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乔装打扮一番,赵有恭和阿朱陪着东方瑾出了同州城。经过一日半的奔波,三人途径商南,进入了淅川县地界,淅川地处登州西南,南边五十里处便是顺阳县。到了淅川,虽是午时,但三人并没有急着去顺阳,而是在淅川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王庆于宣和元年起兵,至今已有两年多的时间。虽然同为大宋贼寇,这王庆照着宋江和方腊还是差了许多,占据大半个邓州,却只知抢掠,而不知体恤治下百姓,仅仅两年光景,邓州南部大部分商户都北逃而去,剩下的都成了些小商贩以及吃不饱饭的难民。邓州南部,本来很繁华的地方,如今却异常萧条,尤其是靠近顺阳的淅川县,明明还未出上元节,可街道上却冷冷清清的,竟然感受不到半点年味,偶有行人,也大都是一脸的菜色,几个缠着蓝布条的粗衣汉子从街上走过,眼睛瞟了瞟,行人们便赶紧把头扭向一旁。
这些蓝布粗衣汉子,便是王庆手下大将杜壆的人马,这杜壆和李助号称王庆手下左膀右臂,其中李助精明似鬼,多有主意,而杜壆勇武不凡,一根丈八蛇矛在邓州地界罕有敌手,更兼杜壆手底下养着一帮子江湖猛士,譬如酆泰、袁朗、柳元。因为此,王庆更为倚仗杜壆,宣和二年春,便点了他为征北大帅,驻防淅川。虽说是什么征北大帅,不过也就是好听点罢了,如今杜壆手中也就两三千人马,还大都是些乌合之众。自从来到淅川,为了供养手底下那帮子兵马,杜壆可是将淅川境内抢了个精光。至于税务,更是五花八门,如此一来。本就萧条的淅川县变得更为冷清了。
大宋朝的客栈,大都是集住宿饮食为一体的。入住后,阿朱便点了几个菜。店家还算不错,菜很快就端了上来,东方瑾也是饿得慌了,拿起筷子就往嘴里送,可吃了一口又吐了出来,他抹抹嘴,脸色黑的跟锅底一般。“呸呸呸,掌柜的,你这炒的是什么菜,吃一口,能淡出个鸟来,就这手艺,还敢炒菜?”
掌柜的早就看出这几位客官不似常人了,所以才陪着没有离开,见东方瑾发牢骚,他赶紧拱手赔不是道。“这位客官,你暂且忍耐一番可好?如此,也是无奈啊。自从去年八月份开始,杜大王抢了盐路,这盐价可是腾腾往上涨,到现在已经是一贯钱一斤盐巴。小店哪里买得起,就算买得起,这炒的菜价格也要高,淅川的情况几位客官也看到了,谁能吃得起天价炒菜啊?”
掌柜的脸色痛苦,倒不像假话。东方瑾也不禁大皱眉头,一斤一贯钱。这可是以前一斛盐的价钱啊,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能让盐价翻上百倍?呵呵,这杜壆是穷疯了吧,竟然这般压榨治下百姓,不过这也说明王庆手上却是缺钱,否则的话,王庆也不会任由杜壆这般乱来的。王庆虽然是个贼,也没什么大智,可盐的重要性,他不会不懂的。
东方瑾不吃菜,赵有恭却忍不住吃了两口,如东方大官人一样,他也吃得直皱眉头,可真是一点咸味都没有,这可怎么下咽?使个眼色,阿朱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交子,随后,她捏着粗嗓门沙哑道,“掌柜的,这些钱你拿去,晚上的饭菜可莫再这样了,总之,我们不会让你吃亏的。”
“哎,谢几位客官了!”掌柜的忙不迭的拱手致谢,却又不肯走,他思量了一会儿,方才小声道,“几位客官,你们是从外边来的吧?这淅川不比其他地方,过了酉时,几位最好莫要出门了。”
“咦,掌柜的,你这是什么道理?酉时正是人多的时候,你不让人出门?”
“几位莫恼,你们有所不知啊,咱这淅川不是普通地方,杜大王下了命令,不管是什么人,过了酉时都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敢上街闲逛的,全部抓营里去,除非交了足够的赎金,才能放回来。观几位倒不像缺钱的,不过出门在外,又何苦惹这种麻烦?”
听了掌柜的话,赵有恭就摇头笑了起来,这杜壆还真是个匪,就连占了淅川县后,还依旧改不了山大王的作风。不想着如何繁华淅川市井,却想着抓人收赎金,由此观之,便知王庆是什么人了,就这样的人,永远也成不了气候。
“谢掌柜的提醒,你先退下吧,咱们概不会给自己惹麻烦的”赵有恭说了句,掌柜的就识趣的退了出去。
东方瑾还在琢磨着刚才掌柜的说的话,杜壆捞钱的招数简直有点过分了,自己站着淅川县,还要抓人收赎金,王庆就不管管么?摸着下巴短须,手指轻点嘴唇,思索了一会儿,他看了赵有恭一眼,“韩兄,看来王大头领的日子不好过啊。”
闻言,赵有恭笑着点了点头,“呵呵,王大头领日子不好过,不正好合了先生的意么?”
二人相视一笑,再未多言,阿朱闷头吃着桌上的菜,至于这一对狼狈,她是无心关注的,这俩人,要是什么时候不算计人了,那反而奇怪呢。一桌五个菜,全都没个咸味,不过还得咽下去。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吃了饭,东方瑾留在客栈休息,赵有恭抱着刀和阿朱来到街上。
如今赵有恭可是那个关中粗汉韩永明,而阿朱的扮相却比赵有恭还粗犷,一头枯燥的乱发不受半点束缚,灰色粗衣罩在身上,肩头还打着块补丁。
二人来街上自然不是体察民情的,沿着淅川县主街一路来到了西头,再往前走可就是杜壆的大营了。这杜壆也是穷讲究,一个破县衙而已,还偏偏换个牌匾,名曰“大帅府”。站到县衙不远处,可以看到四个头缠蓝布的汉子懒懒散散的站在门口,其中一个还露着长枪打着哈欠。
“锅盖子,你们听说了没,昨夜又跑了十几个,杜老大废了好一番劲才抓回来七个。”
“可不是嘛,昨夜是十几个,这往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呢,如今咱们这要粮没粮,要钱没钱,谁愿意当这样的兵?给朝廷当兵,那些当官的再怎么贪,多少也管顿饱饭呢,咱们现在呢?吃了上顿没下顿,换谁谁跑。”
“你小点声,这样是让杜老大听见,又得骂你一顿。哎,咱们就将就着过吧,要不是因为杜老大在,俺也早跑了,王头领光让招兵买马,可又不给钱不给粮,简直就是胡来嘛。也为难杜老大了,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咱们何时这般憋屈过?”
几个蓝布粗汉你一言我一语的,全都落入了赵有恭耳中,仅仅是半柱香的时间,他脑袋里就冒出了一个想法。心思一动,拉着阿朱就往回赶,阿朱还纳闷呢,见左右无人,便急声问道,“韩兄,你这是作甚?”
“作甚?有主意了,嘿嘿,这主意只要成了,保准姓王的乖乖地给咱们当先锋官!”
赵有恭二人离开没一会儿就回到客栈,倒让东方瑾纳闷得很,他满上杯茶水,翻着眼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让东方瑾探过头来,赵有恭帖耳一字一句的将刚才见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下东方瑾也张着嘴咋舌不已道,“这...哈哈,杜壆已经困苦到这种程度了?”
“应该不会假的,是不是真的,只需今晚去确认一下便可。不过嘛,这挖坑钓鱼的事就交给先生了!”赵有恭挑眉一笑,很干脆的当了甩手掌柜,东方瑾很干脆的站起身,手抚下巴,笑眯眯的说道,“公子放心,属下这就给大娘子写封信。”
我靠,赵有恭恨恨的盯了东方瑾一眼,这个王八犊子还真会现学现卖,刚把事情推给他,他就把事推给朱琏,这甩手掌柜当得,一个比一个利索。
阿朱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的,这世上怎么会有东方瑾这样的无耻之徒,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出门把脸皮忘家里?
感受着两对火辣辣的目光,东方大官人未然未觉,拢拢头发,晃晃脑袋,优哉游哉的去自己屋中写信了。
对东方瑾这样的厚脸皮,赵有恭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要怪就怪自己找个这样的人当狗头军师。当夜,赵有恭和阿朱夜探大帅府,与此同时,一封信也递往了汴梁。
汴梁离着邓州并不远,快马加鞭四个时辰便到,第二天辰时,朱娘子就收到了信,看着这封所谓的六百里加急,朱娘子粉唇微启,摇头苦笑了起来。芷兰在一旁看得很好奇,凑过头扫了两眼,表情也如朱娘子那般无奈了,哎,这个东方瑾还真会拿着鸡毛当令箭。
“芷兰,你去准备一下吧,找万石粮食给呼延将军送去。这日子嘛,就定在上元节吧!”
“哦,婢子这就去准备。可是,娘子,咱们就真的这样白白把万石粮食给别人了?”
“咯咯,放心吧,殿下在洛阳城捞到的好处,要远远多于这一万石粮食。”
朱琏却是放心得很,洛阳城里藏着太多好东西了,要真能据为已有,别说一万石粮食,就是五万石扔出去,也不会亏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