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松风小道童到了一处别院,清雅幽静,正有许多不过七八岁的孩童在其中玩耍,一见木元进来,都瞪着一双乌黑的眼珠瞧向木元,一眨一眨,透出一种孩童独有的灵动来。
木元现在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来不及涌动起什么爱惜怜悯之心,也不挑根骨好坏,天资高低,随手指点,选了十个人,大袖一挥,直接卷起,头也不回的御风走掉。
“唉”,山巅大殿里,陈太一揉着有些酸涩的太阳穴,“这些人,想直接甩手,哪能这么容易,不逼一下这些人是不会卖力的……”
眼见木元卷动云气,陈太一露出一抹微笑。
混元派成立之后,像木元这样丹成之上的直接就摆放到了长老的位置,此地又是地广人稀,根本没有别派修士,偌大的山脉完全被一家占据,木元也有一座山头作为自己的居处。
偏离主峰有几十里的一座山峰上,木元落下身形,有些冷清,并没有几个人,除了洒扫的童子就只有查风作为木元的弟子入驻此处。
传功之事木元也不擅长,就算当初收了查风一人也未曾亲自传法,都是被苍青子带着,后来又被李淳风调教,木元也没有这般心思,干脆就丢给查风让他去教授这十个师弟。
虽然现在门派之中有诸多玄功法术,但像这些孩童不过七八岁,正是调理身子通常筋脉之时,仍旧要以长生诀最佳,总要等到熬炼几年,筋脉长成,突破炼气一层之后再去考虑别般。
查风撇了撇嘴,显然也是很不乐意,却也没有办法,闷头带着一群娃娃兵去耍子,木元翻身进了玉虚通天殿第五层中,此处却是炼丹之所在。
第五层中空荡荡的,只有几间房舍,一尊炉鼎,木元拍了拍,锵锵有声,因为长久不用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许多契合之处甚而都积满了铁锈。
“就这个样子,看上去也不太理想啊”
木元叹了口气,思虑一阵,身形一晃却是到了另外一座山头。
蒙蒙黄尘漫天游走,如龙蛇翻滚,迤逦横空,把个山峦遮掩的没有丝毫缝隙,正是罗沙所在。
土行道的人本身都会炼些丹丸,木元此来自然是借尊丹炉,思来想去也就跟罗沙有过交集,虽然是打杀一番,但此刻身份转换,木元也有修好之意,毕竟同属一门。
“木元拜山,还请罗师兄一见”
清了清嗓子,朗朗彻彻的喊将出来,瞅着漫天黄尘,木元思虑着是否也自回去布置一下自家的山头。
黄尘流转,蒙蒙如雾气,木元身前裂开一条通道,微微晃身,便闪逝进去。
等到他再出来时,已经是一脸满意,快速的返回自己居处,把玉虚通天殿放大,钻入其中开始琢磨“天机龙虎金丹”的炼制之法。
天机龙虎金丹是专为无法丹成之士所炼,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一枚金丹,其余材料倒也稀松平常,不过是一些佐助,辅以灵性和药力,第二层偌大的空间内,就有不少药材灵株,种类繁多,尽是当初冯歌笑采集昆仑所产,一点都不稀缺。
从罗沙手上借来的丹炉,是一尊三尺高下的土黄色三足圆鼎,蟠龙缠绕,首尾倒悬,龙口垂落到炉鼎底部,正是吞纳真火之处。
木元虽然没有炼制过丹药,但大道之要,也是殊途同归,自身的金丹大道也不过是内丹之法,此刻不过是转换一些手法,其中仍不脱阴阳坎离,龙虎水火变化。
自身无论是炼精化气还是炼气化神,其实也是一种锤炼丹道,木元将典籍中关于“天机龙虎金丹”炼制所需的诸般药材一一回想,再仔细揣摩其中火候的变化,文武转变,许多要注意之处推敲演变,在神识中模拟了好几次才着手炼制。
先将夺自玄元门那厮的金丹取出,经过这许多时日的磨练,木元已经用魂珠将其中的烙印消除殆尽,只剩下最纯粹的奥妙之理和精纯元气。
屈指一弹,金丹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光落在炉中,木元双手翻飞,指诀变幻,催动了真气,火云燎动,化成龙蛇盘绕在丹炉上,一点一点的漫入龙口之中。
砰
一声爆鸣,真火炸吐,炉中温度渐渐升高,金丹如一点乌光,在鼎中来回盘旋,悬浮在中央处,滴溜溜乱转不休。
木元催动了真火,便开始择取药材,分门别类先后有序的投入炉中,被真火一烘烤,那些气味怪异的药材,尽皆融化开来,如一股股灵动的水液,紧接着蒸腾成热气,开始往金丹中渗入。
天机龙虎金丹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完成,花了三日功夫木元才将一地的药材尽数投入其中,留了一丝神念照顾炉火,自身飘然而出。
木元现在也很苦恼,真气变化已经到了极致,然而对于如何踏入元神却依旧毫无头绪,接下来的一步如何踏出,怎么都琢磨不出,而且到底应该如何,也没有可供参考的一定之规。
漫无目的的在山间穿梭,反正没有办法,接下来一味枯坐参修也不过是把神通法术更进一步,却无法将道行提升,突破元神这一关,也没甚趣味。
既是如此,木元便也开始在此处乱转,此地风光,熟悉一下人情风俗。
陈太一早早的也探查过,此地没有修行门派,虽有城池,但人数也没有多少,总共不过千万,而且极为落后,没多长时间就让木元感到一阵意兴索然。
随意的寻了一家酒肆,在二楼的靠窗位置坐下,正好可以眺望一湖碧水,冷清的酒肆,让木元又增添一番寂寥心情。
忽然间一种孤独的情绪涌上心头,故乡难回,流落异地,纵然新成混元派,木元却总少了一种归属感,一时间竟而有一种无处可去的伤感。
“故旧良朋,故旧良朋……”
原来总觉得,修行高了,无处不可去,入水蹈火,纵横太虚,无垠涯际,任意所至,然而正是这种无处不可去,反倒落得无处可去。
饶是木元道心澄澈,现在也生出几分迷茫,竟然有一种迫切的冀求安稳和舒逸。
经历的太多,已经没有了再四处游逛的兴致了么
纵然青春常驻,容颜不老,一颗心却到底沧桑,毕竟见过太多,混混沌沌已经六十几年,若是换做凡人,怕是也齿牙脱落,目光浑浊,半截入土了吧。
不知不觉已经饮尽身前酒,微微有些醉意,当此寥落之时,木元识海之中,无数记忆片段一一闪烁,一个一个的人影,有的模糊,有的清晰,如幻影一般,或惊鸿一现,或永驻心间。
苍青子,莫雪,楚飞,青原衣……
敖烈,齐微,楚云飞,毕摩……
妖圣,孔雀王……
木元也不知道,这些纷繁芜杂的记忆是如何涌现,毫无章法,乱成一气,还有一篇篇的心诀法术,夹杂在自己经历的一连串事情之中。
长生诀,潮汐流,烘炉诀,永恒诀,大日真火诀……
太初青莲法,太元天水诀,五岳真形诀,九九火云……
五色神光,太极图,都天混洞剑阵,青帝九门阵法……
从自己拜入长生宫,下山历练,遭遇莫雪,取得煌灭剑,北上药神谷,出海凝煞,南荒炼罡,妖兽之乱,五行齐全,丹成归宗,第一次出入域外,遇青原,伏天魔,进魔宗,见龙王,封印神碑,龙域见闻,道魔大战,天道封神……
所有的一切闪现心头,飘来绕去,木元才发现,有那么多的人,已经杳不可知,生死莫闻,离自己越来越远,似乎整片天地间就剩下自己独身一人。
没有归处,却载满了牵挂
天地茫茫,太虚无垠,好像只有自己站在星空之中,没有四方上下之感,蒙蒙未知,只有无尽的黑暗包裹。
荡荡虚空,空无一人,木元酒醉朦胧,却也肆无忌惮,隐隐约约的感应到,在距离自己不知多远的无穷空间之外,有那么一尊门户,古老而宏大,无华简单,却又似容纳无穷至理,所有奥妙
这一尊门户,跟玄牝之门有些类似,又像是毗卢常寂修持之中的华藏玄门
然而仔细感应去,却又虚无缥缈,任何一门法术,神通,似乎都可以在这门户之上表达出来,偏生又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根本无法形容。
空无一物的门户,又似无物不包。欲待细察时,又不是一座门户,像是缭绕的云团,又似一座山岳,一株古树,一道白光……
就在木元但觉天地之间无所归依处,茫茫太虚只剩我一人时,才感应到这扇门户的存在。
“这是突破元神的门户么,是了,众皆远离,于孤独处才反省本心,照彻自我之性。自我,自我,这就是元神之路么,这一扇门户,分明就是我自己的诸般神通显化”
木元的酒醉迷茫,霎时间退却,似乎明悟到什么,却有模糊不清,然而他却也明白,此刻,正是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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