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快一扫而过,老夫人连连摆手,“这孩子,还跟我客气,身子本就不好,第一次进宫,又熬到这么晚……”也没让另安排客房,抬头吩咐惜月,“就把暖阁收拾出来,让阿忧先住一夜,明日再收拾客房。”厨房送来了热乎乎的汤面。甄十娘摇摇头,“我一点也不饿。”惜春就令人打了水。
甄十娘躺在浴桶里就睡着了。
被惜春等人抱出来,秋菊跪在炕边一边给她换衣服,一边掉眼泪。
萧老夫人听了就叹了口气,“……到底不是个长命的。”吩咐惜春惜月,“按个软榻,让秋菊就守在暖阁吧,你们也都警醒些伺候,等明儿一早,再找温太医来给瞧瞧。”
惜春惜月应声退了下去。
甄十娘一觉睡到第三天傍晚,睁开眼就看到秋菊一双红肿的眼睛正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小姐醒了!” 见她睁开眼,秋菊裂嘴一笑,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忙拿起袖子就擦。
被甄十娘一把拽住,伸手拿起床边的帕子递给她,“你啊……”叹了口气,“以后还要常跟我出门,再不能这么动不动就哭鼻子。”
“奴婢也不想哭,是这眼泪不听奴婢的话。”秋菊委屈地瘪瘪嘴,“小姐睡了二天,喜鹊姑姑又不在,奴婢都吓死了。”
她又睡了二天!
甄十娘听了心就一沉,“看来我命真不长了!”见秋菊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笑了笑,“你不知道,这睡觉是最养神的,我身子亏血。累急了啊,这么睡一觉就养过来了。”神色一正,“这是好事,我又不是第一次睡的这么死,你以后再不可这么哭哭啼啼的。”
闹得跟死了娘似的。
甄十娘就是大夫,见她睡这一觉醒来精神是好了,连脸色都有些红润,又想起温太医也说她是累急了,秋菊就放下心来。“奴婢知道了。”又说起这两天发生的事儿,“……萧大人一直没回府,正月十六一早曹相爷的噩耗就传出来了,安庆侯递了请辞的折子,自请辞去内阁大学士和太傅之职。被万岁留中。”抬头看着甄十娘,“什么叫留中?”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两天中堂府就像地震,丫鬟之间早传遍了,秋菊因担心甄十娘也没心思搀和,现在见甄十娘没事了,好奇心又窜了出来。
“留中就是暂时扣下了。没说准,也没说不准。”甄十娘懒洋洋地伸着胳膊让她伺候着穿衣服。
“那小姐说万岁最后会准了,还是不准?”秋菊眨眨眼。
“我又不是万岁肚子里的蛔虫。” 谋逆的大罪,万岁竟然没动安庆侯。甄十娘还真有些看不透。不过,这些和她没关系,她也没必要去费那个脑细胞,又漫不经心地问道。“没听说皇后怎么样?”
“皇后上元节受了风寒,在坤宁宫养病。”拽好袖口。秋菊又低了头给甄十娘系扣子,“这是萧府四小姐过年才做的新衣服,还没上身,小姐穿着有些肥了……”带来的换洗衣服都在将军府,现做又来不及,萧老夫人见甄十娘和四小姐身材相坊,就给找了两套,甄十娘低头看看,是一件湖色素面交领右衽小袄,领口对襟绣着冰绿色凌潇花镶边,沉稳大方中又透着几分活泼,就拽了拽下摆,“比我以前的强多了。”
她以前几乎所有的衣服都摞了补丁,还管什么大小肥瘦,能遮身蔽体就不错了。
也发觉自己才过了两天好日子就开始挑剔起来,秋菊就吃吃地笑,“老夫人递了牌子要进宫探病,被皇后娘娘驳了,听说还下了懿旨,因太医说要静养,连各宫嫔妃的晨昏定省都免了。”秋菊打小就给甄十娘做耳报神,对一些事情她虽然懵懂所知,却能硬记下来学给甄十娘听。
皇后这是被软禁了!
见秋菊说的茫无所知,甄十娘拍拍她红扑扑的小脸,“待会去找块冰把眼睛敷一敷。”
万岁压下了安庆侯谋反之事,沈钟磬斩杀重臣的事情就失去了官面理由,不知他会不会被弹劾,万岁会怎么处置他,还想继续问, 惜花亲自端了洗脸水进来,“简姑娘终于醒了。”老夫人一早就封了口,瞒下了她将军夫人的身份,惜花等人就还向以前一样称她简姑娘。
秋菊忙迎上去,“惜春姐姐快放下,我来就好。”
惜春打趣道,“……这会儿你放心了。”
秋菊嘴甜,惜春几人都喜欢她。
秋菊就嘻嘻地笑。
惜春抬头看向甄十娘,恭敬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惋惜,温太医背后和老夫人说,她最多还有一两年的活头。
“嗨,这么漂亮的一个人……” 惜春心里又叹了口气。
甄十娘却是不知道惜春的这番叹息,见她看自己,就笑着问,“老夫人还好,我这就洗漱了去见她。” 一边低了头撩水洗脸。
“曹相爷今日大敛,老夫人一早就去了相府。”惜春上前帮她拽了拽衣服后襟,嘴里嘟囔了句,“有些肥了。”又接着先前的话道,“让您醒了只管先用饭,不用等她回来。”
曹相爷今日大敛?
甄十娘撩水的动作停在了那儿,“这么快?”
入殓分小敛大敛,小殓常人两日,诸侯五日,天子七日,小敛的次日便是大敛,曹相爷贵为三朝宰相,当行诸侯之礼才对啊。
“相爷祖籍在顺宁,入殓后还要迁柩回祖籍,怕天暖了运送不方便,才急着入殓,万岁昨日就下旨封了谥号。”
“噢……”甄十娘眼底闪过一丝哀色,低了头使劲撩水洗脸。
用了饭,惜花端了煎好的中药汤进来。
听说是温太医的方子,甄十娘就要了过来,研究了半天,感觉并没什么新意,还不如自己的方子,“看来,我的医治方向没有错啊。”
可身体却越来越糟糕,难道她真的没救了?
慢慢地把温太医的方子折起来,甄十娘心沉沉的,琢磨着要不要哪天再去看看其他大夫,和他们探讨探讨。
都说医生治不好自己的病,以前是穷,现在不缺银子了,她也该好好找几个名医给瞧瞧,大家集思广益说不定她还有救。虽然看得很开,但简武简文还小,她实在舍不得就这么扔下他们撒手走了,如果能够,她真想能亲眼看着他们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哪怕她能多活两年也好。
正胡思乱想间,老夫人回来了。
见甄十娘醒了,就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还好吧,有没有哪不舒服?” 看着眼前如花的容颜,想起温太医的话,老夫人心里就长长叹息了一声。
“那夜失礼,让伯母牵挂了,” 想到自己竟然昏睡过去,没有第一时间把曹相爷的噩耗告诉萧老夫人,甄十娘有些汗颜。
老夫人哪会计较这些。
吩咐惜花惜月,“……把宫里才赏赐的梅花香饼端上来,再上一杯玫瑰露。”一边拉了她上炕坐,“……温太医让你最好少喝茶。”
所以才没让上茶。
甄十娘笑着点头,“我在家只喝白开水。”
老夫人接过丫鬟端上的玫瑰露递给她,“这样最好,我们女人啊,就得自己爱护自己,不能……”想说不能只靠男人疼,想到沈家人对甄十娘刻薄,就把话咽了回去,又说起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基本和秋菊说的差不多,只是提到沈钟磬那夜杀了两个重臣时,万分感慨,“……喝酒闹事误杀重臣,做出这么莽撞的事儿,万岁就只申斥了几句,罚了半年的薪俸,还任用了李维为九门提督。” 眼里满是艳羡,在对上甄十娘温淡的目光时,慢慢地消失了去。
无论沈钟磬多受宠,甄十娘这个糟糠之妻却享受不到任何荣光,甚至会被作为拦路石一心除去而后快,想起之前沈钟磬和安庆侯府十小姐曾闹得沸沸扬扬的议亲之事,老夫人心里幽幽叹息一声。
老夫人这面替甄十娘担忧,甄十娘心里却觉的好笑。
李维曾是沈钟磬帐前副官,任命他为九门提督,万岁就是变相地告诉众臣,他信任并重用沈钟磬的心不会变,所以呢他们也不用再上奏章弹劾了,弹劾也没用。
原来,外面传言的他无上的恩宠都是这样弄来的。
那夜他是拿了命去拼的,可最终在外人眼里他只是一个被万岁惯坏了的宵小,是一个恣意喝酒闹事的狂徒。心里叹息,甄十娘却不敢道破真相,就绕过这个话题,和萧老夫人提起曹相爷。
“……临终前还念念不忘我,我竟然没有去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语气颇为惋惜。
若不是睡着了,她一定会去相府拜祭的。
“不去也好。”萧老夫人就拍了拍她的手,“你若真去了,曹夫人也未必会待见你。”
甄十娘心里暗暗诧异。
死者已逝,身前的恩怨情仇也都因生命的终结而了结,能去灵前拜祭,就是对死着的安慰,更何况,曹相爷还视她如亲生女儿,老夫人却又为何这样说?
不是有非常的理由,以老夫人的沉稳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念头闪过,她小心翼翼看着老夫人,“……不知曹相爷和家父有什么恩怨,为什么当初家父获罪,曹相爷却没事儿?”
听老夫人这口气,中堂府和曹相府应该有很深的渊源,她这么诋毁,硬把曹相爷临终托孤说成是心里有愧。
相信老夫人一定会替曹相爷辩驳,就是再隐晦的秘密也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