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显现而出的,是几如地狱般的景象!
深红地炎流火四溢奔行着,如同江河涨溢,巨型地陷四周的山石裂缝内,不时喷出灰白色的阴炽冥气,触物即焚,毁灭生机。
年轻道人深吸一口气,口鼻间流入的空气并不纯净:死气、冥气以及各种的阴性气息混杂交融,吞下之后磨得喉咙和肺腑微痛。
短时间内也就罢了,长期处在这种环境当中,折寿绝对是必然的事,即便修仙者也难以适应。
而在这种环境当中,依然敢于深入直面的,只要不是丝毫没有考虑过其中危险的愚驽莽汉,那么其修为、胆色,至少也是越国各宗真传弟子当中,拔尖的那一批了。
驾驭着剑光,承载身体速度不快不慢地飞降而下。
张烈看着眼前半空中漂浮着的那些妖鬼,有一些是人类的头颅,有一些是妖兽的头颅,还有混杂形成的,这是那些“轻盈”的。
沉重的妖鬼大部分在山火冥气的运动碾压中湮灭了,少部分则趴伏挂在山壁突石上,同样也是处于昏沉混沌、灵智蒙蔽的状态。
看到这样的大型妖鬼,张烈往往一剑斩去,把它们伏挂的山石斩断劈开,然后注视着它们直坠深不见底的无尽深渊。
无所谓死不死,反正别让我在接下来的行动中遇到就好了。
虽然这样做得不到什么好处,但也并不浪费什么力气。同时,还将可能的危险压灭于初始状态了。
“据宗门典籍记载,修士在使用传送法阵的时候,越是远程的传送法阵,就越是容易造成一些神识负重,表现形式就是头脑一昏。”
“在没有足够防护的情况下使用超远程传送阵,甚至有可能直接传送死人,较近距离修士也会有一段时间的昏沉、灵智蒙蔽状态。这种描述与这些妖鬼眼下这种状态,看起来很相似,妖鬼没有肉身保护,也许阴身不易泯灭,又或者我所看到的,是泯灭之后剩下的。”
四周山壁就好像是火山口一般,初入狭窄,沿着山壁飞降深入后,四周逐渐宽阔,几乎出现一片地下世界。
在御剑飞行的过程中,张烈看到一座类似于凡世宫殿的建筑,远远望去规模不大,看起来也有些破损,但其四周明显空出一块,四周密布的妖鬼数量极大减少。
而在这个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半空中漂浮着的那些妖鬼头颅,其中许多已经开始半睁开双眼,甚至个别活动起来了。
张烈以剑气如缕法门收束自身神识法力,降低气机放射,因此才能够穿行自如,然而即便是如此,自身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四周的“注视”、“贪婪”之感越来越清晰强烈。
因此,在四周飞舞着大量妖鬼的情况下,看到那处宫殿石府附近妖鬼数量极少,张烈一咬牙压低了飞剑,立刻就飞了过去。
脑海当中迅速整理着已知的情报与资料,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想,逐渐显露了出来:
“现在地渊二层中燕家血修士与定军山修士正在大肆杀人清场,我等力不及人所以才匆匆退去的。”
“天地异变后,大量妖鬼涌出,但它们却诡异的陷入一种半昏迷状态。”
“修士在进行超远程传送后,神识会有不堪负重的情况,短时间内处于半昏迷状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相比外面,这里才是生路所在,燕家血修士我不了解,但是定军山的修士是驱尸炼鬼方面的大行家,遇事不明的时候,跟着行家亦趋亦步才是明智的选择。”
眼前这处宫殿布置普普通通,但在几乎就没有什么正常建筑的幽冥地渊,就显出不同与奢侈了。
整个进入过程是毫无阻碍的,张烈纵剑而飞,他通过层层残垣断壁、龟裂破损来到了宫殿的中央位置,然而进入那处宫殿之后张烈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因为此时此刻在宫殿中央,石椅之上,正端坐着一位白肤红裙、身披嫁衣的少女。
其发如墨,眉目清丽,没有应有的红布盖头,她此时此刻正以手臂支撑着自己脸侧,眉头微蹙,仿佛被惊扰了清梦。
张烈仅仅只是愣了一下,紧接他下一刻就向火德飞剑内灌注入自身神识法力,而后狠狠斩击过去。
轰!
完全不需要什么技巧,纯粹就是最强猛剑力发起的爆发攻击。
炽烈剑虹如弦月般在红裙嫁衣的少女身上一掠而过,直接就将她或者说它所坐着的石椅劈爆。
然而这名少女本身却仿佛光影般丝毫不损,只是以手支撑着面颊,微皱的眉头也更加深重了一些。
张烈也不确定此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隐隐之间明白自己一定这样做。
虽然还没有一个清晰的结论,但是某种推想已然是呼之欲出了。
因此毫无犹豫,全力控御着飞剑,疯狂发出攻击,燃烧剑光在那名红裙少女身上来来回回地往来切割,尽管状似无用般。
但其实是有用处的,因为少女紧皱的眉头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紧,仿佛自身陷入了一场恐怖的难以醒转过来的绝望噩梦。
同时,不知来回斩杀了多少剑,但张烈隐隐察觉到,少女那介于虚实之间的身躯正在渐渐淡化。
终于,女孩醒转过来了,她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人类修士。
根本就不需要丝毫反应,或者就是本能一般。
恐怖的暗红色在其原本如黑色水晶般的明眸当中浮现充斥,下一刻,女孩那原本清秀美好的面容骤然极度扭曲、七窍当中流出黑色脓血、乱发飞舞,全身上下开始浮现经历过难以言喻的残酷刑虐之后才可能留下的无数可怕伤痕。
“张郎,你为何负我!”
感受到剑主遭遇极大的危机,本来正在进行攻击的火德飞剑瞬间逆返而回。
这是剑的灵性,也是张烈潜意识的心意所至剑光牵引。
然而那红衣少女也犹如瞬移一般,瞬间离开原本石椅的位置,眨眼之间就来到了张烈的近前。
“张郎,你为何负我!”
再一次发出这样一声极尽哀怨的低语,同时双手向前抓来,她那身华美的嫁衣在这个过程中瞬间就生满了霉斑,暗红的鲜血也随之透出又迅速腐坏。
蠕动穿梭的蛆虫在她那原光莹如玉般的肌肤当中生出,刹那之间,红颜白骨,顿时之间,恶臭扑鼻……
“大姐,你认错人了,老子两辈子了都是处男啊!”
巨大的即死恐惧之感涌上心头,然而张烈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嗡!”
暗红色的飞剑逆飞入手,神识法力灌注之间,劲力贯通剑身,剑吟作响之间应衬着张烈周身筋骨肌肉暴涨,在这一刹那间,虚空之中似乎隐隐传来一声巨兽咆哮,张烈的身后似有虚影凝聚欲扑。
“吼!”
那瞬间腐败枯朽的嫁衣少女,在这暗红色剑光下最终消融散去了,形神皆散。
半空,只飘落下那一袭破败的嫁衣最后落到了张烈的身上,又被他迅速地扯了下去,扔在了面前地面上。
“……刚刚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好四周没人,没人听得见也没人会知道的。”
四周注视一圈,张烈有些惊魂未定地喘息着,自身本能的就知道,如果刚刚被扑中了,自身一瞬之间就会被杀掉。
幸好,疯狂斩击了近乎于上百剑,当那名嫁衣女鬼醒转过来时,它的阴身也已经负荷到最极限了。
“就算是筑基境的修士,纯凭肉身坐在那里,也不可能让我砍上百剑才死,什么剑修体修也不行,那么,这是三阶阴物”
脑海中的线索与自己获得的讯息迅速整合着,张烈回想起外面那些会本能远离这座宫殿石府的妖鬼,以及刚刚那红衣女鬼所表现出的能力,逐渐就醒悟明白过来了。
“幽冥地渊因为不知何种原因出现异变,山川易形妖鬼涌出,最恐怖的是连筑基境的鬼物都出现了。幽冥地渊是玄黄大世界与幽冥界域的缝隙所在,因为缝隙较小,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筑基境往上的鬼物的,但眼下明显并不是正常情况,别说这些筑基境的鬼物,就连外面那些海量妖鬼绝大多数各宗真传都难以应付,因为数量太多了。”
“燕家血修士与定军山的那些鬼修们很快了解到了这一点,他们知道就算现在离开也很难逃出地渊二层的覆盖范围,那么想要不被海量妖鬼围攻的话……就必须要找一处它们绝对不会主动靠近的地方,那些三阶鬼物的洞府。”
“那为什么要杀人清场呢”
“是了,修士的血肉神魂对于鬼物而言是大补之物,而绝大多数鬼物智力低下,如果诱惑太大而威慑太小,那么恐怕三阶鬼物的洞府也没什么用了,所以说绝对不能聚集太多的人。”
所以有看似不合理,莫名其妙的线索都连接在一起的时候,不合理的事情就变得合理了,很多时候事世就是如此,一些事情自己想不明白,往往是因为自己知道得不够多。
当所有线索都集齐的时候,可能原本困扰自己许多年、费尽无数心思也解不开的疑惑,最后变成了: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