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骨科病房,一个穿着宽大蓝白条病号服的男孩躺在床上,手臂打了石膏,乱蓬蓬的头发和黑乌乌的脸,以及指甲缝里的污泥,都显示出他夜市地摊小工的身份。
正是中午时分,吃饭的时候,同病房的几个病友都开始吃饭,其中一个年轻人是出车祸腿骨骨折的,家里给了订了医院的营养套餐,大号降解饭盒里琳琅满目都是好吃的,几个时尚潮人打扮的朋友围在左右陪他说着话,其中一个穿高筒靴的女子瞟了瞟隔壁床上的毛孩,用手扇着鼻子毫不掩饰的说:“真臭。”
“也不知道是谁给安排的,把这小子弄进來,回头给护士长说一声,把他撵走。”病人耸了耸鼻翼,嚣张无比的说。
正说着,门开了,一个高中生打扮的女孩走了进來,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竟然走到那个脏兮兮的小家伙病床前,拿出保温桶,亲切的说:“毛孩,感觉好些么,姐姐给你炖了骨头汤,补身体的,一点也不许剩哦。”
毛孩咧嘴笑了:“小雪姐做的饭最好吃了,你吃了么,咱一起吃吧。”
隔壁几个人投來疑惑的目光,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给这个邋遢小子送饭,他俩什么关系。
小雪帮他支起床上的饭桌,把保温桶里的饭菜汤水盛出來,说:“做了一大锅呢?我爸爸还有你妈妈那边都送过了,你赶紧吃吧,吃完我还要考你功课呢?”
毛孩用沒受伤的手挠挠头,有些为难的说:“你教我的那些字,我都忘了。”
小雪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那不行,咱们说好的,每星期一次考试,如果姐姐把你考倒了的话,要受罚的。”
隔壁传來一阵邪邪的笑声,有个油头粉面的小子怪腔怪调的说:“小姐姐,你來考我好了,我最喜欢被美-女考了。”
又是一阵猥琐的笑声,小雪脸红了,一言不发扭转头,不搭理这帮流氓,毛孩却对他们怒目而视。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另一只手也打断。”隔壁病友的脾气比较大,这就要爬起來揍人。
毛孩长期跟随李建国生活,也养成了不苟言笑的习惯,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不是威慑对方,而是直接动手,他径直把沒受伤的手伸到枕头下,那里藏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剔骨刀。
还沒等他抽出刀來,病房的门开了,几个高大的汉子走了进來,病房忽然变得有些狭小,这几个人正是江北道上最近的风云人物,人称高土坡四大天王的刘子光、李建国、卓力、贝小帅。
毛孩赶紧把刀往枕头深处塞了塞,抽了抽鼻涕说:“叔,你咋來了。”
刘子光笑呵呵的走过去,拍拍毛孩的脑袋说:“你光荣负伤,刘叔來看看你,呵呵,小雪也來了啊!”
小雪很乖巧的站起來说:“叔叔你坐。”
刘子光说:“你坐吧,我们站着就行。”
卓力和贝小帅也过去拍拍毛孩的脑袋,眼神中都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之情,李建国最后才上來,问:“哭了么。”
毛孩骄傲的说:“沒哭,他们八个踩着我一个打,我拿刀割了他们的脚脖子,从头到尾一滴泪也沒掉。”
李建国赞许的点点头,啥也沒说。
刘子光却对贝小帅说:“回头查查,最近谁脚脖子带伤的,全都给我废了,下半辈子让他们用拐棍走路。”
贝小帅很随意的说:“行,这事交给我了。”
再看隔壁病床那几个小痞子,脸色全都是煞白煞白的,一句话说不出,他们也是在市西区玩的小有名气的混混,认识贝小帅,也听过卓二哥的名头,但是亲眼看到真人还是头一次。
这四位老大,举手投足的气派都和普通人不一样,那是身经百战的自信,傲视群雄的骄傲,学都学不來的,强大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起來,断腿的小子拿着筷子的手都在哆嗦,刚才要是真爬起來干点什么了,恐怕自己下半辈子就要和轮椅为伍了。
李建国接了个电话,出去接人了,贝小帅扫一眼隔壁病床,说:“看个病人來那么多人干嘛?打狼啊!都走吧。”
一帮人如蒙大赦,赶紧溜走。
过了一会,李建国领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进來,走到毛孩面前说:“喊人,这是你钟大伯。”
“钟大伯好。”毛孩说。
钟大队长盯着毛孩的脸看了半天,忽然笑道:“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号的程大栓啊!大栓的后代,绝对行,孩子我问你,你愿意当兵不。”
毛孩眼睛一亮,说:“我愿意,我要当侦察兵。”
李建国在旁边冷哼一声说:“沒文化,当什么兵。”
毛孩的闪亮的眼神黯淡下去,钟大队长却笑道:“沒问題,沒文化可以学嘛,当年他爹不就是初中毕业么,后來还不是自学了一个大专出來,咱们大队的技术兵器,就他掌握的最快,最好。”
毛孩咬了咬嘴唇,对小雪说:“姐,我要学习。”
众人都笑了,钟大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刺绣的臂章说:“孩子,这是狼牙大队的臂章,我送给你,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真正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毛孩郑重其事的接了过來,用力的点了点头。
……
肖大刚很憋屈,成名十余年的火车站一霸竟然被一个刚混起來的小家伙揍了,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晚上回家又被媳妇崔曼丽骂了一顿,如今昔日火车站一朵花已经人老珠黄了,健美裤也不穿了,因为胖的像口猪,但是脾气见长,比母狮子还凶猛,因为肖大刚混的一塌糊涂,沒少挨媳妇的臭骂。
外面受气,家里也受气,肖大刚一气之下,召集四个小弟,带着铁棍和三棱刮刀,开着那辆97年的普桑,准备去高土坡找刘子光的晦气。
车开到滨江大道的时候,偶然一转脸,正看到金碧辉煌大门上贴着封条,停车场里也萧条的很,一辆车都沒有,肖大刚有些纳闷,问几个手下:“咋回事,老阎怎么又装修了。”
手下都摇头说不知道,他们都是混火车站的,对市里的事情也不大关注。
肖大刚所幸一打方向盘开过去,到金碧辉煌门口去看个究竟,只见门上的封条是公安局的,透过窗户的缝隙,能看见里面一地狼藉,好像刮过十级龙卷风一般。
“我靠,金碧辉煌让人砸了。”肖大刚倒吸一口凉气。
赶紧拿出手机打听事儿,对方听说是问这个事,立刻兴奋起來:“哎呀大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真是白混了,听我慢慢给你拉。”
对方喷着唾沫星子足足讲了十分钟,肖大刚还真就拿着手机愣愣的听了十分钟,听到山寨手机的电池都发烫了他都不觉得。
电话终于打完了,肖大刚本來还是斗志昂扬的大公鸡,一下子变成了垂头丧气的乌龟蛋,低声说:“走,回去。”
“刚哥,怎么不去了。”一个手下很不开眼的问。
“别说了,我心烦,上车。”肖大刚咣当一声摔上车门。
……
扫荡金碧辉煌,刘子光获利颇丰,他可不是单纯去砸场子的,连带还搜刮了不少好东西,弟兄们也是贼不走空,阎金龙办公室里那些值钱的古玩玉器,大家也沒舍得砸,全都揣怀里了,保险箱里的现金和公章、支票簿等也归了刘子光,更别说那个很有料的硬盘了。
可是这些钱最近还不能用,阎金龙虽然被捕,但是他的势力还在,听说他的大老婆、二老婆都开始运作了,金碧辉煌的资金也不止这么一点,大多数钱财不是放在银行里的,而是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存在隐秘的地方,刘子光转走的那五百万对于阎金龙來说,仅仅是九牛一毛而已。
看完毛孩从医院出來,钟大队先开车走了,刘子光等人正要上车,一辆普桑从医院门口飞驰而过,然后就听到急刹车的声音,普桑倒了回來停在门口,火车站一霸肖大刚从车上跳下來,满面笑容屁颠屁颠跑过來。
“这么巧,來來來,抽烟。”肖大刚很热情的拿出烟來请大家抽,刘子光倒也给他面子,接了烟说:“大刚哥,昨天的事儿,不好意思了。”
“什么话,不打不相识嘛,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买卧铺票的话,打个招呼就行,这是我名片。”
高土坡四大天王都接了肖大刚的烟和名片,肖大刚精神一振,说:“哥几个忙着,我先走了。”
回去的时候,连胸膛都是高高挺起的,好像已经和这四位英雄结成八拜之交一般。
“看他得瑟的样儿,现在谁还坐卧铺啊!远路都是飞机。”贝小帅不屑一顾的将名片扔进了垃圾箱。
“多个朋友多条路,给个面子又不花钱。”刘子光笑眯眯的说。
……
阎金龙案并不复杂,但是阻力却很大,首先是谋杀案,证据都指向金碧辉煌的保安部长马纯,但是马纯现在已经是植物人了,这案子就成了无头案。
然后是那些小姐,也不知道什么人给她们说了什么话,除了华清池的那几人之外,竟然沒有人敢出來作证,至于那位断了双腿,被软禁八年之久的女子,则根本已经精神失常了,做不得证人。
但是又一个证人,是那些阴暗中的人无法恐吓,也无法收买的,那就女刑警胡蓉,金碧辉煌的罪恶,她是亲身经历的,她就是最有力的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