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关道:“白前辈,马上就要出发。在这里呆久了,总感觉自己是一下子变老的。二十年前,我与萧宁是一般大。”
时间是一把锋利的刀,一刀又一刀。硬是将一个青葱少年雕刻成一个沧桑的男子。
白师父拍了拍萧关的肩膀,说道:“你的时间尺度跟我还是不一样。别说二十年,就是一百年,在我眼中,也是一刹那。西方故事,一个人得罪了他们的神。每日推着一块巨石从山脚到山顶,可快要到山顶的时候。巨石又会自己滚下去。如此日复一日,不断重复推着石头。”
萧关点头说道:“我也读过这个故事,主人公叫做西西弗斯。他所受的惩罚,永远都不会停止。”
白师父道:“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都是日复一日推着巨石爬山。对于那个叫做西西弗斯的人,他所看到的风景都是不一样,每日的心情都会不一样。”
萧关听了白师父的解释,暗暗思索,双手一拜。说道:“多谢白前辈的教导。萧关的视野和心境打不开,读不出这当中的变化,反而让前辈笑话了。”原本笼罩在萧关眼中的郁结。在白师父的点拨之下,竟然散开。
白师父所讲的故事,是告诉萧关,虫王你不断保护着你的族民,就向把巨石从山脚推上山顶。
但这事情永远不会完成,要无休止地做下去。但这些都不重要,沿路上看到的风景会不一样,四季的风花雪月都不一样。
白师父知道萧关那句“我累了”,背后的心酸,正是因为萧关觉得自己总是不断地反复做功,可保护苗民的目的永远都不会完成。
白师父笑道:“我什么都没有教诲,只是说了个故事。有没有虫王这个名号已经不重要。至少我知道,日后你还是会关心苗疆上的苗民与蛊虫。这一点就够了。”
萧关闻言,双手又是一拜。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麻元的尸体用黑布包好。麻蛋安排了几人陪同白龙峒的来人运回去。几人过来向萧关告别的时候。
“麻元是个了不起的。”萧关眼睛有些通红。
麻蛋见萧关不忍,说道:“过几天下葬,咱们再去祭奠下。”
萧关点点头。目送着麻元的尸体离开。
一旁搜查的阿九忽然说道:“萧宁,那个阮沧海,不见了,莫非是昨晚偷偷溜走了吗?”
“我看他中了尸毒,体内蛇毒也很重,极有可能跟着养尸人走了。”我想了一会说道,“变成一只僵尸了!”
阮沧海被夜行尸咬中,尸毒侵身,极有可能尸变,变成一只僵尸。只是他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上,无从去寻找,种种猜想也无从证实。
又在附近搜查了一会,只好作罢。
萧关喊道:“萧宁,你的气色不错。看来龙虎山天师府的张小姐的确不简单。我本以为还要过段时间去接你的,没想到你先回来了。”
“张玄薇的确很不错,在龙虎山的时候,她就很关心我。后来还与凶虫打了一架,土卵虫帮忙,”我说道,“在我十八岁之前,凶虫都不会再发作,到了十八岁的时候。我们会一较高低。”
萧关不由地一喜,欢喜地道:“好极了。有了这时间,机会就会多很多。”
“对了,我阿妈和婶子呢?”我关心地问道,“还有老古与长辫子呢?”
从昨天来到绿洞的时候,我就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到了现在才有机会。
“我们从龙虎山回来之后,就尝试着寻找天真人,也就是萧家的老祖宗。可惜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天真人的消息。”萧关说道,“当时我们想,天真人可能藏在某个山洞里,多年正在山洞里面睡觉。”
“后来呢?”
“多年前,我与小蛇在终南山腹地南梦溪遇到天真人,便去那边寻找了。”萧关目光微微收敛,“可惜哪里没有天真人。这样花了几个月时间,回到茶花峒后。小蛇说天真人可能在贵州雷公山境内,便去那边寻找。”
“我阿妈、老古都一起去了吗?”我问道。
“对,老古和长辫子以前在雷公山住过,带你阿妈一起去。也可以采一些草药给你阿妈治眼睛。我本来要过去,但十三峒忽然闹起了斗虫大会。我们就分开,他们一路去雷公山寻找天真人。我一个人一路,到这里的参加斗虫了!”萧关说道。
我心想道:“这个萧家的老祖宗天真人,似乎精通医术。二叔他们本计划寻到天真人,就去天师府接我,我却提前回来的。”
我又问道:“此去贵州,山高路远,他们多长时间可以回来?”
萧关微微思索了片刻,道:“如果顺利找到天真人的话,很快就可以回来的,咱们回茶花峒等他们吧。你放心,老古对贵州一代的地貌熟悉,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如果能够找到天真人,那就更好了。”
我想了一会,说道:“最好老古还能医好我阿妈的眼睛!”
麻蛋、阿九已经收拾好东西,催促我们上路了。
麻豆一直站在绿洞前,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里面,问道:“阿爸,这个洞穴为什么会发出绿光呢?”
麻蛋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萧关走过去,摸摸麻豆的脑袋,说道:“这洞穴里生长着一棵巨大的绿水,会发出绿光,还有一洞绿色的蛇类。所以才会发绿光,如果你想进去看的话。我带你进去看看。”
麻豆看了一眼麻蛋,露出哀求的声音。
麻蛋道:“大哥,赶路要紧。只是一个洞穴,不看也罢。”萧关以前牵起麻豆的手,大步迈入绿洞里面。
整个绿洞弥漫着一种独特芳香味,墙壁上爬满了藤条。再往里面走去,温度渐渐变暖。一些藤条上挂着入睡的青蛇。
阿九看到一洞的青蛇,眼中闪出异样的光芒,连呼吸也变得莫名地急促起来。
我们穿过长长的洞穴,从一个高台下来,便看到一个开阔的洞穴,在洞穴中间,有一棵巨大的绿树。
绿树的直径很大,四周更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绿色藤条。藤条粗细不一,弯弯绕绕与绿树合围一体。
绿树之中依稀浮现出绿色的光芒,与洞外那个白茫茫的世界完全不一样,拥有别样的风情。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植物!”麻豆惊讶不已。
光线顺着绿藤浮动,绿藤上的叶子微微摇摆。
最令人震惊的是,整棵绿树都挂满了绿色的青蛇,所有的青蛇都在沉睡之中。
“这是竹叶青吗?”我问道。
“不是!这只是一些无毒的翠青蛇,它们的胆子很小,很内向。它的个头比竹叶青要长。喜欢吃树蛙、蚯蚓、雨蛙。不过只是青黑色的蚯蚓,不吃红色的蚯蚓。”阿九回答道。
阿九很了解蛇的习性,一眼就看出这些青蛇是无毒的翠青蛇,更说出它们喜欢吃什么。
阿九慢慢地走上前,伸手触摸了树上面的翠青蛇。
有几只翠青蛇惊讶,黑色眼珠子转动,盯着阿九,身子往后缩了一些。不过没过多久,那色胆小的翠青蛇又再次动弹起来,靠近了阿九。
阿九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并没有阻拦靠近的翠青蛇。很快,一条、两条、三条翠青蛇醒了过来,它们快速溜动,最后全部缠在阿九的身上。
阿九几乎变成一个“蛇人”,只有一双黑色的眼珠子在溜动。
原本跟着阿九的白蜈蚣也从阿九身上溜出来,就落在阿九黑色头发上。
阿九的身上隐隐发出一股淡淡的绿光。与整个绿洞的光芒交融在一起。二人相得益彰。
我惊得目瞪口呆,眼前这些怕人的翠青蛇,竟然爬上阿九身上,没有半点畏惧之情。
我晃动脑袋,慢慢地移动脚步,到了一旁,伸手摸了摸一条正在沉睡的翠青蛇。那翠青蛇察觉到我的触摸之后,一下子就跑远了。
而所有的翠青蛇却与阿九静静地相处,成为一个整体。
那些羞涩内向的翠青蛇,似乎天生就与阿九有一种天然的联系。
我好奇地看向白师父,小声地问道:“为什么青蛇怕我却不怕阿九呢?”
白师父摇头说道:“我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但眼前这事,我有些无法解释。只能说,太神奇了。”
阿九闭眼转动了一圈,身子摆动了几下,翠青蛇从他身上溜下来,回到了那棵绿色的树上。
阿九看着那些青蛇,眼中多了无限柔情。
“我第一眼看到阿九的时候,就感觉到他的不一样。现在看来,还真是不一样。”蛇灵不知何时溜了出来,也是惊讶不已。
阿九从前面退了回来,问道:“白师父,为什么它们不怕我,我也不怕它们?”
这事情阿九本人也觉得不可思议,那就真的不可思议了。
“可能……你比较特别吧!”白师父给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我们从绿洞出来,耽误了一些时间。好在风雪已经停了下来,连风也小了不少。
我们从山峰下的空地出发,折返回茶花峒。
阿九想了一路,直到回了茶花峒,还没有想通。他与青蛇之间,到底有些什么关联。来贞休号。
青崖峒几乎已经荒废,麻蛋与麻豆便留在茶花峒休息几天。我们暂时安静下来,只等除夕到来。
我也日夜期盼,阿妈能早日从贵州那边回来。
除夕的前几天,从白龙峒送来了一封信。信上只写了五个字:请完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