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低声交谈,越谈越投机,却没注意到一旁倾听的曾扩情的情绪越来越激愤,曾扩情听明白了,苏俄为了他们的利益所以要促成吴冯联合,所以要反对北伐,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连带着怨恨庄继华,既然你看明白了,为什么不站出来,向大家说明。
“文革,你应该站出来,向大家说明苏俄反对北伐的目的。”
曾扩情突然插话,让庄继华和冯诡猝不及防,少歇庄继华才反应过来,反问道:“他们信吗?”
曾扩情一愣然后悻悻然的说:“不行,必须揭露他们,不能让他们牺牲中国的利益。”
庄继华与冯诡愕然相视,还没作出反应,曾扩情神色坚定仿佛下决心的似的,唰地站起来,大声说:“xxx号代表要求发言。”
庄继华急了,一把把曾扩情拉下来:“你做什么,没证据,你能说什么。”
台上正激情四溢的杨匏安突然被人打断,心中好不气恼了,按照程序,要求发言的代表必须先向大会提交申请,然后按顺序发言。曾扩情激动之下忘记了,杨匏安生气的说:“按照大会程序,要求发言的代表不用着急,可以到秘书处登记,没人不让你说话。”
曾扩情正要站起来反唇相讥,庄继华坚决制止,差点就要捂他的嘴,曾扩情奋力挣扎,代表们愣住了,不知道两人为何突然纠缠在一起,旁边的冯诡哭笑不得,他也没想到庄继华反应居然如此强烈。
庄继华感到四周的目光,他松开曾扩情后,压低声音说:“扩大哥,这样作是没用的,可以有另外的方法。”
“什么方法?”曾扩情也是激于义愤,冷静下来后也明白,他们只是基于推理判断,根本没有证据,既然庄继华说有另外的办法,那肯定就有更好的方法,庄继华的脑子一向比他强。
“你们孙学会不是有报纸吗,在报上把真相揭露出来不就行了。”庄继华忍不住指点道:“而且把问题向是否革命上靠,支持北伐就是革命的,反对北伐就是投降派、妥协派,就是右派。”
冯诡忍不住笑了,这个庄继华真是太有意思了,苏俄是右派是投降派,说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相信,抱着看戏的目的,他也指点说:“他们不是老说自己最革命吗,吴佩孚、冯玉祥都是军阀,与军阀联合无外与帝国主义联合,是彻底的妥协投降,是反革命。”
庄继华忍不住掉头看看冯诡,冯诡冲他诡异一笑,眼中流露出好玩的眼神;老天,这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庄继华在心里哀叹一声,没好气的说:“我说冯先生,你就添乱了,行不行。”
“怎么是添乱呢?冯先生说得对,这就是反革命,是投降,蒋巫山整天说他们是最革命的,我看他们是别有所图。”曾扩情义愤填膺:“这次不能求同存异了,必须坚决斗争。”
完了,庄继华的头有点大了,他冷静下来,可冯诡还没完,他继续指点:“北伐是总理的遗愿,反对北伐就是反对总理,就是反国民党,因此要发动民国曰报,群报等报刊共同声讨这种行为。”
“冯先生,这样作对北伐有利还是有害?”庄继华摇头表示反对:“如果把吴佩孚的注意力吸引到南方来,他的主力不北上,冯玉祥的压力就会减轻,而我们的压力就会增大,北伐反不可行。这是损己利人,绝不可行。”
“上校,这你就不了解吴佩孚了,吴佩孚为人自负,他认为南面可以利用赵恒惕挡住我们,他在北方速战速决,击败冯玉祥后再南下对付我们,而且我们声势造得越大,吴佩孚越要北上,他会认为这是虚张声势,就像上次直奉战争时一样。”冯诡不以为然,庄继华哑口无言。第二次直奉战争时,孙中山在韶关建立大本营,大军向湘粤边界集中,声势不可谓不大,可吴佩孚丝毫没受干扰,依然自己打自己的。
最终曾扩情没有上台发言,北伐议案也没有进行表决,原因是邓演达进行了一次超长演讲,他反复讲述北伐对革命的重要姓,利用北方军阀混乱力量不能集中的有利条件进行北伐,同时在政治上号召北伐有利于推进革命,使革命向江南向北方扩展。
由于北伐引起的纠纷太多要求发言的代表也越来越多,汪精卫只好宣布明天继续辩论。散会后,庄继华与曾扩情一起在院子里遇上坐着轮椅的张静江,张静江便邀请庄继华一起去看看蒋介石,庄继华本也打算找时间去探病,便欣然同意,庄继华便推着张静江往车那边走,曾扩情边走边问校长的病不知去医院看过没有,庄继华心中哑然失笑,张静江笑道心病还要心来医,曾扩情这才醒悟,他也不由有些尴尬,庄继华却停下脚步,他忽然看到冯诡,冯诡独自一人站在路边招呼黄包车,这人可是治病的高手,庄继华连忙停下,把轮椅交给曾扩情,自己快步走向冯诡,在他上车前拦住。
张静江有些奇怪的看着随庄继华过来的冯诡,庄继华注意到张静江的眼神,忙介绍说:“这位是冯诡先生,安徽代表,他是个高明的大夫。”
冯诡神色不动,张静江却有些意外,他呵呵笑道:“我听说安徽有个鬼才书生,没听说那个大夫更高明。”
冯诡嘻嘻一笑道:“没想到贱名也能入民国吕不韦的耳中,幸甚,幸甚。”
庄继华莫名其妙,他知道蒋介石是心病,刚才冯诡的见解正对蒋介石的病因,因此临时起意邀请冯诡前往,没想到冯诡居然有如此大的名声,而且还是什么鬼才,意外,意外,真是意外。
张静江与冯诡互相打趣一番后,他们同车前往蒋介石的居所,庄继华与曾扩情骑马过去。
蒋介石庭院中接待四人,他还是一身中式装束,长袍外面罩着件黑色缎面的棉袄。五人一边喝着陈洁如端来的茶一边闲聊,曾扩情还是首次这样与校长面对面的闲聊,心情有些紧张,蒋介石让他坐下时,他居然有些手足无措,张静江的眼神又让他更加紧张,看着他的样子庄继华说了两个前世的笑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张静江和冯诡是真的开心大笑,蒋介石是皮笑肉不笑,曾扩情是紧张作着的笑,只是神态松弛了些。
等笑声少歇,张静江开始谈今天的来意了:“二大就要闭幕了,除了北伐外其他议案都有了结果,明天投票之后,下午就要闭幕,汪主席希望你能出席明天的闭幕式。”
蒋介石闷闷不乐的说:“北伐是总理遗志,二大连个决议都没有,这算什么大会,总理尸骨未寒,他们就把总理的话忘记了。”
“所以,文革给你请了个医生来。”张静江微微一笑。
蒋介石是第一次见冯诡,刚才介绍时张静江介绍的也是安徽代表淮北鬼才,没说他是医生,因此蒋介石略有些诧异的看着冯诡。
冯诡却摇头说:“我不是什么医生,不过将军的高足却有个好主意,可以有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之效。”
哦,蒋介石忍不住低呼一声然后看着庄继华,没想到庄继华却推推曾扩情:“扩大哥,你把你的主意给校长说说,看看行不行。”
蒋介石这下更奇怪了,他完全没想到居然是曾扩情而非庄继华,所以他严肃的看着曾扩情。
曾扩情有些紧张,他稳定了下情绪然后才慢慢的说:“校长,我…,我,北伐没能形成决议是因为苏俄有自己的打算,他们想促成吴佩孚与冯玉祥联合,先打垮奉系张作霖,所以他们不赞成我们北伐,而[***]是听苏俄的,他们自己没什么主张。学生以为,与吴佩孚这样的军阀联合无疑是对革命的背叛,因此学生主张把苏俄的目的揭露出来,让所有革命者都知道。”
“嗯。”蒋介石轻轻哼了声,等着曾扩情继续说下去,曾扩情却以为自己说清楚了,他停下来等着蒋介石的反应。蒋介石等了会,没听见曾扩情说话,抬眼看着他问:“然后呢?”
曾扩情一下就慌了,然后什么?我不是说清楚了吗?庄继华急忙插嘴:“扩大哥,具体你打算怎么做。”
曾扩情这才醒悟,他连忙补充说:“学生以为通过孙文学会的报纸进行揭露,联合民国曰报、群报、广州周刊等新闻报纸,所有的宣传都统一口径,主张北伐的是革命者、是左派,反对北伐的是妥协派、投降派、右派。”
蒋介石皱眉想想感到是个好主意,只是时间上稍显晚了。这是冯诡开口道:“在下有些话不吐不快,只是恐不入将军心意,还请见谅。”
蒋介石很客气:“先生请讲,蒋某洗耳恭听。”
“西山会议派的行为虽然错误,可是他们所说的某些话却引人深思,看看目前广东,[***]控制的力量,省港罢工工人大约三十万,各地农会大部分是在[***]的控制之下,会员高达五六十万,广州工会国共各得一半,各有十来万,广东各地党部,[***]控制了一大半,外省更加严重,湖南,安徽的省党部都是[***]受控制,这种情况再不抑制,恐怕几年之后就不是容共了,而是容国了。”
冯诡的话让蒋介石背心直冒冷汗,他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冯诡,又看看张静江:“有这么严重?”
张静江点点头,他的神情有些无奈:“没有[***]吧,国民党死气沉沉,有了[***]吧,又面临被挖空的危险。难呀,难呀。”
蒋介石难以接受的喃喃:“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了。”
“广州的革命气氛高涨,可是广州青年却是以加入[***]为荣,加入国民党为耻,为什么呢?[***]总是能提出一些很激烈的口号,迎合青年,我们国民党呢,却不能进行反击,一反击就被扣上[***]的帽子,在很多时候只能忍气吞声,因此我说曾少校的方案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这个方案不能让北伐议案被通过,但可利用这件事情打击苏俄顾问,抑制[***]的发展,在宣传上为我们国民党赢回青年。”
庄继华直冒冷汗,这个冯诡怎么把打击[***]放在首位,他心里有些后悔,后悔把他拉来,急忙说:“这恐怕不太好吧,总理说过联俄容共的。”
蒋介石闻言又有些犹豫,冯诡却说:“这与总理的三大政策无关,也与容共不矛盾,容共是让[***]员遵照国民党的政策行事,如果他们犯错,我们也应该批评指正。”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革命阵营内部纠纷。”庄继华怀疑的问他,后者点点头说:“对,是内部争论。”
庄继华尖锐的说:“你能把争论控制合理的范围之内吗?”
冯诡反问道:“为什么[***]可以反对国民党,而我们不能反驳他们的错误?”
“当然可以,”庄继华辩解道:“我的意思是把争论控制北伐议题上,主要打击目标对准苏俄,而你的建议却是把打击目标放在[***]身上。”
“我看没什么,”张静江缓缓说道:“批评是相互的,他们可以批评我们,我们也可以批评,言论自由嘛,而且我们此举也是为了革命。文革,难道你就不想北伐?”
庄继华一时语塞,他们争论之时,蒋介石一直在默默的思考,这时他抬起头神情决然的说:“好,就这么办,慕沂,这事就交给你办,把声势造大点。”
曾扩情稍稍一愣,随即站起来,大声答应:“是,学生保证不让校长失望。”
张静江看着庄继华大有深意的笑笑,却对蒋介石说:“这样的话,介石,明天不但要出席大会,而且还要发言。”
蒋介石点点头,然后转头对冯诡说:“不知先生以后作何打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