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元原本准备私下里帮苏城疏通一番关节,等大华实业低价拿到了中船下属几家船厂的股份后,再找苏城联络感情。
但苏城的一巴掌,打在苏刑的脸上,却拍醒了苏东元的美梦。
“养不熟的狼崽子!”
苏东元回到家里,都气的不行。他自觉主动示好,又想方设法的帮忙,已经仁至义尽,没想到苏城的态度竟然如此糟糕。
当众打人的戏码,苏东元不知多少年没见过了,如今想想,甚至有陌生感。
就像是面对苏城的陌生感一样。
“我不吃饭了。”苏东元将外套丢在沙发上,自己钻进了书房,锁上了门。
王丽梅奇怪的问儿子:“你爸怎么了?哎,你的脸怎么了?”
苏刑用手挡了一下脸,没说挨打的事,只低声道:“他和苏城谈崩了。”
王丽梅一下子眉开眼笑,道:“好事啊。怎么谈崩的?”
苏东元要和苏城重归于好的事,王丽梅知道,但也无可奈何。在苏刑绝了仕途以后,王丽梅只能依靠苏王两个家族的能量,而接纳苏城,不光是苏东元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家族内自然的推动力。
现下,苏东元去谈了,却谈崩了。对她来说,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苏刑不肯说原因,被追问了两遍,才无奈把另一边脸让过来,道:“苏城给了我一巴掌。”
“什么!”王丽梅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刑将事情细细说了,又再三保证挨打的脸没事,才恨恨的道:“苏城也就是有了些钱才这么跋扈吧,我准备去海南做生意借银行的钱赚钱,看现在的情况,用不了两年赚个两三倍不成问题,到时候再回来做别的生意。我问过了,市府就有驻海南办事处,天,津也有,只要打通关节先从他们手里买两块地,转手卖出去,银行利息就算有了。”
去海,南做地产的事,苏刑不止一次的提过,苏东元始终不给准话,而王丽梅也有所担心此时却被浓浓的怒意给激到了,她咬牙切齿道:“你想贷款多少?你爸要是不帮忙,我去求你大舅。”
王丽梅的父亲就是长宁基建的前老总。长宁基建虽然被中远船务一口吞掉了,王丽梅的大舅却只身出逃借用家里的力量,摇身一变,成了民政部的高官,手握数十亿乃至上百亿的扶贫专项资金,是地方上“跑部钱进”的重点攻关对象。
苏刑暗自一喜,趁机道:“有8亿的话,一年就能赚个三五亿。要是能有5亿,我一年就能赚一个大华船业出来!”
他本来准备贷款几千万,1亿已是理想状态。如今被苏城刺激了,他的想法也就发生了变化。
苏刑想要追上飞速发展的苏城,想要当着苏城的面,也甩他一巴掌,让他不敢言声——就像是自己一样。
要做到这一点,凭借几千万起家,就稍显不足了。
王丽梅被他的好胃口吓了一跳,惊道:“借3亿?还不上怎么办?”
苏刑积极的道:“院子里的王拐子,春节前去的海口,听说资产都上亿了,手上的地皮卖掉,最少还能有1个亿。他当时去的时候,也就借了3000万,咱们有3亿,你说能赚多少?”
“要不少一点开始?”
苏刑不耐烦了,道:“少一点有什么意思?现在的地皮,都涨成什么样子了,就是驻京办的那些东西,哪个没有千儿八百万的。咱们入场晚,就得花大力气,否则别说追上苏城了,王拐子都够呛。
“别胡说,咱们赚咱们的,和苏城有什么关系。”王丽梅话是这么说的,不由还是顺着苏刑的思路考虑起来了。
一会儿,见老公苏东元还没有出来,王丽梅就悄悄道:“你先别吭声,我给你爸说说看。另外,你自己做生意我不放心,你得找个认识的一起。要不然,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那就王拐子了。”同一个大院的孩子,虽然不是特别熟,但也算知根知底了。关于海南房产倒卖的消息,苏刑也是和他喝酒的时候知晓的。
王丽梅点点头,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你可要看准了。这么多钱,还不上可是麻烦。”
“知道,您放100个心吧。”苏刑暗暗握拳:等我手里有两三个亿,天底下的国企,还不是想买哪个买哪个。苏城那个蠢货,给他好处都不知道要的……胆小如鼠……
中船方面,并不因为苏城的一巴掌,而有任何的改变。
只有行业内的人士,才能真正了解5个半月做一条灵巧型货轮的价值。这可是三四万吨的大家伙,而且是卖的最好的船型,它的利润和争夺的激烈性,向来冠绝全球。
但不管是世界上任何一家船厂,也不可能做到7个月或者8个月交货。
提前2个月,意味着能帮船东多赚数百万元的合同金。事实上,如果遇到航运紧张的时候,提前2个月多一条船,也许就能签订一份五六年的长肥约……
种种好处,连带的优势,是说也说不清楚的。
尤其是看了大华关于成本分析和产能的资料,中船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但苏城的胃口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中船内部也吵的不可开交。
整个6楼会议室,吼声震天。
来倒水的小秘书,心惊胆战的推开门,低着头放下开水壶,就逃也似的跑了。
房间内有孙道孚的秘书,给每个人的茶缸蓄水。
搬木的长条桌前端,孙道孚阴沉着脸,揉着太阳穴。
苦恼之情一望可知。
会议开了5个小时了,除了确定由中船集团出面和苏城商谈以外,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决议通过的。
同样的会议,最近两天已经开了三场了。
今天是最后一场,也到了与大华谈判的时间点了,仍然没什么变化。
下面的这些厂长总经理副经理,全都是车轮战似的嘶吼,喊累了就坐下喝茶,接着再站起来吼,仿佛不如此就没法保证自己船厂的利益似的。
其实,不如此真的就没法保证自己船厂的利益。
大华船业只准备将巨型总段造船法扩散给三家船厂,获得总段技术的船厂也不过五家。尽管只差了几个字,可大家都明白,获得总段造船法的三家船厂,以后就能自己接单,用总段技术造船了,而获得总段技术的船厂,只能给他们和大华船业共四家船厂,提供半成品的总段,那利润和地位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中船内,已经了解清楚了。平地造船法的主要价值是节省了船坞,能够同时开工多艘船舶,而就单个船只的建造速度来说,有没有平地造船法都一样。
这样的技术,就眼前的情景来看,似乎比平地造船法更有诱惑力。
如果由中船集团出面谈判,谁获得总段造船法?谁获得总段技术?谁一无所获?只能用吵架来解决问题了。
偏偏孙道孚并不关心究竟哪个船厂获得好处,他烦闷的看着桌边慷慨激昂的人群,莫名其妙的想:这些家伙怎么都长了一只好膀脆?连喝5个小时的水,就没有要上厕所的?
“孙总。”秘书长贴近了一些,轻声道:“麦工问,要不要参加谈判?”
麦工就是中船的总工程师麦文贵。他早就抵达了大华总部,此时正坐在凉亭里等待指示。
孙道孚仿佛猛然惊醒似的,一仰头,道:“参加啊,怎么不参加?”
“那条件呢?”秘书一问,会议室都静下来了。
国企是一把手责任制,到了中船这种央企,总经理的职权范围有所收缩,但政治权力增加的不少。
大家吵来吵去,也是为了影响孙道孚。
他若是做出了决定,此事就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唯一能作出抵抗的,估计只有江南造船厂的荣尚国了。不过,江南造船厂是国内造船厂的一哥,孙道孚也没有压制它的必要。
令人难挨的长考后,孙道孚缓缓抬起头来。
众人报以期盼的眼神。
“嗯……”孙道孚的声音还是如此的低沉:“条件……先听听大华怎么说吧。
一群人险些将下巴给闪掉。
这说了和没说一样啊。
还是荣尚国稳稳的保住了下怖,扬声道:“不管怎么说,巨型总段造船法要得到的。前段时间,大华船业给咱们的分段造船法,不少厂子都用了,效果怎么样,大家心里有数,巨型总段造船法……不能不要。”
20%的股份也要?”平江造船厂的总经理配合的说了一句,他其实是愿意的。
荣尚国果然顺其思路,道:“要是真让大华不断的开分厂,再过10年,20%的股份又值什么钱。”
话糙理不糙,几个总经理都悄然点头。
孙道孚呵呵一笑,道:“那就让麦总工去谈吧,看看他们愿意给20%的股份,出多少钱。”
这等于说,是让大华实业选择合作对象了。
其他人都不说话了。较为弱小的船厂,虽然希望通过中船集团来获得巨型总段造船法,但他们竞争不过大船厂。而大船厂,又确实希望获得技术的船厂少一点。至于中船集团,则缺乏足够的资金,给所有船厂更新设备,因此默认了3家和5家的限制。
会议室内,难得安静了几分钟。
然后,电话“嘀铃铃”的响了。
孙道孚的秘书接起来,唔唔了两声,脸色怪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