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舫等人琢磨霍惜的话中之意,目光又看向桌上她带来的礼物,大大小小的盒子,摞在一起,看不清内里。
但两匹专供内宫及宫廷赏赐的云锦却格外让人瞩目。
绚丽多彩,灿若天上云霞,让贺氏看得眼睛发直。
这女子竟有御赐的云锦!
他们宫家也不是不能弄到云锦,但也不敢这么大咧咧地拿出来穿。本朝商籍虽说仍旧排在最末,但地位并不低,子弟还能考科举,他们盐商好些人家有子弟都入了仕。
但商籍要守的规矩也多,比如太祖朝,就规定过商家不许着绸锦绢纱,只许着布衣。
他们盐商家有钱,下死力供几个读书人出来,有什么难的。捐官的也不在少数。但捐的官都是闲职,想得到御赐的云锦,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贺氏重新审视霍惜。
霍惜却在得知贺氏给宫子羿定下与平江伯家的婚事后,只当她是异姓兄弟的母亲了。
“这两匹云锦是琅光阁给的礼物,其他的都是我父母让我转达的谢礼。这些年多亏了宫家关照,我家在淮安的铺子才能顺顺当当的开下去。小女于此再次谢过。”
又起身行了一个福礼。
宫子羿不错眼的看着她。
今天的她陌生极了,陌生得让他心里发慌。
宫舫叹了口气,笑道:“你这丫头,忒多礼。我倒是常听子羿说起你,他少时眼瞎,把你当好顽的弟弟,与你结拜异姓兄弟,我看该是异姓兄妹才是。哈哈……”
宫子羿皱了皱眉头,望向祖父,想张口,被宫舫一个眼神制住了。
宫烁也听懂了老父亲话中之意,哈哈笑道:“可不是,我这儿子,天性烂漫,最不耐烦我们拘着他。小时候,我们想让他走仕途,拘着他狠读了几年书,没曾想,把脑子也读坏了,错比娇娥当兄弟了。哈哈……”
宫舫也跟着笑:“看来这异兄妹的缘份,也是经过大运河水见证过的。”
霍惜微笑起身,盈盈一福:“谁说不是呢,这些年多亏了兄长照顾,我家在淮安及扬州临清等地的铺子,才开得顺当,妹在此谢过兄长了。”
宫舫笑着看她,心内好一阵婉惜,隐晦地看了孙子一眼,也许他真的是做错了。
这个女子,配得上他的孙儿。
宫子羿一脸不敢置信,惜儿,怎的,就认了他当异兄了?
“惜儿……”急急起身。
霍惜看着他笑:“兄长莫不是高兴傻了?我来的时候在城里听说了你和陈家姑娘的婚事,城里人都夸呢,说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呢。妹在此恭喜兄长了。”
宫子羿脑子嗡嗡地,直直地看着她,似要把她看进内心深处。
他是听错了吧?
惜儿说的什么?
马嬷嬷站在霍惜背后,狠是松了一口气。贵女就是贵女,即便姑娘流落市井,也不轻易向别人低头。嘴角牵了牵。
贺氏目光不离霍惜,这女子是对羿儿无意吗?才这么神情自若地说着羿儿与别的女子的婚事,面上还带着笑。
是逢场做戏?还是只当羿儿是个佳婿人选,先笼着不放,看着啃不动,又以异姓兄妹相称,想攀上宫家这门亲?
霍惜见宫子羿直直望来,一副错愕至极的表情,心里揪了揪,垂眸避开他的眼神。
此回事了,也不打算多坐,起身:“小女听说今天贵家还邀了许多客人,就不多打扰了。”
宫舫此时已心中懊悔,觉得自己可能错失了一位优秀的宗妇人选。
极力挽留:“听说你来,所以子羿母亲才邀了一些年龄相彷的女子,正好介绍给你认识,你伯母遣人收拾了一处雅致的院落,你在家好生住下,也好让家中姐妹陪着在淮安多逛几天,看看景。”
霍惜婉言拒绝:“不了,家中事多,恐父母牵挂,这就要回了。”
又看向宫子羿,“下回兄长吉日定下,派人给妹妹送一张请帖来,到时妹再至淮安恭贺。”
宫子羿还没回神,任何反应都没法做出,只愣愣地脚步跟着挪动,跟傻了的一样。
宫舫看着不由得很是担忧,又深叹了一口气。
贺氏见这女子,挺识实务,也不撒泼也不挟恩以报,她本设想了种种,做好了各种应对,还邀了各家名媛贵女,想让她出丑,但没想到对方一概不接招,让她有些不适应。
这就完了?
恐她做戏,怕过后再来纠缠,忙出言挽留:“哎呀,你难得来一趟,虽说淮安不如京城,但也多有景致,不妨留下多看多玩几天。今天家里有你许多年龄相彷的姐妹,弹琴作曲,吟诗做对,正是你们女孩子爱玩的,伯母这就让人领你去。”
“不了。出来日久,该回了。下次兄长的婚期定了,若伯母记得小女,到时可遣人送来喜帖,我定上门讨一杯水酒喝。”微笑着转身。
让贺氏有些错愕。
愣愣地看她带着几个下仆走出老远。
“惜儿!”宫子羿如大梦初醒,抬腿追了上去。
贺氏想拦,上手去拽,却只拽了个空气,衣裳片角都没捞到。刚要喊人把他叫回来,被宫舫和宫烁叫住了。
“羿儿有分寸。”宫舫说完,再深深地往霍惜的方向看了一眼,摇头低叹,叫上儿子走了。
贺氏愣愣地看着儿子追过去的身影,再看向另一边走远了的公爹和自家男人,脚步顿在花厅门口。
“父亲,我看这个霍惜,极为出众,比今日来的陈家二女出色许多,言行举止,还透着一股端庄大气,隐隐有一股贵气……”没想到他在一个渔家女身上,看出了贵气。
“你没看错,这女子,比今天来的各家千金都要出色。我们算是走眼了,惯常以身份取人,白白错失了……”
白白错失了什么,宫烁懂。
父亲未尽之言,他听出来了。想到儿子方才失魂落魄的样子,宫烁心中有一丝不忍。
“这女子既然如此出色,泰山崩于前都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又是羿儿中意之人,万般难抵心头好。陈家那边是不是……”
“你想都不要想。既已交换婚帖,此事已成定局。”
宫舫喝制住儿子,又沉吟了番:“不过,我们家也不止子羿一个。”
“父亲是想?”
宫舫点头:“如今她肯放下,认下子羿这位兄长,我觉得这女子不简单,恐是个有大造化的。不若看看家族中可有合适的人选,把她定下。”
这样好的主母人选,宫舫并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