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里,穆俨一早上完两堂经史课,又去上了一个时辰的骑射课,回到课室。
国子监按六堂分级授课,广业堂,崇志堂,正义堂为初级。年龄小,或仅通四书,不通五经的都分在初级堂里。而通四书五经,通三经及二十一史,进中级堂。
初级和中级学制均为一年半。
而高级的率性堂,则为一年学制。经月、旬考均合格者,可去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门历事,参与诸司各项政务,实习期为三个月到一年。
本朝没有太学,各勋贵子弟全挤在国子监,俨然一个小朝堂。
穆俨在初级的广业堂。他身份尴尬,平常也没人自动自发来交好巴结他。
再加上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能说得上话的同窗更是少得可怜。
于是越发沉默。
礼、乐、律、射、御、书、数,穆俨射、御学得最好。毕竟从小被祖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才会走路就早起蹲马步了。
国子监的勋贵子弟,很多以后都是要袭爵的,或是袭爵的后备军,家里恨不得把他们养在暖房里,就怕他们出了半点差错。
哪里舍得他们吃骑射早晚练武的苦。
每次上骑射课,大伙齐齐哀嚎,更恨不得装病在家。只有穆俨盼着上骑射课。每回都能得骑射教习表扬,在一众学子中一骑绝尘。
就不免遭人嫉妒。看他不顺眼的人就总想给他使点绊子。
穆俨心里不屑,实施起计划来,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上完骑射课,还有一堂习字课,大家没形象地瘫在课桌上,椅子上,脚疼手疼,背酸脖子酸,哪哪都酸疼。
只有穆俨拿出一罐秃黄油,拧开了盖子,再掏出一个大馒头,准备用馒头配秃黄油吃。
才一打开,本来还瘫软的一众学子齐齐爬了起来。
“什么东西这么香!”肚子越发咕噜叫得厉害。
“秃黄油!”小胖子徐三保立刻双眼瞪直了,连滚带爬地从他的桌上攀爬到穆俨这边来。
“穆俨,你哪来的我让人去买,都没找到。我让厨房做了,做出来都不是那个味。”
徐三保猛吸了一大口,陶醉了。嗯,就是这个味!是他之前吃的那个味!想要!
“穆俨,好穆俨,快,赏我一口!”
“我也要,给我吃一口!”
“穆俨,大家都是同窗,你可不能吃独食!”
平时都没怎么理踩自己,现在倒是同窗了。穆俨嘴角勾了勾,很快压了下去。
“是别人转让给我的,你们要的话,就转给你们好了。”穆俨把盖子拧好。一副很有同窗爱的感觉。
“我,我要,三两!”徐三保抢先说到。一想穆俨也是从别人那转来的,又嚷了一声:“四两!”
穆俨眼睛盯着手里的秃黄油,没有动作。
“五两!”
“六两!”
“八两!”穆俨眉毛挑了挑,多出的八两要找补回来了。
“十两!都不许跟我抢!要不下次不给你们带好吃的来了!”徐三保威胁道。
好吧,这威胁很有效。
徐三保好吃,几乎每天都有好东西带来。也不是他多友爱,多喜欢跟人分享,不过是这小胖子吃到好吃的的东西,总喜欢跟人炫耀,喜欢四处馋人。
他家里也知道他这个毛病,也惯着他。他娘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哥哥早夭,就剩这么一个嫡子了,再折了,爵位就得落到庶子手里了。
他那亲娘只恨不得把他捧在掌心里护着,只要他一撒泼打滚,他娘他祖母无有不应的。
便时常见他带一大兜吃食来学堂。
徐三保的威胁很有效,果然没人跟他抢了。
穆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接过一个金豆子揣了起来。
虽然有犹豫了那么一下下,整个学堂也就徐三保一副赤子之心,待他还算赤诚,要是别人高价买了去,会更好。
但永康侯徐家有钱,徐三保的亲娘嫁妆尤其丰厚,外祖家也不缺钱。
穆俨看了看徐三胖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眼神黯了黯。
他亲爹,如今的叔父,好像把他这个儿子忘了,把留在京师祖宅的元配也忘了。不仅没送花用回来,京师的庄子田地铺子但凡收了租子,都往云南侯府里送。
侯府里要花用,难道他亲娘,他,就不用吃喝
还有京师的一众人情往来,将军山上祖坟的四时八节祭祀,宗族的一众事务,都靠他亲娘的嫁妆贴补
穆俨摸了摸荷包里刚收下的金豆,面色无常地坐在椅子上,摊开了书本,开始磨墨。
而霍惜那边,每天早上家里把船摇到外城渡口,先是送霍二淮和杨福去卖鱼,她和杨氏则留在船上泡布洗布。
然后辰时,开始接卖橘子的李老汉夫妻的橘子做柠檬酸液。
霍惜买橘子的次日,是李老汉的儿子儿媳推着板车和李老汉夫妻一起送橘子来的。
李老汉两夫妻回家说把一担酸橘子都卖出去了,人家还跟他们订了家里所有的橘子。家里人统不相信。
哪怕看到他们拿回了一百文,也还是不信。
就怕别人以小利,诱他们剩下的橘子。
一家人半信半疑地连夜摘桔子,又坐在院里剥皮剥到半夜。
一边剥皮一边心里疑窦丛生,哪有人要桔子,要把皮剥了送去的那能放多久要买来干嘛家里的馋嘴娃子都不肯吃那酸橘子。
次日一早,他儿子儿媳怕两个老人被人骗了,用板车推了两担橘子和他们一起送到外城渡口。
直到他们拿到二百多文钱,这才信了。
“谢谢,谢谢,那我们明天再剥了皮准时送来!”
李老汉的儿子看老父母接过铜板,心里忍不住激动,对霍惜和杨氏连声保证。想着家里树上那好几百斤的橘子,想着今年家里能得不少铜板,高兴不已。
而他们一家人走后,霍惜就跟杨氏一起榨汁,提练柠檬酸液。
然后等把杨福和霍二淮接了,一家人便分工协作。
霍二淮和杨福到乡下收菜蔬收布,收酒,沿河卖货,收虾蟹,得闲还顺便下几回渔网,捞些鱼虾。而杨氏和霍惜只负责洗布晒布,带霍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