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国王在授勋仪式上的提问?......
范宁心中一个激灵,顿时抬头。
“您......其实我......”
麦克亚当手掌竖起又放下,示意听自己继续。
“你不用急着解释或表态。”
“论地位,论潜力,论潜力造就的地位,神秘侧,我只比你高上一筹,谈不上云泥之别,艺术侧,我倒是更不及你......今天找你来聊天,只是单纯站在过来人的角度,站在长辈的角度......”
“或者,一个父亲的角度。”
范宁闻言收敛起笑容。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你有些迷茫,你在回避——不用否认,我看得出,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你并非极端的异类,并非不婚主义者,你觉得你还没想好,觉得需要再有一段时间想清楚,食色性香很难对你造成诱惑,只有灵性的强烈吸引可以,另一方面因素,则是强烈的道德责任,不是他律,而是自律,因此,即便是‘再要一段时间想想’,也必须是‘合理’的,且对‘合理性’做出判断的权力归属方,同样不在他人,而在自己:处在重要的历史时间节点、尚待投入全部精力完成的壮举、当局严峻的政治环境,这些才是足够合理的理由......”
“我说得可对?”
范宁没有出声,开始苦笑。
然后麦克亚当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过来人的经验是,‘不平凡者’可以有较高的道德水平,但做选择时,不要用‘不平凡者’的道德去匹配‘平凡者’的责任。”
“在年少时,我和我夫人的经历相似,身边非常非常多的诱惑,非常非常多的鲜花,曾经的彼此,都绝非对方的唯一选择,两三位不算少,四五位也不算多,你们这代人,现在也一样——在一个高贵的环境里,总能遇到更多高贵的人格,遇到更多兼具才貌与性情者。这种情况想要作对选择并不容易,但我们最终做对了。”
“现今来看,除去我们自己清楚要什么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们‘高尚的道德’没有被‘普通的责任’所捆绑。”
“这个原因要归功于客观。因为和我们有交集的人,均是优秀的人,我们没有对不住谁,也不会眼看着谁陷入物质生活的困境而无动于衷......”
“这就是‘不平凡者’的优势,你永远不用觉得对不起任何人。即便最终没能走到一起,但在曾经发生交集的那段时光中,你们互相成就过,对方也有变成更好的自己。”
“追求一部完美的艺术作品,是一件极其奢侈的行为,只有极少人有资格那么去做,但是你会去做的。”
麦克亚当的这一番话到此暂止。
其实,原本应该还有最后一句结论。
同上一句形成类比的结论,譬如“什么什么也一样”。
但这一递进的逻辑已经比较浅显了,他认为,以范宁的头脑已不需要这句赘余。
“侯爵大人,你知道刚才听的过程里,我在想什么吗?”范宁徐徐开口道。
“什么?”
“我在想,真好。”
“真好?”
“是啊,罗伊有这么为她出面着想的父母亲在,真好......”范宁感叹一声,“侯爵大人知道的,我现在算是双亲都已不在啦!乐团里面,希兰小姐和我一样,‘走失’的尼西米小姐情况有点特殊,不知侯爵了解多少,其实也算一样,年轻的同僚们,像这样的还有不少......”
“侯爵大人刚才说的,是站在一位女儿的父亲的立场应该提醒的,有的人可能说得直白,侯爵大人的道理则更深刻几分,总之不管是哪种,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听完后都是绝对不敢贪心或乱来就对啦!......”
“你这个小子倒也不用试探我。”麦克亚当面无表情地瞥了范宁一眼,却在一秒后哂笑摇头,“相比‘他律’,我对‘自律’有着充足的信心,也有着过来人的了解。”
其实一开始范宁竟然提到“站队危险”、主动表示“切割”之意的时候,麦克亚当的心中就已经十分惊诧,甚至有些微微感动了。
面对当局清算的这种严峻压力,别说范宁一个年轻人、一个毫无势力背景的艺术家了,就算是再老谋深算的权势之人,恐怕都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种局势下,突然有一家学派,发出了全力站台的磋商讯号,恐怕不管最终能起到多大效果,都会先当作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住!
但范宁的第一回应,竟然是劝其不要继续“加码”。
这样的劝告是为谁考虑的,麦克亚当心里自然清清楚楚——不是他自己。
所以这位平日里带着家长式威严的学阀人物,这下真是对范宁完全消除了隔阂和不放心。
只是麦克亚当清楚,像范宁这样的人,作为旁人,说一些肺腑之言,过来人的感悟,这就是全部了。
他自己的心结和犹豫,最终能够解开的只有他自己。
“侯爵大人晋升了执序者?”这时对面的范宁开口询问。
“不错。”麦克亚当点头。
“似乎...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门’?”范宁斟酌了一个说法。
侯爵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
“你能感知出这道神性投影有什么不同?”
范宁的身形再度放松,靠回座位:
“从失常区出来后,我对某些认知之外的反常秘史的存在,异常之敏感,所以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见过‘焚炉’残骸上空的景象,如果猜得不错,那是其中之一的一道......废弃的门?”
麦克亚当凝然不语。
“这些数量远多于已知四十三道之外的‘门扉外的门扉’,竟然真的能同样生效?这个世界的背后到底是......”范宁右手手指敲着左手手背,眼神思索间,深深吸了口气,“侯爵大人先行尝试之后,整个学派的其他会员,怕是就要跟上了吧?”
“学派必然要跟上。”麦克亚当端起茶盏,喉结蠕动,“神圣骄阳教会的神父们,无形之力因‘无终赋格’暴涨;芳卉圣殿残部找到了关于‘原初吞食者’的远古密钥;灵隐戒律会正在赫治威尔流域和某些隐秘势力搞着勾当......学派必然要跟上。”
范宁点了点头:“有大动作?”
“一个对抗当局的结盟正在形成,不以任何个人意志为转移地形成。”麦克亚当沉闷地笑笑,“博洛尼亚学派不可能放弃掉在其中的话语权,每个组织都有每个组织的办法。”
“那罗伊呢?”
“罗伊除外,我没有让她尝试穿门。”
范宁点了点头。
“节日落幕后,看局势情况吧,多说无益。”麦克亚当沉默一会后,又意味深长地道,“范宁大师,你倒也不必顾虑太多的‘他人如何如何’,有些事情不是可以简单分割的。”
“你是从正统公学毕业的,学院派以你为荣,现在,今后,于情于理都应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