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庞德贵这个人,虽然骨子不硬,但还是有点职业道德的。
最起码,在用刑审问之后,他竟然没有把童夫人的隐私给供出来,这就等于保全了童夫人的颜面。
只不过隐私不提,其他关于收买、指使自己验毒栽赃的事,他就一字不落的全部交代了。
而且,人通常交代问题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把自己撇清,将责任赖到其他人的头上。
就如同童夫人刚才的心理活动一样。
所以,庞德贵的认罪书上基本写的都是童夫人的罪名,而他充其量只是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帮凶。
按照正常程序,有了庞德贵的证词,就可以提审童夫人了。
只是童夫人毕竟是童参将的家眷,知县大人有所顾虑,只得采取套话的方法来审问。
可谁知,童夫人竟然学聪明了,不管知县大人怎么问都闭口不言。
一时之间,知县大人不由颇为头疼。
正在僵持间,师爷偷偷给知县大人出主意:“大人,要不然我们派人去军营请童参将过来如何?”
知县大人眼睛一亮:“好!叫人赶紧去!对了,记得把萧副偏将也请来!”
对啊!童夫人耍无赖不交代,他可以找童参将过来啊!
即便童参将有官职在身,也不能不给自己这个知县面子,该给的交代也是必须要给的!
况且苦主是萧副偏将的夫人,总的来说这是他们军营内部的事,最好交给童参将和萧副偏将自己来解决。
“既然童夫人不肯说,那本官只有请童参将过来了!”知县大人也没有藏着掖着,派了人之后便堂堂正正的告诉了童夫人。
闻言,童夫人眸底浮上喜色。没想到这个知县倒是很识趣!原本她就派了红秀去通知老爷,可谁知竟然拖了这么久老爷还没有来。她本来还担心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不过现在好了,知县派人去催促,相信老爷很快就会赶过来了。
同样,知县也告知了胡悠悠请了萧副偏将过来。
与童夫人的反应不同,胡悠悠明显愣了一下,显然不太愿意因为这点小事就让萧烈折腾一趟。
看到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知县感慨万分。
所谓娶妻娶贤,老人说的话还是十分有道理的!
看看童夫人,再看看萧夫人,萧副偏将好福气啊!
因为干坐着等候太过尴尬,所以知府便让人给童夫人和胡悠悠倒水。
按理说应该道些粗茶的,可是一开始他给童夫人上了茶之后,童夫人不但态度嚣张,还嫌弃茶水难喝竟是扔在桌上一口不碰了。
这给知县心疼坏了。
要知道这茶叶可是他自己掏银子买的,拿出来待客是他知礼,可对方不给面子,那就没必要浪费了。
为了避免再次被打脸,知县索性让手下的人全部换成了白开水。
爱喝不喝,反正白开水也不要钱!
胡悠悠见状,眼珠转了转,突然开口说道:“大人,今日是香茗阁开业的日子。原本准备了很多礼物打算送给前来捧场的客人,可谁知却发生了这等扫兴的事,导致人心惶惶,大家都担心这茶叶有毒而不敢喝。唉,现在我准备的那些茶品竟然送都送不出去了呢!大人,为了避免浪费,同时也为了证明我的清白,还请大人允许小女子在这公堂之上冲泡茶叶,亲口试茶!”
知县愣了愣。不是都说了茶叶有毒一事乃是庞德贵陷害吗?为何还要亲口试茶以证清白?
他正要开口宽慰几句,旁边的师爷却眼疾手快的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大人,萧夫人为人坦荡磊落,令人敬佩!还请大人成全!”师爷一边说一边冲知县大人使眼色。
知县大人这才反应过来萧夫人只怕是一番好意,想要拿好茶来沏给大家喝。
既然如此,却之不恭了!
“可!”知县大人颔首,然后吩咐人去给胡悠悠拎沸水过来。
本来他打算叫人拿茶具的,可自己刚说了一个“可”字,就看到胡悠悠身后的那丫鬟从竹篮里拿出了茶叶罐以及精美的茶具。
行吧!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来衙门的公堂就跟串门似的,带着一大堆东西和茶具。
胡悠悠这一次拿出的茶叶是六安瓜片,与香茶一同被定为了极品茶叶。
原本秋季她很少喝这种茶,奈何公堂闷热,加上气氛庄严肃穆,让人下意识的精神紧绷,这个时候喝点六安瓜片提神消乏、清热除燥是最好不过的了。
很快,茶叶炮制好,胡悠悠将茶具盖上盖子稍等了片刻,这才揭盖分汤。
似乎真是为了证明茶叶无毒,胡悠悠自己先端起杯喝了一口,这才让小翠和邪七帮忙将分好的茶汤端给知县、师爷等人。
她准备的茶杯不少,就连那些衙役也都每人分到了一杯。
看着杯中澄明透亮的茶水,嗅着清高的香气,那些平日里不舍得买茶叶来喝的衙役都有些舍不得下口。
即便他们不是很懂茶,也明白这必然是好茶!
至少,比他们以前见过的那些茶,还有知县大人买的茶要好多了!
知县大人的表现比那些衙役好一些,虽然也惊叹于茶汤的透亮,但他更想知道的确实这茶的味道。
吹了吹,他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旋即陶醉的闭上了眼。
入口微苦,却又在清凉中带着丝丝的甜,令人回味悠长。
唉,这样的茶叶若是真的有毒,只怕他也甘之若饴啊!
分完茶之后,胡悠悠让小翠也给童夫人端了一杯。
童夫人面色很难看的望着胡悠悠,觉得对方就是故意在羞辱自己,所以并没有去碰那杯茶。
“童夫人,尝尝看?”胡悠悠笑吟吟的邀请。
童夫人沉着脸:“抱歉,我怕死,不敢喝!”
胡悠悠挑眉:“诶?童夫人此言何意啊?刚才不是已经证明了茶叶有毒一事乃是庞德贵诬陷于我。怎么?童夫人莫非还是不肯面对现实,执拗的认为这茶水有毒?”
童夫人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言了,索性闭紧嘴巴不再言语。
可胡悠悠却不打算这么放过她。
“童夫人,这可是在公堂之上。你觉得如果茶叶真的有问题,我会傻的拿这样的茶叶来给大家喝吗?毒害朝廷命官可是要砍头的啊!”胡悠悠一边说,一边端着茶杯起身朝童夫人走去,“这茶可是香茗阁中两大极品之一的瓜片茶呢!童夫人您真的不尝尝?”
茶汤的香气就在鼻尖萦绕,仿佛在诱惑童夫人去品尝一般。
童夫人真的是用了全部的自制力才将注意力从茶杯上移开。
“不用!”她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胡悠悠叹了口气:“那真是可惜了呢!这么好的茶……给童夫人这样心如蛇蝎的人喝才是可惜了呢!这茶叶就算有毒,也没有童夫人你的心毒!”
最后两句话是压低声音在童夫人耳边说的。
童夫人陡然色变:“胡悠悠,你说什么?”
胡悠悠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童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我就是想请你喝杯茶而已,您不用这么大的反应吧?”
“你……”童夫人想要说出对方骂自己的事,可余光看到知县等人都用那种看疯子的眼神看自己,顿时将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这个小蹄子真狡猾!刚才说的那些话故意压低了声音只让自己听到。
若是自己真的闹开了,只怕知县会认为自己在公堂上耍泼、无理取闹,万一之后偏帮这个小蹄子就不好了。
童夫人胸口起伏,半晌才平复下来。
忍!
这个仇她记下了!
等老爷来了自己一定要让这个小蹄子好看!
正想着,公堂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旋即一个衙役快步走进来通禀:“大人,兵部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