“团长,团长,你没事吧?”
钟伟捂着腰直哎哟,吸着凉气说:“废话,你试试看被摩托车甩出六七米远惯在地上看会不会有事……哎哟……疼死我了……”
薛剑强检查了一下,还好,这哥们摔得虽然惨,但是也没伤着哪里。他又好气又好笑的问:“团长,你不是在前线打仗吗,怎么跑回来了?而且刚一回来就表演了一招空中飞人,你这是在唱哪出啊?”
钟伟揉着腰慢慢站了起来,说:“本来呢,我确实是在前线打仗,但是几个小时前接到司令部的电报,让我马上回来,我就自己开车回来了。本来一切顺利的,可是等进了县城才发现刹车坏了,不受控制了……唉,我差点被它害死了!”
薛剑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从盐城到淮安得有两百多里路吧?你开了两百多里路才发现有问题?”
钟伟挠着头说:“这个我还真是没留意到……半路停下来加了一罐油,那时还是好好的,可是进了城之后突然就坏了。”
苏菲不满地嚷:“我敢打赌团长你停下来加油的时候油箱里剩余的油不会超过一茶匙了!”
钟伟有点尴尬的说:“小苏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苏菲没有回答,只是崩溃得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尖叫。
这番动静可不小,把司令部里几位老总都给惊动了,跑了出来,一看这情景都乐了,陈毅叫:“钟猴子,你怎么整成这样了?刚从土地爷那里回来呀?”
现在钟伟的样子确实破为狼狈,摔得鼻青脸肿也就算了,开摩托车从盐城一路飙回淮安,头盔都没带,被扬起的沙尘整了一身,全身上下只剩下几颗牙还是白的,如果他长得再矮一点,胖一点,那就是活脱脱一个土地公了。
黄克诚则瞪起了眼睛:“臭小子,这是薛同志送给小苏的车,你怎么给整成这样了!你赔得起吗!?”
钟伟让老首长给吼得一哆嗦,赶紧说:“这……这个,师长你别看这车撞得破破烂烂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扶起来照样能开……”说着就跑过去挪开两个沙袋,使劲把车扶了起来。他不扶还好,一扶,咣的一下,车头外壳就掉下来了一大块,黄克诚的脸就更黑了。钟伟说:“不要紧,不要紧,黏回去照样能开……”把车扶车,用力拍了拍车身,“看吧,我都说了,照样能开!”
话还没说完,摩托车的排烟管就绷的一声高高翘了起来,如果摩托车也有思想的话,大概可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这一动作。紧接着又是绷的一声,两个零件从摩托车前轮中迸了出来,钟伟还在那里叫着没事没事,照样能开,但是任谁都看得出这辆摩托车是彻底完蛋了,先别说还能不能开得动,就算能也没人敢开,除了那些投保五百万人身意外险,一心想骗保险金的极品!
苏菲望着那一地零零碎碎的零件,无语凝噎。
薛剑强仰天长叹:“我离开还不到一个月吧?这么点时间玩残了一辆车,团长,你真是一号奇葩!”
钟伟嘿嘿一笑:“我就是太喜欢了,开得狠了点……”
薛剑强说:“我看是撞得狠了点吧?对了,我那辆面包车呢?你把它怎么样了?”
钟伟说:“还好好的,我没动,真的!碰都没碰过!”
薛剑强很怀疑他这话有没有三分的可信程度。
陈毅笑眯眯的说:“小薛也回来了呀?快进来,别在外面傻愣着了。小王,你叫几个人把这辆车收拾一下,看还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都给我拆下来,特别是那个发动机,一定要拆下来保管好!”
苏菲泪流满面:“这可是我的车啊……这可是我的车啊……我都只开过一次,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只开过一次的爱车不到一个月就变成了零件,苏菲被打击得不轻,要不是有那么多首长在场,估计她现在早就哭出来了。
薛剑强无奈的说:“别伤心了,有机会我再送你一辆就是了。”伸手想拍拍苏菲的肩膀安慰一下,但是随即联想到这位女同志是特别保守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拍她的肩膀搞不好她能抄起手术刀跟你玩命,所以他还是识相的把手缩了回来,和钟伟一起跟着这帮老革命离开惨案现场,大步走进司令部。
好几名搞后勤的士兵过来七手八脚的收拾这辆已经接近散架的摩托车。在这些穷怕了的老革命看来,这辆快散架了的摩托车同样浑身是宝,每一个螺丝,每一块铁皮都大有用处,就连那些短短的电线也是很有用的,绝对不能浪费了。而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的苏菲则呆在一边,看着大家七手八脚的把自己的爱车大卸八块,发自内心的想哭,尤其是发动机被拆出来之后,她差点就哭出来了。然而悲剧已经发生,她也无能为力,只能蹲在一边默默的划着圈圈,嘴里不停地嘀咕着:“这都什么人哪,好好的车交到他手里,不到一个月就彻底报废了……就算是我弟弟那个熊孩子也没有这么厉害,我爸买给我的那辆摩托车他好歹也折腾了一个半月才弄报废的!唉,苏菲啊苏菲,你怎么这么倒霉,老是遇上这种逮着一件东西不折腾坏就不罢手的极品?”
万幸的是那帮首长总算高抬贵手,没有动薛剑强买给她的便携式x光机和显微镜,大概是知道这些设备很珍贵,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吧,这两件设备至今还完好无损,她的损失总算不是太大……可即便是这样也够可恨的了!
回头一定要想办法申请调回前线野战医院工作!再呆在司令部里,别说摩托车,就算薛剑强送她99式主战坦克也能让这帮首长给折腾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