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袁老先生的话,让林震南精神一振,老人刚刚说等此行回来,自己自会明白,也就是说,不过此行凶险与否,他们都能活着回来。
林震南不知道袁老先生为何会有如此信心,但是看老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林震南便明白,身旁这个老人,一定是对谷底山涧有着常人所不能理解的认知。
袁老先生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仿佛就是一道天生的迷题,永远都让人琢磨不透,每当你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的时候,往往你只是了解到了他的冰山一角而已。
两人再次并肩而行,脚步很慢,但速度却出奇之快,看似很随意、漫不经心的每一步落下,就已经有百米距离一晃而过。
“等等!”
约摸千米距离过后,袁老先生突然停下脚步,并且伸手将身旁的林震南也拦了下来。
“先生……”
林震南稍稍一愣,刚欲出声询问,不曾想他们脚下的土地瞬间塌陷,两人急忙掠至半空,端详起脚下的变化来。
仅仅一瞬间的功夫,他们先前站立的地方,地面“轰隆”一声沉了下去,露出一座看似阴森的殿宇,殿宇顶部黑雾萦绕,喷吐着摄人的光泽,殿宇周围刻画着形状不尽相同的漆黑恶蛟食人图案。
一大片深陷的地面当中,这座突兀而现的殿宇,露出半个张牙舞爪的脑袋,像是豺狼凶狠的面容,震惊的林震南闲着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吞吞吐吐的道:“先……生,这……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地底突现宫殿,这未免有些太过玄妙了吧可就是如此玄妙的事情,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他没有大惊失色,已经算是很镇定了。
最让林震南想不通的是,他已经上任姑苏城城主好些年了,关于姑苏城的杂撰书籍,只要是城主府有的,他全部都一一过目过,但却从来都不清楚在这姑苏城北之地,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一面。
而城主府的诸多杂撰书籍当中,同样也没有诸如此类的记载。
是从来都不曾有人知晓此时嘛林震南不敢断言,但是他内心深处觉得一定是有人知晓的,不然的话,姑苏城为什么一直都存在着关于谷底山涧的禁令呢
这明显不符合情理。
相比于他的惊诧,袁老先生倒是表现的波澜不惊,反而锁了锁眉,颇有些意想不到的样子。
“如果老朽所料不差的话,咱们大概是找到答案了!”
老人笑盈盈的望了一眼林震南,长吐一口气。
“先生的意思是”
林震南喜不自胜,指了指脚下的殿宇,“咱们要找的人会在这里面”
袁老先生点点头,“我感觉到一道熟悉的气息,就在下面。”
老人轻轻一挥衣袖,殿宇顶部萦绕不散的黑雾,瞬间消失殆尽,“只不过这道气息,貌似十分虚弱。”
“虚弱”
林震南有些好奇的问:“可是他战败了受了重伤”
说话的时候,他同样也放出自己的力量,去感知大殿内的情况,可是令他无奈的是,他的力量似乎被大殿某种无形的力量给阻挡了,一丝也渗透不进去。
看了看身旁的老人,林震南越发的他深不可测了。
“受了重伤是事实。”
袁老先生犹豫了片刻,“但是否真的战败,还真不好说。”
在他的感知范围内,整座大殿有且仅有一人,虽然此人气息虚弱,但是呼吸平稳,应是性命无碍。
可他在意的是此人的伤势,虽然她身上那股气息微弱,但是却令他心绪难平。
他的话,让林震南有些摸不着头脑,“先生可识得此人身份”
他其实并不怎么关注他们二人谁胜谁败,他关注的是把姑苏城北闹的天翻地覆的二人,到底是何来历,为什么会出现在姑苏城北
袁老先生再次一挥衣袖,整座大殿直接破土而出,矗立在了半山腰。山坡虽然倾斜而下,但是大殿却似伫立在平原之上,只有一角抵在山坡上,另一角却悬于半空,可令人奇怪的是,那座大殿就这样静静地悬空而立,没有丝毫跌落的意思。
做完这一切,袁老先生意味深长的看着林震南,道:“你何不亲自进去瞧瞧说不准你也识得此人身份呢”
林震南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在理,答案就在眼前,自己何不亲自进去瞧瞧呢
当下,他再也没有犹豫,直接飞身而下,来到大殿门口,抬手便去推殿门。
使劲一推,殿门却如同被密封在了大殿之上,纹丝不动。林震南当下心惊,自己这一推之力,虽然算不上太强,但是,起码也有万斤之力吧却连一个小小的殿门都奈何不得,这似乎也太邪门了吧
他自然不信这个邪,直接将全身力量汇聚到了右臂之上,再推,殿门依旧纹丝不动。他手臂上的巨大力量就仿佛石沉大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门当真怪异至极啊!”
林震南震惊的合不拢嘴,自己这一臂之力,别说是一扇门了,就算是一名玄境顶峰高手,都会分分钟给他锤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奈何不得眼前这道门分毫,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这时,已经来到他身侧的袁老先生忍不住道:“不如让老朽来试试吧!”
林震南想都没想,直接让开身体,“先生请!”
一来,这道门实在是太奇怪了,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都买个不得它分毫,二来,他也想借此机会看看自己与袁老先生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其实,刚刚他本就想着要让袁老先生来试试看,能不能打开这道诡异之门了,只是没想到袁老先生摔先主动请缨,这正好合了林震南的心意。
如果是他请袁老先生出手的话,心里终归会觉得欠老人家一个人情,但如果是袁老先生自己开口的话,他心中自然也就没有了诸多顾忌。
要是连袁老先生也束手无策的话,那他们只有使用暴力,轰开这道门了,却不说这座突兀出现,他一无所知的大殿是否存在其他危险,如果直接暴力轰开的话,会不会出现什么意料之外的反应,就算是没有,依照眼前这道殿门的坚韧程度,能不能轰的开还是另一种可能。
即便是可以轰开,万一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的话,他们此行也只能无疾而终了。
林震南可不想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袁老先生来到殿门前,莫名叹了一口气。在林震南紧张的目光中,他缓缓伸出苍老的右手,轻轻的按在了殿门前。
结果,令林震南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之前他使尽浑身力气未推动分毫的殿门,就这样被袁老先生轻轻推了开来。
“吱嘎!”
随着一声轻脆的门板摩擦地面的声音传出,林震南直接惊呆了,嘴巴张的大大的,放入一个鸡蛋全然没有丝毫问题。
“这样就行”
林震南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这才发觉自己嘴巴张的老大,连忙用手推了推下巴,结果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的他直咧嘴,眼里更是溢出了悲催的泪花。
这位曾经不管经历任何事都不曾落下这个泪水的铮铮汉子,此刻居然满眼晶莹。
而且,这些泪花来的如此突然,让他猝不及防。
看着他一副痴傻憨厚的样子,袁老先生忍不住噗嗤一笑,调侃道:“凡事都有其窍在,何故如此看不开”
他并不想过多去解释什么,只好以一种玩笑的态度,扯开话题。
林震南羞愧道:“先生说笑了,震南不过是不小心来了个唇齿舌战而已,并非有什么看不开。”
虽然他感觉袁老先生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而已,但还是忍不住想要解释一番。
袁老先生哈哈一笑,“老朽懂得,谁还不能年轻过。”
随即他又幽幽一叹,“奈何年少一去不复返,醒时晚矣,恨不珍惜悔时难。”
“……”
林震南直接无语,你知道就知道呗,为何还要如此长篇大论搞的我现在都有些不确定不到底是真的懂还是并非真懂了。
于是,他只好试探着问道:“先生,咱们还是先进去瞧瞧里面情况,如何”
至于说,老人家是否是真懂,他真的不想再解释了,反正自己问心无愧。有些事情不解释还好,反倒是越解释就越显得自己内心局促不安了。
“也好!”
袁老先生点点头,见成功从林震南身上避开了话题,当下不在调侃他。
进了大殿,两人才发现,这里曾经似乎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大殿内的陈设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面上,大殿四周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剑痕。
一柄染满鲜血的长剑静静地插在大殿一侧墙壁上,剑身上的血渍尚未干涸。于长剑对立的一侧大殿的地面上,仰面躺着一名女子,生死未知。
女子嘴角依稀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让她原本绝美的身影平添了一份凄惨,我见犹怜。
在目光触及到这位女子的时候,林震南的心脏狠狠的震动了一下,正如袁老先生所言,这名女子他居然认识,不止认识,而且非常熟悉。
“北夏!”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林震南直接一个闪身来到了女子身侧,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随即急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发现她故意还算平稳以后,顿时如释重负。
当他再次抬头时,双眼通红,眸子里散发出洪荒猛兽一般嗜血的光芒,看得袁老先生一阵心惊肉跳。
“到底是谁竟然伤你如此之重我林震南就此发誓,不论天涯海角,一定要将揪出来他活刮了,一泄心头之恨!”
林震南声音嘶哑,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
袁老先生见状,连忙高喝一声,“醒来!”
听到袁老先生的声音,林震南心头一颤,紧接着便是一阵后怕,刚刚如果不是袁老先生及时唤醒他,他有可能心神入魔,后果不堪设想。
林震南感激地看了袁老先生一眼,道:“多谢先生!”
这一声感谢包含了太多,不仅仅是感谢袁老先生刚刚及时唤醒他,更感谢袁老先生随他出来一趟,不然的话,就算他发现了这座大殿,也不一定能够打开殿门,更不一定能够见到重伤的林北夏。
如果林北夏出现什么意外,他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袁老先生看了看他怀中的林北夏,道:“她的伤势颇重,需要静养,你还是先带她离开吧,不过你不必过分担心,她的性命无恙。”
林震南点点头,他自然也看得出来林北夏虽然伤情不轻,但还不至于伤及性命。
抱起林北夏,林震南朝袁老先生躬身行礼,“震南暂且先行离开,等日后再来详查,先生如有发现,还望不吝告知,震南感激不尽!”
袁老先生点点头,“你且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林震南不再迟疑,抱着林北夏转身离去,当下最重要的,是稳住林北夏的伤情,他城主府财力雄厚,只有到了城主府,他就有足够的信心,让林北夏在最短的时间里,清醒过来。
只要她能及时清醒过来,一切谜底也就自然而然解开了。
林震南走后,袁老先生来到大殿前的恶蛟图案旁,轻轻用手一按,大殿前那长剑不能损伤的恶蛟图案,直接被他按进了大殿的墙壁上,与此同时,大殿的墙壁居然自行修补,片刻便恢复如初。
而墙壁上那个恶蛟图案,就仿佛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做完这一切,袁老先生面色有些复杂,随即对着大殿的墙壁轻声说道:“好好反省吧!”
大殿中依旧安静如此,根本没有人回答他,而他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
袁老先生也不在意,摇摇头直接向殿外行去。
关上殿门,离开大殿,袁老先生一步跨到半空中,犹豫片刻,然后转过身来,对着大殿虚空一掌按下,整座大殿又重新被他缓缓按进了地面以下。
就在大殿即将没入地面的时候,似乎有一声不甘的咆哮声,从大殿中传了出来。
声音似乎很重,彻响山巅,又仿佛很轻,风吹既散。
一切,就像是不经意间的一种幻觉,幻觉过后,大殿直接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依旧沟壑纵横的山坡。
一眼望去,山坡滚滚而下,最终汇聚到了那个只有一个黑点大小的山涧边缘。
至于那座诡异的大殿,似乎自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一样。
脚踩虚空,袁老先生似乎是听见了那一声不甘的愤怒咆哮,他兀自长叹一声:“孽障啊孽障!”
随即转身离开,一步跨出,已然消失了踪迹。
夕阳西下,姑苏城北突然迎来了一阵狂暴的冷风。刹那间,山石滚动,草木惊飞,漫天尘埃遮蔽了视线,无数断木迎风飞舞着奔向远处的谷底山涧。
待狂风过后,这里什么也没留下,那些断木碎山不翼而飞,就连地面上纵横交错的沟壑也不见了踪迹,一切仿佛恢复如初,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不合逻辑,但却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只有那些被砍掉了半个山头的山峰,顶着平滑的缺口,傲然独立,显得格外的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