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王梓钧带来的蝴蝶效应,刘嘉玲的父亲刘桂明本应在文.革结束后不久,就应朋友之邀到香港银行供职,两年多以后才将妻儿接去香港定居。
可不知怎的,刘桂明的朋友老罗,在这个时空混得却不怎么样。老罗是六十年代来香港的,后来渐渐混成一家银行的下层管理者,曰子倒还过得去。
谁知前几年一场股灾让老罗资产缩水大半,老婆落井下石,把他剩下的钱也卷跑了,以至于现在只能住在狭窄的租屋。
而本该两年前就到香港做银行职员的刘桂明,却因为在大陆惹上麻烦,提前半年把全家带到香港投奔老朋友。走得焦急,以至于刘嘉玲还有一个多月就初中毕业都等不及。
因为有老罗的帮忙,文人出身的刘桂明很快在银行做上小职员,不过刘嘉玲的母亲王馥梅却没找到工作。还有更糟糕的,他们全家的积蓄,只够付两个月的房租,而刘嘉玲姐弟两的学业也暂时没有着落。
刘嘉玲一家已经来香港五天,今天刘桂明终于在银行正式上班了。没有学上的刘嘉玲姐弟正呆在新家看着电视,这台电视机是房主留下的老式黑白电视,经常闹毛病显不出图像,不过这也让刘嘉玲姐弟两高兴了。
王馥梅把新家打扫了一遍,翻出她从大陆带来的箱子,里面是十多幅裱好的工笔画。刘嘉玲的外公是苏州的工笔画名家,母亲王馥梅也是小有名气的画家,这十多幅画,全都是她创作的精品。
“唉!”王馥梅叹了口气,虽然舍不得,不过如今却没有选择了,只能忍痛将这些画卖掉,否则一家四口还没等丈夫拿工资就得饿肚子了。
这几天老罗带他们家在香港四处转了转,附近的路王馥梅已经比较熟了,再加上有一副香港市区地图,王馥梅决定今天出去碰碰运气。
王馥梅放好画,背着箱子准备出门,却又放心不下家里的两个孩子,怕万一有坏人闯进来。思来想去,只好朝儿女招手道:“嘉玲,嘉勇,快把电视关了,跟妈妈一起出去卖画。”
“好!”刘嘉玲乖巧地站起来去关电视,刘嘉勇盯着电视有些不舍,但还是朝妈妈走去。
王馥梅牵着一对儿女下楼,沿途碰上两三个街坊,她都主动点头微笑,不过对方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却都没有还以好脸色。
走出有些脏乱地小巷,背后传来的小声议论让王馥梅心中慌乱。
“喂,三仔,快看大陆妹!”
“大陆妹有什么好看?一个比一个两(土气)。”
“那个牵小孩的,屁股好翘,扭来扭去扭得我心痒痒。哈哈!”
“哪个?哪个?”
“那边!”
“真的好靓,打扮一下绝对是靓女,做契家婆够用的啦。”
“哈哈哈……”
王馥梅此时才三十多岁,长相跟成年后的刘嘉玲差不多,不过更多了一股清秀文气。她只会一些简单的粤语,但契家婆是情妇的意思她却是明白的,吓得拉着儿女加快了脚步。
刘嘉玲被妈妈拉着小手,走过一家又一家的店铺,她的目光从各种好看的衣服、手表、蛋糕、玩具上滑过。隔着橱窗的玻璃,那些东西离她很近,却又遥远得好像在另外一个世界。
走了好久,王馥梅终于发现一家卖画的商店,拉着孩子就朝里面走。
店里卖的都是用画框装订好的油画,王馥梅进店后的第一反应是用专业的眼光去品鉴墙壁上那些画。看了几眼,王馥梅心中大定,这些油画都是一般货色,根本不能跟她背箱里的那些精品工笔画相比。
画店并不大,只有一个收账开票据的女收银员,以及正在看八卦杂志的中年男店主。
“买画?”男店主抬起头来,王馥梅三人的土气打扮让他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大陆过来的,不禁有些鄙夷。不过当他看清王馥梅的长相时,却是眼睛一亮,笑呵呵地站起来准备热情招呼。
王馥梅扫了男店主手上的杂志封面一眼,脸蛋不由地一红,那上面赫然是个半身赤裸的女人,关键部位用一个八卦图案遮挡住了。
“你们这里的话怎么卖?”王馥梅说着半生不熟的粤语问,她没有直接说明来意,而是准备先摸清楚店里油画的价格。
一个大人,两个十多岁的小孩,三人穿着一身土气的衣服,怎么可能是来买画的?
换个人早就把王馥梅轰出去了,不过店主却非常热情地带着他们看画,目光有意无意地在王馥梅脸蛋、胸脯上扫来扫去。
这几年大陆的逃港者越来越多,大部分穷得饭都吃不起,经常干些违法的事,这也是香港人厌恶大陆客的原因之一。
男店主显然把王馥梅当成了没饭吃的大陆妹,心里想着怎么勾上手花几十块钱玩一玩。若非王馥梅带着两个孩子,凭她的长相,男店主甚至都有些动了养她做外宅的心思。
“这幅是仿梵高的《向曰葵》,是香港名家范某某早年的作品,虽然画风还没成熟,但线条、色泽……”男店主热情地做着介绍,王馥梅却没有听进去,因为她在那幅画下看到一行小字,赫然是油画的价格。
天啦,这样一副劣质油画居然能卖到两百多!
跟自己的作品比起来,王馥梅心中越来越有信心,因为背箱可有好几副是她老父亲当年的佳作。
男店主也没什么心思卖话,借着说话的时机与漂亮的大陆妹越靠越近,甚至有几次手肘都蹭到了王馥梅的手臂。
刘嘉勇年纪稍小,眼睛盯着油画在看,刘嘉玲却已经懂事了,见男店主不规矩,悄悄地拉妈妈的衣角。
王馥梅被女儿拉了两下,顿时警醒过来,退后了两步,从背箱里拿出自己的工笔画,说道:“老板,我这里有些画,你看收不收?”
男店主一看到那些工笔画,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大陆妹是吃不起饭了,准备卖画糊口啊!店主虽然一直是跟油画打交道,不过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一看这些工笔画就知道是精品,找到合适的买家肯定能赚一大笔钱。顿时他就起了别想的心思,想来个财色兼收。
“卖画啊!”店主像是买肉一样挑肥拣瘦地翻着那些工笔画,做出一副不屑地样子说,“我们这里只收油画……”
王馥梅一阵失望,没等店主说完就准备离开:“那不打扰你了!”
“诶,等等,我再帮你看看。”男店主见她要走,连忙挽留住,又对女收银员说,“阿妹,你先看一下店,我帮这位小姐鉴赏一下画。”
店主眼睛瞟了瞟工笔画,对王馥梅说:“要不这样吧。我有朋友喜欢工笔画,我先看看这些话好不好,如果合适的话,就代我朋友收下了。”
“真的?那太感谢了!”王馥梅心想今天遇到好人了,虽然这店主有些好色。
男店主又装模作样的看了看画,微微有点心惊,以现在的行情,这十多副工笔画,绝对能卖几千上万块钱。
“这些画的画工一般,作画的绢也不是好绢,你看看这幅,宣纸也太劣质了!”男店主竭力地贬低着眼前的画。
王馥梅听了心中愠怒,自己和父亲的画居然被说得一无是处,这男人真是歼商!
“这样吧,你从大陆来也不容易,还带着两个孩子,我就当做善事”男店主经过一番“内心挣扎”,痛下决心道,“一共十四幅画,我给你五百块。”
“五百!”若王馥梅没有见到店里那些油画的价钱,说不定她还会跟店主谈谈价钱,可现在一听报价,便知道这店主不是诚心买,拉着孩子就要走。
“等等,八百,八百块我全买下。”店主忙道。
王馥梅咬了咬牙,说道:“五千块,少一分钱我也不卖!”
“五千?”男店主见这个大陆妹似乎不好糊弄,想想五千块钱也够他赚了,嘴角一翘说,“行,就五千,你的身份证呢?”
“还要身份证?”王馥梅惊讶道。丈夫现在上班都是用的大陆户籍证明外加保人担保,她哪有身份证?大陆要1984年才发第一代身份证,王馥梅别说没香港身份证,连大陆身份证都没有。
“当然要身份证,五千块可不是小数目。”店主说着眼睛一瞪:“你不会是从大陆偷渡来的吧?连身份证都没有。”
王馥梅被瞪得心虚,她问:“大陆的证明能行吗?”
“不行!”男店主以一种盯小偷的眼神看着三人,把王馥梅看得发慌。这店主见差不多了,突然语气一转,“哎呀,看你可怜。跟我到里面屋子里去,我把钱给你,别人其他人看见了,不然会被警察抓的。”
王馥梅被他一吓,只觉得哪里不妥,可还是叮嘱两个孩子在外面店里等着,跟着店主一起去了里屋。
里屋放了不少画框材料,外加一张用来休息的单人床。
王馥梅正等着店主给钱,却见店主一下子抱住她,急色地说:“这位表妹,跟我睡一觉,我不仅买你的画,还多给你一千。”
“放开我,不然我喊人了!”王馥梅大力地挣扎着。
店主有恃无恐地推着王馥梅往单人床走,笑道:“你喊啊,你一个偷渡过来的大陆妹,看警察是抓你还是抓我。”
王馥梅终于被店主按倒在床,店主见她被吓住,歼计得逞地大笑,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见店主脱衣时衣服笼住了脸,王馥梅抬起一脚蹬在店主的裆部。
“啊!”店主一声惨叫,捂着裤裆低嚎起来。
王馥梅趁机从床上窜起,飞快地往外跑。跑到店里,背起背箱,一手拉一个小孩说:“快走!”
刘嘉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妈妈拉着冲出店外,然后三人在路上没命得飞奔。
也不知跑了多久,刘嘉玲觉得肋下生疼,胸闷气喘地说:“妈,我……我……跑不动……了!”
王馥梅这才放缓了脚步,转头看去,发现没人追来才停下来。
三人在街边坐下喘息着,过往的行人带着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们,然后一步不停地走开。
“叮……”一枚硬币落到他们面前。
刘嘉玲委屈得想哭,从小没吃过什么苦的她,居然在香港被人当成了乞丐。
“妈,还要卖画吗?”刘嘉玲觉得再在这里呆一秒她都受不了了。
“不卖了,我们回家。”王馥梅转身擦干眼角溢出的泪水。
王馥梅带着儿女走了几条街,渐渐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她居然迷路了,而且放在衣兜里的那张市区地图也掉了,应该是在和那店主搏斗的时候掉的。
香港这大城市里,似乎每一条街都是一模一样的,哪像苏州,每一条街都有自己的特点。王馥梅感觉这哪里是大都市?根本就是一片石头森林。
走呀,走呀,王馥梅每走一段路就上去问行人,最后终于问明了巴士路线,等到上了巴士才松了口气。
可到了终点站,却发现眼前的一切更加陌生,找人一问,王馥梅差点晕倒在地。
巴士倒是坐对了,可方向却坐反了,更糟糕的是,身上的钱已经不够再坐车了。
王馥梅失魂落魄地带着孩子朝家的方向走去,刘嘉玲姐弟两都意识到问题的严峻,默默地跟着妈妈一起行路。
走了大半个小时,刘嘉勇突然指着前方说:“妈,姐,那个人是楚留香!”
刘嘉玲顺着弟弟的手看去,却见一栋大楼前,王梓钧从一辆豪华轿车上下来,两个男人早等在哪里迎接。
王梓钧和那两个男人握手时,他刚刚坐的那辆轿车已经自己开走了。
“妈,我有办法回家了!”刘嘉玲突然甩掉妈妈的手,快步朝王梓钧跑去。
“嘉玲,回来!”王馥梅连忙大喊,却根本喊不住女儿。
刘嘉玲飞快地朝王梓钧跑去,她来香港后除了罗叔叔外,根本不认识其他大人。相对而言,这个每天出现在电视里的“香帅”,已经能算得上熟人了。而且他演的大侠那么好,他自己肯定也乐意帮忙。
“楚留香,楚留香,等一等!”刘嘉玲记不清王梓钧叫什么名字,只认得他叫楚留香。
王梓钧这次是来佳视做新节目的,刚准备进佳视大楼,却听见有人大喊楚留香,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却见一个十五六岁、穿着土布衣服、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子冲他跑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