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杲这一招围魏救赵可真有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意思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完颜杲和完颜宗望还不想用这招,因为大宋兵马出城一次不容易,如果这次不尽量找机会取得绝对优势,想等到宋军下次出城,可就不容易了。骑兵,无法使用,可要是能使用骑兵呢?
当完颜杲提出这个问题后,完颜宗望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到底如何让骑兵摆脱冰天雪地的困扰呢?这可不容易啊!”
完颜宗望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什么主意,不过他脑子活络,自己想不到,不代表别人想不到,当天便让人到城中贴告示,只要谁能相出让马蹄不打滑的主意,赏钱百贯。告示贴出去后,在蓟州城内反响很不错,一百贯的赏钱,代价只是想到一个好主意,这买卖谁不愿意做?很快就有人登门了,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人,还别说,真有一些百姓提出了歪点子,有的提议用厚布包裹马蹄,有的提议缠上稻草,最后经过测验,完颜宗望找到了一条行之有效的方法,将一些兽皮裹在马蹄子上,因为摩擦力的关系,竟然一点也不滑了。
信心百倍的童贯可不知道自己的算计已经入了别人的彀中,宣和七年腊月末,简直就是多事之秋,先是定*西征吐蕃,紧接着就是金国挑起战争,谁知道这个年谁能过好呢?当来到蓟州城下,童贯并没有急着攻城,以前他最讨厌跟金国人正面交锋,但这次,反过来了,他可不想硬攻蓟州城。毕竟蓟州北方重镇,又有两万大军驻守,强攻的后果显然不会太美妙。说起来。童贯也有点损了,他让人去城头下喝骂。骂的还是现在大金国的汗王完颜宗望,“完颜老二杀了亲爹,睡了亲娘,猪狗不如,有本事的滚出来,大宋皇帝陛下教教你如何做人,省的一辈子禽兽,却不自知。”
城头下骂声五花八门。总之没一句好的,这些话传到完颜宗望耳朵里,反应可想而知。完颜宗望没有亲手杀死亲父,可完颜阿骨打的死终究是他亲手造成的,害死亲父,不管怎样,心里这一关是过不了的,这成了他心中最深的忌讳,绝不容许别人提起的。可现在许多宋兵站在城外不厌其烦的喊,至于娶了继母。这倒没什么。在女真,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事情再平常不过了。只是这毕竟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情,被人这般说,心里也好受不了。铁青着脸,完颜宗望抄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刺耳的碎裂声响起,惊动了正在屋外调派众将的完颜杲。
安排好各项事宜后,完颜杲回到了屋中,看着房内一片狼藉。他眉头蹙起,脸上神情严肃。“斡离不,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大金国的汗王,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大金国的子民,以后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如果还控制不了自己,我们永远也不可能争得过定*的。”
已经许久没人敢说完颜宗望了,恐怕大金国里,除了完颜杲敢如此,也没有别人了。重重的舒了口气,完颜宗望苦笑道,“叔父,侄儿知道了,不过这次,我要亲自领兵出征,定要让那些逞口舌之利的小人付出惨重代价。”
完颜宗望的眼中透着几分坚定和凶狠,完颜杲并没有拒绝,而是沉声道,“你要出征可以,但注意自己的安全,你要是出什么事,这得来不易的局面就要拱手送人了。”
“嗯,叔父放心,侄儿晓得”完颜宗望轻轻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自己所处的局面,看上去大金国尽数掌控在手中,可实际上还是有着很多不确定因素的,完颜宗翰到底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那完颜宗干更不是省油的灯,而老四完颜宗弼更是人中翘楚,军中威望也足,自己真的要阵亡,说不准真就便宜老四了。
蓟州城外,任凭那些宋兵如何叫骂,城头上都没有反应,童贯心里还在纳闷,完颜老二心高气傲,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他应该早早的领兵出城一战才对啊。蓟州城没有反应,童贯也只能按兵不动,转眼间两个时辰过去,童贯主动后撤十里地扎营,随后就是埋锅造饭。童贯以为今日不会有什么变化,可完颜宗望等的恰恰就是这个时机,城中女真骑兵早就吃的饱饱的,马屁备好,待城外宋兵退去,完颜宗望提刀上马,扬声道,“我女真族勇士们,汉人欺我大金国无人,本汗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大金国的厉害。城外汉人数倍于我,尔等害怕呼?”
“汉狗懦弱,汗王必胜....必胜....”许多女真士兵挥舞着弯刀,喝着囊袋里的烈酒,烈酒能唤醒热血,每当厮杀之前,女真骑兵都会喝点,酒就像神奇的灵药,能让他们平添几分战斗力。
完颜宗望一马当先,近一万五千名女真骑兵陆陆续续的从西门冲出,为什么一定要从西门出呢?因为完颜宗望要与顺州城完颜宗弼所部集合在一起。出城五里地,就看到完颜宗弼的大军汹涌本来,两股大军合在一起,短时间内就汇聚成了三万多人的铁骑,而此时的大宋兵马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在他们的想法里,这种冰雪地里,战马不合适的。见了面,完颜宗望嚷声道,“老四,知道你勇猛不凡,怎么样,这次有没有没信随为兄一战破大宋兵马?”
“汗王说笑了,那无用的汉人,虽有十几万,不过是十几万待宰的猪样罢了,要胜他们又有何难?”完颜宗弼举手投足间展露着一种自信,当初女真铁蹄能打的契丹人满地找牙,更何况是被契丹人压制了百多年的宋兵?如今宋军之中只有几千骑兵,还都收缩在析津府内,所以这一战,大金国是想打就打,想走就走,主动权在手。还怕那宋军人数多?
三万多铁骑冲锋起来,那气势几里外都能感受得到,当探马慌慌张张的来到大营。禀报童贯的时候,女真铁骑已经距离大营只有两里地了。两里地。对于骑兵来说,几乎是眨眼就到。
童贯不知道女真人的骑兵为何能在光滑的冰雪地上前进自如的,但有一点非常清楚的,那就是要遭殃了,“快传令胡成科,将拒马和铁蒺藜撒下去,一定要将女真人的势头挡住。”
童贯的命令不可谓不及时,可这次出城根本没想过和骑兵正面交锋。哪里带许多拒马和铁蒺藜呢?完颜宗望和完颜宗弼兵分两路,一路从北边进攻,一路从南边进攻,胡成科是顾头不顾腚,刚刚组织起阵型,南边就被完颜宗弼冲破了。如今大部分宋兵还想着吃饭呢,有的窝在别处休息,女真铁骑一来,简直如虎入羊群,砍得宋兵还无还手之力。终于。乱象丛生,渐渐地营中局面就有点失去控制了。完颜宗弼突破南边,也不急着深入。而是领着兵在南边外围东西交叉,不断收割能看见的宋兵,如此一来,逼着那些慌乱不堪的宋兵往大营中间跑。这可是十几万大军啊,整个大营连绵十里地,分散开来,倒显不出什么,可当大多数人都集中到小片范围内后,就知道场面有多乱了。乱。就是完颜兄弟俩想要的效果,女真铁骑南北夹攻。却放着东西两侧不管,当感受到压力过大时。许多宋兵选择了从东西两个方向逃跑,这人啊都喜欢跟风,有第一个跑的,有第二个跑的,最后演变成了一场大逃亡。
无数宋兵像蚂蚁一样从东西两侧奔出去,童贯是想管也管不了,前边步卒逃亡,后边铁骑追赶,后果可想而知。面临金国骑兵的追杀,数不清的宋兵惨死在那些钢刀之下。当形势不可逆转后,童贯也选择了逃,也许这就是童贯最大的弱点吧,如果他能在这个时候领兵驻守大营,死死地拖住女真铁骑,伤亡会降低许多。可童贯惜命,他不会留在必死之局中的,童贯下令逃跑,其他将领直接没了主心骨。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人心不齐,撑不起脊梁。
大宋十几万大军一败涂地,他们就像一群绵羊样被追的乱跑,鲜血染红了蓟州城外几十里的地方,尸体数也数不清楚。宋军想逃回析津府,可完颜杲早已领兵挡在蓟州到南京的路上,无奈之下,只能继续往南跑,至于往北跑,没人想过,一路向北跑到大定府么,那不是蠢材是什么?
一路逃亡,一路追赶,最终来到南边的永定河河畔,对大多数宋兵来说,看到永定河,就看到了希望,因为只要过了永定河,回到白沟河一线,就可以缓口气了。可是过得了永定河么?答案是不可能。完颜宗翰早就在此地等候了,为了万无一失,他在派人守住永定桥的前提下,让人砸破了冰面,看着永定河中碎裂的冰层随着河水缓缓流动,无数宋兵直接绝望了。有冰层,他们可以顺利踩在冰层上跑过去,可冰层没有了,别说河水有多深,刚这寒冷的天气谁能受得了,落水后估计还没到河对岸,就早被冻得手脚发麻了。没了生路的情况下,许多人会变得疯狂,此时的大宋士兵就是如此,他们一窝蜂的冲向了永定桥,因为那里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结果可想而知,面对以逸待劳的几万金国兵马,大宋士兵付出惨重的伤亡依旧没能冲过去,近十万大军被困在永定河北岸到大庆几十里的地方,一场厮杀,持续了一天一夜,知道第二天黎明到来,方才渐渐停下。没人会去数死了多少人,总之很多很多,这一天,完颜宗翰放开了永定桥,剩下的几千残兵飞速过了永定桥,而女真人从后追赶,一路到了白沟河一带,在乱兵冲击下,白沟河一带形同虚设,仅仅半个时辰,女真人就过了白沟河并猛攻河北重镇雄州城,一日之间,涌入雄州城,至此,也意味着南京析津府成了一座空城。
宣和七年腊月二十四,南京守将程风雷率城内一万守军投降,这也预示着南京陷落,女真人具备了南下的资本。永定河一战阵亡十几万宋军,如此大的消息想瞒也瞒不住的,两天后。童贯兵败,永定河惨剧就传到了东京汴梁城,当消息传来。无数汴梁百姓还以为是佛祖开的玩笑。几年前,大宋被辽朝耶律淳杀的大败亏输。损失惨重,现如今又在那里败了一场,并且败得是如此干脆。
雄州失陷,那接下来女真人随时都能南下大名府,紧接着就是渡过黄河,过了黄河是哪里?那就是东京汴梁城。第一次,生活在汴梁城的百姓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不安,原来身处中原之地的汴梁城也是那么多不安全。只要女人想,随时都能南下,虽说河北和山东还有几万兵马,可这些地方兵马能够挡得住凶猛的女真人么?
狼来了,而绵羊还是绵羊,汴梁皇宫里,那个文采风流的官家赵佶呆呆的坐在软垫上,在他面前供奉着三清道尊,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清楚地看到官家赵佶竟然全身打着哆嗦。眼神中露出的满是恐惧。面对凶猛的女真铁骑,赵佶也慌了,以前他高傲。那是因为觉得就算再怎么败,别人也打不到汴梁城来。可是这次不同了,十几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黄河以北已经没有能够抗衡女真人的兵马,也许这几天,也许明年,总之,女真人想什么时候过黄河攻打汴梁都是可以的。
赵佶不想死,他想逃。可作为一国之君如何能放弃国都,放弃都城几十万子民。仓皇逃亡?所以赵佶很纠结,到底要怎么做呢?咚咚咚。一阵脚步声传来,杨莲小心翼翼道,“官家,蔡枢密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让他进来吧”赵佶挥挥手回了话,没多久蔡攸就迈着小碎步快速走了进来,蔡攸这次来正是为了赵佶,自打兵败的事情传来,蔡攸回到家中就仔细思索起来。他心里非常清楚当今官家的心思,如果让他跟汴梁城共存亡,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想逃,可又找不到逃的理由,而蔡攸来到这里,就是要给赵佶一个不错的理由。
“陛下,臣有要事相商”说着话蔡攸斜着眼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杨莲,杨莲心知肚明,赶紧拱手道,“官家稍待,小人去御膳房悄悄饭做好了么。”
杨莲识趣的走了,蔡攸没了顾忌,向前两步,神秘道,“官家,如今局面,汴梁城是不能再待了,女真人随时都能打过黄河,还请官家移驾他处。”
蔡攸的话可算是说到了赵佶心坎里,可他还是装模作样的,“哎,大郎好心了,可朕作为一国之君,则能弃百姓于不顾?”
听赵佶的话,蔡攸心里一阵腹诽,官家还真能装,你要是心系百姓,前些年还会闹那么多民乱,还会搞那么多花石纲?心中不以为然,可面上还是得恭恭敬敬的,“官家,一国之君不成,若不是一国之君呢?太子殿下成熟稳重,锐意进取,自可继位,到时候官家不就可以离开了么?”
蔡攸的话刚说完,就见赵佶的脸色变了几变,瞬间就寒了下来,他哪里舍得放弃皇位?如果不是蔡攸往日忠心,这会儿就要怀疑蔡攸的用意了。不过蔡攸似乎并没有害怕,看着蔡攸坚定的目光,赵佶心念一动,突然有点明白了,将皇位禅位于太子赵桓,也就卸下了一个包袱,不管女真人来不来,就先让这个儿子抵挡一番吧,有了新皇帝,太上皇去哪里,就没什么可留意的了。
“好,朕也是感觉疲累不堪,身子不适,也该将皇位传给太子了!”赵佶看上去语重心长的,真像个慈爱的老父,可实际上呢,这简直就是把自个儿子往火坑里推啊。赵佶想得很清楚,把皇位让给儿子赵桓,女真人若来了,顶缸的自然是儿子赵桓了。若是女真人不来呢,到时候再把皇位要回来就好,就那儿子懦弱不堪的性格,他敢反对么?
听着这冠冕堂皇的话,蔡攸觉得自己像个罪人,将可怜的太子赵桓推出来,简直就是要这位太子殿下送死啊。可蔡攸没有选择,他的一切都是赵佶给的,赵佶要是完蛋,他也得跟着完蛋。
赵佶将要禅位给太子赵桓的消息不胫而走,消息来到楚王府里,清雅贵重的李大家无奈的笑了笑,官家还真舍得下呢,太子再不讨喜,那也是自个儿子啊。真不明白,如此贪生怕死,沽名钓誉,怎么就成了大宋的官家呢?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历史的强大,不管时空如何变幻,不过有多少改变,最后历史洪流还是走到了这里,赵佶要禅位,也就是说腊月里,靖康元年来了。
腊月末的太子宫里有些冷冷清清的,原因无他,最近郓王殿下风头越来越盛,不仅握着开封府,还兼任中书省,握着户部不少事。相比之下,低位尊崇的太子殿下仿佛成了可有可无的配角。汴梁城里从官员到百姓,仿佛都有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官家可能要易储了。面对权力越来越重的赵楷,赵桓当然是无法接受的,眼看着年关将至,自己却要面临被换的危险。房间里燃着几个炭盆,将整个房间烘烤的犹如春天,柴可言温声软语的逗弄着怀中孩儿,而赵桓呢,则站在一旁慌慌张张的说着些什么。
“可言,你看现在怎么办?如今户部大部分职司都落在三哥儿手里了,咱们要是再什么都不做,可就被压住了,你快想个办法啊”赵桓说话分外焦急,脸上一片不安之色。
柴可言柳眉紧蹙,心中暗叹一句废物,这点事都经受不住,还想跟那么多人斗呢。这赵桓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说过多少次了遇事要稳重不可慌张,可一点用都没有。心中不屑,却不能放弃是赵桓,至少眼下二人还是一体的,如果赵桓倒了,自己想做点事也不容易了,毕竟大宋朝还是男人主事,她贵为郡主,也不可能明着掌握太多权力。示意青黛抱着孩子去里屋后,柴可言不慌不忙道,“太子殿下,你又着什么急?放心吧,你的位子稳着呢,没人动的了你!”
说这些话,柴可言还是非常自信的,眼下金国人占了南京,想要打到黄河实在不是难事,赵佶那人,见利忘义,做大事而惜身,面对虎视眈眈的女真铁骑,他定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汴梁。到底怎样才能离开汴梁?作为一国之君,绝不可能如此离开汴梁城的,那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出皇位。不过,这一定是暂时性的让出,咱们这位官家春秋鼎盛,日子还长着呢,又岂会甘心老老实实的当个太上皇?如此一想,不就简单了,能接位的只能是太子赵桓,而不是受宠的郓王赵楷,更不可能是康王赵构。赵楷此人能力不俗,赵佶对这个儿子喜爱有加,也有些惧怕,要是把皇位给了这个儿子,还能不能拿回来就两说了,康王赵构嘛,好像一直没入过官家发言。最后就剩下了太子赵桓,太子很好呢,为人懦弱不堪,给他皇位,以后再要回来就是了。不过,到时候就不是赵佶想怎样就怎样了,至少,她柴可言不会让赵桓成为玩物的。
心中明了,可赵桓未必能沉得住气,这么久了,柴可言也发现赵桓有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遇事不够冷静,“太子殿下,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准激动,甚至要表现的懦弱可欺,还望殿下能够做到这些,如果做不到,本郡主做再多也是无用,明白了么?”
柴可言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阐述着,她嘴角抿着,颇有些鄙夷的姿态,赵桓心中自然不痛快的,眉头皱了皱,嘴巴张开,最终没多说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