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兴语气如此冲,那姓乔的自然一脸怒容,但凡进牢房的,古往今来都有个规矩,那就是拜山头。一间牢房里只能有一个老大,所以姓乔的必须维护自己的脸面才行。
赵有恭朝杨再兴点点头,便靠在墙角眯起了眼。心中还是有些佩服章亿的,竟然能想出这么个主意。
牢房可以说是最为复杂的地方,这里少了许多规矩,在这里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只要你能活下去。章亿这是想看看他找某人的手段和野心么?
俗话说,宁*头,不做凤尾,一个心怀大志之人,如果连小小的牢房都征服不了,又何谈征服天下?
杨再兴虽然身材健壮,可比起乔老四来还是差了许多,所以乔老四很嚣张,脏兮兮的大拇指摸摸鼻子,嘿嘿笑道,“你想跟乔某较量下么?呵呵,只要你将身后的小白脸交出来,乔某便不跟你计较,如何?”
显然赵小郡王长得太俊了,细皮嫩肉的,这在乔老四这种当了十几年的死囚来说诱惑力太大了。牢房里,太缺女人了,所以久而久之,就有了走后门的方法,据说牢房中还有专门做这种生意的。乔老四的意思很明显,他就是要上赵有恭,他要好好疼疼这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杨再兴眼中凶光四射,右手紧紧攥了起来,“你在找死?”
“好大的口气,既然不让开,那老子就先把你解决了!”乔老四吐口唾沫,抬起胳膊朝杨再兴挥来。这乔老四身材甚是魁梧,足有两百多斤,这一胳膊要是抡实了,还真好受不了。乔老四看似威猛。但也就是街头恶痞打架的招数,杨再兴心头冷笑,微微侧身。屈膝猛地顶在乔老四小腹,早已蓄势待发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乔老四的肩头。这一连串的动作,又快又狠,一个照面,乔老四闷哼一声,跪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乔老四艰难地抬起头,此时目光里哪还有半点嚣张?看着抿嘴冷笑的杨再兴,乔老四恐惧道,“兄弟....刚乔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
“闭嘴!”不待乔老四说完,杨再兴便冷喝一声。这乔老四要是依旧强硬,倒还让人佩服,此时一副软语求饶的样子,当真让人鄙夷。扣住乔老四肩头,杨再兴转头问道,“公子,怎么处置他!”
赵有恭懒洋洋的站起身,来到乔老四面前低头看了看,旋即便冷笑了起来。“刚不是要跟本公子亲热一下吗?既然有此心,想来本钱也很厚吧,正好。本公子养了头獒犬就喜欢吃这东西!”
乔老四越听下去,心中越是冰凉,渐渐地身子就打起了颤,不等赵有恭说完,他便伏身在地,不断地磕起了头,“公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求你了....”
“对不起。乔老大,本公子很喜欢那头獒犬!邵烈。还等什么?”
杨再兴阴笑一声,单手将乔老四提了起来。杨再兴要做什么。乔老四心中一清二楚,所以他挣扎着惊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这人拉开啊....拉开啊....”乔老四惊慌失措,脸上涕泪横流。
也许是习惯了乔老四的声音吧,另外十几个囚犯竟畏畏缩缩的围拢了过来,赵有恭站直身子,微微扫视了一圈。他的眼神并不凶狠,却有种不一样的威势,不知怎地,十几个牢犯竟没有一个敢跟赵有恭对视的,渐渐地全都停下脚步,低下了头。
“现在都给本公子蹲到边上去!”
几乎是本能的,十几个牢犯乱哄哄的转身蹲到了墙边,这时乔老四也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他瞪着眼,疯了般哭道,“公子,求你了....”
杨再兴可不会理会乔老四的求饶,他腿上用力,狠狠地顶在了乔老四胯下。
“嗷....”一声凄厉的惨叫,刺得人耳膜发疼,重伤之下的乔老四昏了过去,而那些牢犯也更加恐惧了,他们抱着头哆嗦了起来。
“记住,乔老四是自己摔伤的!”
赵有恭冷哼一句,却无人回答,这时他不由得再次问道,“都听到了吗?”
“听....听到了....老大!”
听牢犯们如此回答,赵有恭也没再说什么。大牢里就是这样,谁强谁就是老大,弱者就只能被欺负。
刚刚乔老四叫的太惨烈了,守在外边的狱卒提刀气冲冲的跑了过来,站在门前看了看,几个狱卒就纳闷了。牢房里一群囚犯全都老老实实的坐在墙边,唯有乔老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如此场景,也不像出过事的啊。
打开牢门,一个狱卒用脚踹了踹乔老四的屁股,“姓乔的,赶紧起来!”
乔老四这会儿就剩下半条命了,哪里还能起得来?那狱卒皱皱鼻子,突然闻到了一股怪味儿,蹲身翻过乔老四的身体,瞬间吓得蹲在了地上,只见乔老四趴着的地方血红一片,还带着些黄不拉几的液体。完了,乔老四被人废了。
“怎么回事?”牢头赶紧走了进来,厉声问了句,这时一个牢犯抬起头颤声道,“刚乔老大要学什么空翻,结果....重重摔了一跤,就成了这个样子!”
“什么?”牢头俩眼一瞪,满脸的不信,摔一跤就能摔成这样?不过牢头也懒得管太多,反正都是一帮子泼皮赖汉。
等着狱卒拖着乔老四离开后,牢房里立马变成了另一幅景象,十几个牢犯挤在一个角落里,而赵有恭和杨再兴则占据了大片相对干净的地方。
“公子,咱们就这样等着?”
“嗯?邵烈可敢打赌?本公子赌那人两个时辰内必来!”
杨再兴也少有的来了兴致,他挑眉一笑,小声道,“赌注为何?”
“一枚铜钱!”
“好!”
二人打赌,也就是图个乐子罢了,只是杨再兴这声“好”刚落下。就听外边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一看来人,杨再兴那张笑脸就僵住了,章亿是纯心跟他杨某人做对的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如今章亿已经年近四旬,不过看气色却像三十二三的样子。大宋的男人大都显老。像章亿这样略显年轻的还很少见。做为章家长孙,章亿身上有着太多章惇的影子,身姿挺拔,约有六尺,面色儒雅,脸带微笑,只是那目光却炯炯有神,一点短须更是平添几分睿智。
只一眼。赵有恭便暗叹一句,真不愧是章家两代英杰教导出的人物,看章亿之风采,果真不凡。
赵有恭观察着章亿,章亿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面容俊雅,背脊如剑,一双眸子,坚定而沉着。不简单啊,小小年纪,便深谋远虑。当真是难得了。虽说小殿下行事还稍有瑕疵,但假以时日,他一定能变得更加老辣的。
“谁是同州来的商人?”章亿眯眼轻问。杨再兴和赵有恭则起身拱手道,“回章知县,我等便是同州来的商客!”
“是你们啊,现在客栈丢失的财物已经找到了,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关于这次误会,确实是府衙的疏忽,为聊表歉意,章某略备酒菜,还望两位莫要推辞!”
“如此。我等谢谢章知县!”
赵有恭和杨再兴有模有样的拱了拱手,只是对这章亿也是越来越佩服了。以误会为由吃一顿饭。谁还会多想呢?至少,赵有恭没有想这么多。他总觉得远离京城,又处身关中,似乎不需要那般处处小心了,而今日,章亿则给他提了个醒。
富平县境内有一山谷,名曰高樂谷,时值隆冬,赵有恭却顶着寒风坐在山坡喝起了酒。章亿手抚短须,目光注视着有些荒凉的山谷。
“殿下可知在牢中时,做错了什么吗?”
喝口酒,赵有恭微微沉眉,仔细回忆了起来。使锐利手段,破乔老四之威风,进而掌控监牢,有什么错么?似乎也找不到什么错,所以他放下酒壶,认真问道,“愿听先生教诲!”
看赵有恭态度谦和,语气真诚,章亿也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决定出山帮助殿下了,那他便不希望殿下是个刚愎自用之人。
“殿下做的都很好,可唯独忽略了一点,为何与乔老四打斗一番,杨邵烈却毫发无损?”
赵有恭本就是聪明之人,只需轻轻一点,心中就明白了过来。嘶,确实有些疏忽了,那乔老四能称霸牢中,手上本事自然弱不了,杨再兴却轻而易举的斗翻乔老四,而自己毫发无损。只要有心人,那定然会留意杨再兴,因为有如此身手之人,又岂是籍籍无名之辈?
见赵有恭眉头深锁,章亿缓缓站起了身,“殿下可以想想,若此时你还在京城,会犯如此错误么?所以,不是殿下想不到,而是殿下的心境变了。”
“谢先生指点,赵凌此后再不会办这等蠢事!”起身拱手致谢,随后又怪笑了起来,“先生,不知那乔老四怎样了?”
章亿右手未抬,长袖随风摆动,眉头微挑,轻声笑道,“殿下既然能经过士平的考验,士平也定不会让殿下失望。昨夜亥时,乔老四便重伤身亡,也不知什么原因,牢里起了大火,烧死烧伤无数。不过好在殿下运气不错,躲过了这场大火。”
章亿面色沉静,就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那乔老四可是赵有恭故意留给章亿的,目的就是要看看章亿手段如何。结果章亿不仅仅除去了乔老四,还一把火除去了牢中十几个犯人,其手段当真果决。赵有恭也杀过人,就在刚刚进入朝邑城的时候,他一口气杀了二十余人,可那是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可章亿却在短时间内就想到了最稳健的方法。
好一个爱民如子,清正廉明的章知县,他赵某人能忍,这章士平能装,二人相交,还真有点臭味相投的意思。
“呵呵,先生不怕事情败露,让人骂为伪君子?”
对赵有恭的调侃,章亿神态自然,展眉笑道,“殿下装疯卖傻,做尽坏事,不怕受人唾骂?”
“呃!”赵有恭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章士平,当真有意思。
山坡之上,赵有恭和章亿相谈甚欢,眼看要到午时,杨再兴、扈三娘、阿九一起走了过来。此时杨再兴手持一把长弓,那长弓通体黝黑,弓身奇宽。这弓是章亿刻意讨要的,至于他要做什么,过会儿便知道了。
杨再兴将弓递上,章亿伸手接过,打量两眼,便轻轻点了点头,“阜民铁胎弓,可开两石,邵烈既有志再现杨老令公之雄风,那可知道何为名将之道?”
“还请先生指点?”杨再兴深知章亿之才学,所以恭敬地持了个子侄礼。
这次章亿却没有回话,而是持弓看向了西面,那里有一株纤细的柳树正在迎风摇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