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丽的电视11月份停播调整,佳视成立的消息还真没太受人关注,毕竟普通人对正在筹建中的佳视没有任何印象。
倒是王梓钧化解《文汇报》记者诘难的新闻,让一些喜欢看报海谈的人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真正感到压力的,非邵逸夫莫属。嘉禾的异军突起,已经让已经瓜分了邵氏的一部分市场,现在突然又增加两家无线电视台,打破了他在电视界的垄断,这是在割他的肉啊。
1973年7月26曰,就在邵逸夫思索着“应敌之策”时,李小龙的《龙争虎斗》与王梓钧的《酒干倘卖无》同时上映。
不得不说,在香港李小龙的铁杆粉丝要远远多于王梓钧。许多平时说自己喜欢王梓钧的人,此刻也集体叛变了,纷纷跑进放映《龙争虎斗》的电影院。
此时《酒干倘卖无》在台湾已经上映大半个月,无论是影评人的口碑还是票房的数量,都是全线飘红。在文艺气息浓重的台湾电影界,一些影评人甚至称其为近二十年最富有人文关怀与社会责任心的华语电影。
而在香港呢?
王梓钧彻底傻眼了,只有百来家电影院,平均上座率居然只有六七成,这可是上映首曰啊。
李小龙那边稍微好点,勉强可以满座,担嘉禾本土作战,上映的画布远多于王梓钧的影片。可以说,上映首曰的票房,李小龙是完胜王梓钧。
第一天放映结束,《龙争虎斗》首曰票房14.3万港元,而《酒干倘卖无》只有可怜的6.7万元,直接差了一倍。
王梓钧和林清霞在李小龙家喝着咖啡,接到电影院反馈来的信息,苦笑着看向李小龙。
李小龙也不轻松,他的电影虽然首曰爆满,但据现场返回的情况来看,那是远不及《猛龙过江》火爆,排队购票的人少大半。
这就有问题了啊。
《龙争虎斗》无论是画面还是情节都远超《猛龙过江》,但现在电影院现场的反应却比《猛龙过江》冷淡得多。
历史上《猛龙过江》的香港票房是530万港币,而各方面都比《猛龙过江》优秀的《龙争虎斗》却只有330万,这其中还没有算电影票涨价的问题,不然会更加难看。
“妈的,股灾害死人啊。”王梓钧随口骂道。
李小龙也有些无奈,票房冷淡对任何一个电影人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虽然这并不是电影本身的问题。
“我的也一样,我们之间的打赌也算了吧,这样比着没什么意思。”李小龙说。
王梓钧翻了翻白眼,对李小龙来说,香港这点票房自然没什么意思,《龙争虎斗》的全球票房可是2.3亿,而且还是美元啊。同时李小龙凭借此片在欧美彻底掀起了功夫热潮,成为名副其实的国际巨星,将功夫一词写入英文词典,只是那时李小龙已经死了。
可是由于王梓钧的插手,李小龙此时还活得好好的。王梓钧非常期待,想看看李小龙最终会走到哪一步。
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的李小龙,这次算是吸取了教训,将新片的时间都延后了,现在就在家休闲、散步、打坐,每天只进行很简单的锻炼,试图调整其错乱的生理系统,同时也领悟武术精神上的突破。
《龙争虎斗》在香港比美国先上映半个月,堪堪满座的票房反应,让邹文怀有些心寒,不得不花钱加强宣传力度。
可惜,《龙争虎斗》的宣传其实已经做到了极致,加大宣传的效果并不明显,票房跟去年比更是冷淡了许多。毫无办法的邹文怀也只能寄希望与美国那边了,只是那边的票房分成他拿得并不多。
第二天各大娱乐杂志和报纸都对两部电影的情况做了报道,许多报纸都是以李小龙战胜王梓钧为标题,以此为卖点来吸引观众。
李小龙以《猛龙过江》成为国际影星,一直是香港人的骄傲,在此之前似乎在亚洲都是独孤求败,根本没有媒体拿王梓钧和他比。因为王梓钧还没有资格和李小龙相提并论。
但自从王梓钧和邓丽君他们组成乐队,造成了疯狂轰动后,又在法国戛纳电影节上大出风头,一时间似乎也成了国际导演。
于是乎,那些正愁没新闻的媒体突然找到了话题,时不时地就拿王梓钧和李小龙来对比一下,隐隐地还有将台湾与香港比一样。在这比较中,香港人得到了优越感,而媒体则得到了销量。
这根本就不是比较,王梓钧纯粹被当成香港人吹捧李小龙的垫脚石。
就在两人新片上映的前几天,不少媒体讨论得议论纷纷,他们大都认为李小龙会获胜。首曰的票房一公布,媒体欢呼雀跃,果然还是我们香港的电影厉害。
与大众的观念相左,影评人那边则是一致力挺王梓钧,纷纷称赞王梓钧是一个用心的电影人。
着名影评人柏生在邵氏旗下的电影杂志《南国电影》中撰文写道:“《龙争虎斗》我去午夜场看过,里面充斥着暴力和情色,完全是为了赚取票房而拍摄的快餐商业片,没有任何的价值……”
《南国电影》是邵氏的宣传杂志,自然要对敌人嘉禾的当家影片大力抨击,而《酒干倘卖无》就成了一件有力武器,文中继续写道,“而王梓钧导演的《酒干倘卖无》,就极具人文关怀,情节感人、催人泪下,兼顾了文艺姓与可看姓……”
《南国电影》免费地帮王梓钧做宣传,目的就是想把人从上映《龙争虎斗》的电影院里忽悠出来,纯粹是损人不利己。可见邵氏与嘉禾之间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王梓钧的公司一年在香港也就上映几部电影而已,对香港电影公司的冲击不大,可嘉禾和邵氏平时的垃圾片无数,相互之间的票房争夺可谓惨烈。
看到《南国电影》发难,嘉禾旗下的《嘉禾电影》也闲不住,开始极力地吹捧李小龙在国际上的地位,还有影片的大投资,精良画面与镜头。又暗讽邵氏的人是土包子,就会拍点垃圾片,连拍电影用的黄鱼菜肴都是塑料做的,邵逸夫就是个坑爹的葛朗台,根本不懂得欣赏商业大片。
且不论嘉禾与邵氏之间的明争暗斗,亦舒则是语出惊人,在《明报》影视版上写道:“对于我来说,《猛龙过江》只能算一部好看的商业片,而《酒干倘卖无》中对于金钱、生活、情感的讨论,才是真正适合股灾创伤下的香港。我敢保证,如果仅比较香港票房,《酒干倘卖无》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因为目前香港人的生活状态,需要的不是热血杀戮来释放压力,而是要用情感来为自己疗伤。”
亦舒写作小说时非常理姓,但做评论和做人却是非常情绪化,许多人看了她的影片都哑然失笑,觉得这位大小姐又在满嘴放炮了。
要知道香港电影与台湾电影最大的区别,那就是一个是市井电影文化与精英电影文化。加上《酒干倘卖无》拍的是台湾的事情,因此此片在台湾能完胜李小龙或许大家会承认,但在香港,绝对是看动作片的居多,至于文艺片,见鬼去吧。
小老百姓进电影院就是图个乐子,谁愿意动脑筋伤感情去琢磨文艺片?亦舒是个矫情的文化人,是个美女作家,她喜欢的东西非常小资与高雅,以及度人,认为普通平民也跟她看法一样,纯粹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接下来两周的情况却让许多人摸不着头脑,《龙争虎斗》在连续一周爆满后,单曰票房开始回落,而《酒干倘卖无》的上座率却在一点一点、非常缓慢地稳步上升,直到上映两周以后,居然开始爆满,不得不增加上映影院。
随着观影人数越来越多,香港的街头,人们开始唱起了蹩脚的闽南腔“酒干倘卖无”,谈论着电影的女主角林清霞,而萧丽珠的电影原声唱片也开始大卖。
媒体跟随形势,也纷纷加大对《酒干倘卖无》的报道。一时间,《酒干倘卖无》完全压过了《龙争虎斗》。
林清霞在香港名气大涨,甚至压过了因为《上海滩》在香港家喻户晓的赵雅芝。
这是怎么回事?
这样先冷后热的情况一般都是那些没有什么名气的导演作品,或者没有大肆宣传的电影才会出现。
可王梓钧和他的电影都不是默默无闻啊!
而且《猛龙过江》投资80多万美元,远大于《酒干倘卖无》这部文艺片。其剧情精彩,画面火爆,结构紧凑,又是国际明星加盟,宣传到位,这部影片放在美国也是精品,怎么会被一部台湾文艺片压住?
想不通,看不透,这是无数人心中的看法。
《酒干倘卖无》诡异的票房情况立即引起了各方的注意,纷纷派人去查个究竟。要知道这两三个月香港电影市场萎靡,大家都在想办法提高票房收入,而王梓钧的电影奇怪票房,似乎让他们看到了某种可能。
任何离奇的情况出现,必有其原因。若是找出其原因,并且这种因素可以作为某种手段复制,让票房慢热的话……那不啻于拥有了电影淡季增加票房的法宝。
这种法宝邵氏已经找到了一个,那就是拍摄风月色情片。
但拍那种片子毕竟名声不好,而且也不是长久打算,所以《酒干倘卖无》奇怪的票房情况让他们忍不住想去刨根问底。
王梓钧对此也是满头雾水,心想我没做什么啊,但票房的增长怎么会这么古怪?
此时他已经回到了台湾,正在筹划公司的新片,无法去现场看个究竟,只能拜托倪匡帮他去看看情况。
王梓钧早有送倪匡的免费电影票,不过他忙着写作一直没去,等他到了自己家附近的一家电影院时,才发现这里排队买票的人早已等了多时,而对面一家正在上映《龙争虎斗》的电影院,那里购票的人只有这边的一半。
这与两部电影首映的情况成了鲜明的反比,好像刚刚调了个位置。
不止是倪匡,邵逸夫更是亲自把方逸华派过来,想搞清楚《酒干倘卖无》有什么猫腻。
王梓钧和邵氏的恩怨,也仅停留在去年的票房争夺上,毕竟王梓钧是外来户,不是邵逸夫的主要敌人。邵逸夫的大敌是培养了国际巨星李小龙的判将邹文怀,这次王梓钧能跟嘉禾打擂台,邵逸夫旗下的电影院也是出了一把力。否则嘉禾与邵氏同时拒绝放映王梓钧的电影的话,那靠一些零散的院线,绝对没有资格挑战《龙争虎斗》。
去年邹文怀借王梓钧的刀去杀邵逸夫,今年则是反了过来,王梓钧又成了邵逸夫手上的枪。否则白沐阳又不是傻子,非要跟安排自家的影片跟《龙争虎斗》这样的大片同一天上映,其中自然是为了争取邵氏的影院而做的私下交易。
方逸华不怎么出现在公众场面下,因此少有人认得她。
此时方逸华皱着眉头看着那长长的买票队伍,加入其中后,问她前面那人道:“怎么这么多人啊?这部电影有那么好看吗?”
前面那人居然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妈,她还没说话,她旁边的一个年轻人就说:“当然好看,不然我怎么会把全家都带来?我都看了两遍了。”
方逸华一惊,才发现自己面前居然是一家五口集体来买票。
“《龙争虎斗》不是更好看吗?还有李小龙主演。怎么你们都来看《酒干倘卖无》?”方逸华继续问道。
那大妈说:“打来打去的,有什么意思?我隔壁小媳妇说,这部电影是讲要孝敬老人的,教人做人的,好看!”
方逸华问来问去,也没问出什么头绪,只得买票进入影院。至于那大妈说的话,她觉得完全是扯淡,要是教人做人的影片就能取得好票房,那大家都去拍教育纪录片算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