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春书破门而入的那一刻,正是范明药性开始发作的时候。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根本连愣神的功夫都没有,三两步蹿到范明的身边,一把抓起范明的手,平时视若珍宝的真气立刻源源不断地输了过去。
范明艰难地睁开眼睛,入目的却是徐春书阴沉的脸,顿时呆若木鸡。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死志最坚的时候,竟然会有贵人赶到,可是,什么都来不及了,儿子,母亲,都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他的眼神再度涣散了下去。
徐春书暗道不好,如果一个将死之人真的绝望的话,那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他不回来。想到这里,他只得示意凌仁杰去看看范明的儿子,随后大喝一声:“醒醒,你儿子还没死!”
范明浑身一震,嘴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五脏六腑如同火烧般似的疼痛,忍不住呻吟起来,此时他的求生yu望已经完全被激起了,徐春书的真气顿时在他体内畅通无阻。兴许是上天不想让他就这么死去,兴许老鼠药的毒性并不强烈,半个时辰下来,范明的脸色已不再是那种骇人的惨白,刚才还青筋毕露的手也放松了些。
“你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知道么?”徐春书轻拭额头的汗水,沉声道,“你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吗?虎毒不食子,畜类尚知反哺,你居然弑母杀子,置伦常于不顾,要不是我有要事询问于你,怎么会救你这样丧尽天良的人!”
范明愣了半晌,这才一声干嚎,向一旁的老娘和儿子扑去。凌仁杰摇了摇头,“中毒太深了,就算是华佗再生也救不回来。”
范明颤抖地抱起儿子业已冰凉的尸体,茫然的眼神向众人扫去。突然,他看见了徐春书身后躲躲闪闪的那几个打手,满腔的怨愤顿时爆发了。谁也没想到一个刚刚还如同死人般的男人会有这样的速度,几乎是瞬间,范明就冲到了几个打手面前,给了每人两个个结结实实的耳光,“你们这些畜生,如果不是你们把我逼急了,娘和小虎怎么会死?”他呆呆地抱着小虎跪在地上,举首望天,“老天爷,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这可怜的一家,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折腾我们!”
几个打手的眼中凶光一闪,被这样的窝囊废打了,他们心中刚才还涌起的那丝同情和后悔顿时无影无踪。只是在徐春书四人的威势之下,他们不敢还手,只能在暗地里盘算着到时怎么让那个窝囊废生不如死。
“好了!”徐春书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们固然有大错,但你扪心自问,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就是卖苦力也不至于到现在的地步。我没有闲工夫和你耗着。范明,我再问你一次,昨晚你说的那个在青木会混饭吃的堂兄,可是真有其人?他知道青木会的堂口在哪吗?”
这句话一出,除了凌仁杰等三人,其他人都愣了,敢情这几位主儿眼巴巴地来这破地方,是打听青木会来着。几个打手心底这么一琢磨,脑筋就动开了。可青木会不是一般的帮会,堂口在哪,他们还真的不太清楚,只能在那懊恼着。
“大人,如果我能带您去,您给我什么样的报酬?”范明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徐春书感到一阵厌恶,一个刚刚还亲手杀死了母亲和儿子的人,现在还对救命恩人谈报酬,简直是猪狗不如!可现在自己有求于他,只能强自按捺心头的怒火,“你要什么报酬?开口吧!”
范明阴恻恻地一笑,随手一指那几个打手,“只要他们给我娘和儿子披麻戴孝,哭灵七日,我就带你去!”
“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彭飞越对这个男人的得寸进尺也很不满,“就算他们昨晚欺辱了你,大错是你自己犯下的,怎能全怪到别人头上?”
“答应还是不答应,全在大人一念之间!”范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如果大人不答应,全凭处置就是。但要从我嘴中找到点什么,那是休想!”
徐春书紧皱着眉头,随便打量了一下身后那几个打手,很快下定了决心,“好,本官答应你了!”他突然自称本官,那就代表他准备用官身来强压那几个地头蛇就范,至于翠娘那里,事后赔礼想必就差不多了。
几个打手无不用怨毒的眼光看着范明,如果说目光可以杀人,那范明不知可以被杀死多少次了,可那个平时懦弱的男人还是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好,大人一言九鼎,我这个小人物就信了,希望大人不要让我失望。”范明缓缓走到门口,推开那扇破烂不堪的大门,“跟我来吧!”
小方子这两天也格外焦急,虽然在郎哥面前拍了胸脯,但主子是否能在三日之内派人找到这里他还真的没有把握,况且他已经知道郎哥已经下令青木会所属不许外出。这不,郎哥不限他在这宅院里的举动,但就是不许他出去,害他只能干等着,连累得方勇也一样没有好脸色。虽然读过书,但几年的黑道打拼下来,这小子早沾染了一身混气,对大哥这种对主子忠心耿耿的样子很是看不惯。
可是今天不一样,守门的几个青木会属下急匆匆地向内间走去,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小方子可不是糊涂虫,乐得一蹦三尺高,他心里清楚得很,一定是主子派人来了。不一会儿,郎哥就板着张脸走了出来,大有意味地瞅了他一眼,就往大门迎去。难道主子派来侍卫竟是以官身求见?小方子心里犯起了嘀咕,自古官匪在面上就难和,那个报名的人难道不知道这一点吗?
徐春书此刻窝了一肚子火,哪还记得什么不得张扬,看见小方子低着头跟在郎哥后面出来,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好发火,淡淡地和郎哥客套了几句,立刻提出要带小方子离开。老奸巨猾的郎哥早就看出了面前几人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再加上答应小方子的条件事关体大,风无痕如果没有亲自出面,他也不会轻易提起,因此爽快地应承下来,只是附带地提了小方子前天受伤的事,当然隐去了大黑闯祸的真相,徐春书的脸色这才稍霁。
方勇自然不舍大哥离开,但义父的一句来日方长让他讪讪地退了回来。小方子强装笑意地对他们挥了挥手,便头也不回地跟在徐春书几人后面走了。谁也没发现,他已是满面泪光,与方勇度过的这两天,他何尝不知道虽是郎哥对主子的考验,更是为自己创造的机会。咫尺天涯,以后与弟弟再相见不知是何时,但他压根不敢回头。
回去的路上一片沉默,心事重重的小方子没有发现除了徐春书四人外,还有范明这个陌生人。范明也紧闭着嘴,装作没看见刚才的一幕,他的心早已死了,这些与他无关的事情连想都懒得想。
走到一个三岔路口时,徐春书停下脚步,沉吟半晌道:“接下来我们就分头行事吧,小叶,小方子就麻烦你带回去。我和老凌,老彭把那些事料理了再回去,你帮我们禀告一声。”
平时一向是乐天派的叶风此时也沉着张脸,他看了看小方子,又瞟了一眼旁边如行尸走肉般的范明,这才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好”。
一行人便在岔路口分了手,小方子瞅着几人不善的脸色,尽管满肚子疑惑,但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只得和叶风一起踏上了另一条岔路。他当然不知道,自己的两天失踪为这些侍卫带来了多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