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穆俨进宫。
向皇上汇报此行情况,并呈上金票。
永康帝接过来,在匣子里翻了翻,面上看不出表情。但翻看着穆俨记下来的认捐花名册,眉头紧皱。
手指在花名册上敲了敲,“这个宫氏……”首个认捐,且认捐数额巨大。俨然是两淮盐场的领头人了。
“回皇上,宫氏的少家主,现为平江伯的女婿。”
“平江伯的女婿?”
“是,平江伯的庶三女嫁给了宫氏少主宫子羿。”
想起此次宫子羿倾力相帮,才令他在与两淮盐商的周旋中少了诸多波折,忍不住不着行迹地帮着说了几句好话。
出头鸟容易被盯上。仕商联姻,总容易让上位者多想。
“平江伯如今任漕运总兵,驻节淮安,又总领漕务,也多亏了这个亲家帮衬,不然只怕平江伯权力再大,在淮安也难施展得开。”
永康帝没有说话。
平江伯是他信重之人。当年陈瑄原是建文朝的水师统帅,后来他率燕军南下,陈瑄迎降了他,是靖难的功臣,平江伯的爵位还是他亲封的。
这些年他用陈瑄也用得顺手……
穆俨余光看了一眼永康帝,继续垂头研究御书房内的地砖。
平江伯是陈友谅的后人,当年他祖上在湖广等地占领政权,最后败于太祖。陈瑄的父亲后来投靠了太祖,被太祖任命为成都右卫指挥同知。陈父去后,陈瑄接任了其父的位置,在建文朝还被任命为水师统帅,在长江一带督操水师。
后来靖难之役暴发,陈瑄没有为先帝死守,投靠了永康帝。
得永康帝信重,封了平江伯不说,现在还让他统领七省漕务……
穆俨一边研究皇宫的地砖,一边想着平江伯这个曾经的上司,毕竟当年剿海寇,他也曾听令于他。平江伯属实是个能臣,也不怪永康信重,这些年他把漕务治理得很令永康帝放心。
正想着,就听永康帝说道:“此事你办得不错。”
“谢皇上夸赞,微臣时刻不敢懈怠,以恐有负皇恩。”
永康帝笑着又夸了他一句。
虽说帝皇多疑,再具雄才伟略,也免不了要猜忌一番臣子的心思。但永康帝对于自己信重的臣子,还是肯放心去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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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康帝想着穆俨才去了两淮一趟,就拿回诸多银子,想起户部尚书时不时跟他叫穷,心里也忍不住有些想法。
便向穆俨详细追问了一番情况。
尔后问他:“依你的意思,是觉得朕该维持现状?”
永康帝嫉恶如仇,穆俨才出门一趟就拿回这么多银子,要是抄个把盐商的家,国库是不是充盈了?他办点事也不用束手束脚的。
穆俨思忖一番,谨慎地说道:“皇上此次敲山振虎,目的已达到。年后可命人暗中查调,若盐课未能改善,再议解决之法。微臣认为,盐务乃国之重策,关乎朝廷根本,微臣还是建议威慑为主,不可操之过急。如今还是以迁都为要。”
永康帝沉默了半晌,抬眼看了穆俨一眼。
见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但他把穆俨放在眼皮底下观察了数年,对此人的心性还是了解几分。心中暗自点头。
不过身为帝皇,哪怕赞同臣子的意思,也不可能明面上道出口。那不成了臣子在教他做事了?
帝皇不要脸面?
“爱卿此次事情办得深得朕心,朕有赏。”
“谢皇上!”
回了府里,霍惜看他从宫里拿回来的赏赐,一些金银锭,几匹云锦,一套宫里匠作坊精做的玉制十二生肖。
“这生肖做的好看,正好拿给小渔儿玩。”
见穆俨眉头皱了皱,瞪他:“是不是让我别经常拿一些东西哄他玩,怕他玩物丧志?”
穆俨不说话。说不过,她总有理。他说一句,她能说三五句来驳他。
不想惹她生气,引自己气堵。遂不开口。
但霍惜忍不住叨叨:“别以你的标准来要求儿子。你小时候没玩到这些,就不许儿子玩?狭隘。他才多大,三岁不到,这时候不玩,等他长大了再拿来玩?你不是说满三岁就给他延请先生的?儿子还能玩多久?”
可怜的儿子,能无忧无虑玩耍的时间也就这么短,这严父还这啊那的不许。
“我这一句话都没说,你这都说了几句了?”穆俨终是忍不住出口。
“你做的不对,还不让说了?你在衙门板着一张脸,话都说不到几句,面对犯人时,冷着脸吓人,都不用说话,人就朝你跪了。回家别这样……”
上前两手在他脸上往两边抻了抻,“对,就这样,微笑。别吓坏我儿子。”
穆俨乖乖站着让她抻,抻得他脸疼,也没叫唤一声。
等霍惜才把手放下,把人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支在她的头顶上:“我在家哪有那样,儿子跟我亲着呢。”
想起他每次出门,儿子就跑到府门口等他,坐在门槛上,小脑袋左望一回,右望一回,盼着他归家。忍不住嘴角牵了牵。
他多庆幸,遇上了她。
他灰暗得看不见天日的生活,有了她,才充满了阳光,暖暖得让人想沉溺其中。
霍惜把几匹云锦分了,给了四房余文英一匹,又拿两匹让针线房帮着给张辅和念儿做衣裳。
如今英国公府大房也没主母操持这父子俩的生活,虽有柳姨娘和王姨娘,但霍惜总想帮衬着些。
余文英抱着小穆琛来向霍惜道谢。
余文英如今儿女双全,四老爷还疼他,房中又清净,先头公主生的穆玠还尊重他,对两个弟妹也疼爱,去宫里看皇外祖父,得的赏赐总会给弟妹一份。
如今四房都由她一个人做主,最近几年余文英的小日子过得颇为得意。
成日脸上笑眯眯的,瞧着比数年前霍惜初见她时,开心豁达了不少。
霍惜接过穆琛在怀里逗弄。
余文英笑眯眯地看着,与霍惜说话,“听说云南那边也派人往顺天府置产置业了,有赵王妃在,估计是不用愁的。”
霍惜抱着小穆琛的手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