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临时实验室跑着,动作太急,唐柔感觉肩膀被人撞了一下,整个人向后踉跄半步。
“抱歉……”
她说着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整条走廊只有唐柔自己,根本没人撞到她。
是错觉吗?
她揉了揉肩膀,继续朝临时办公室跑去。
由于海啸和供电瘫痪,唐柔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17号了,她推开门,看到倒在墙角的苍白青年,一颗心顿时高高吊起。
“阿尔菲诺……”
她快步走过去扶着青年的肩膀,入手一片冰凉。
对方抬了抬眼眸,抿着唇,不看她。
神情落寞又委屈。
“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倒在这里?”唐柔拉着青年的手臂上下检查,没有注意到对方扑扑簌簌颤个不停的眼睫。
唐柔刚开始真以为他不舒服,17号眼皮半敛着,没什么精神,看起来的确称得上虚弱。
可对方的触手违背了主人的意志,撒欢打卷的过来,欢欢喜喜的缠上了唐柔的腰肢和手腕。
“……”
唐柔看着那些触手,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17号显然对自己情难自禁的反应有些生气,拽了不听话的触手一把,又抬眼飞快地看了眼唐柔,将头转向一边。
充满了欲盖弥彰的心虚感。
……这是什么品种的小傻子。
“还在生气呢?”
唐柔拉了拉他的触角,青年立即抽了回去,触手尖依依不舍地吮咬过她的指尖。
“……”感觉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唐柔转而去拉他的手腕,“阿尔菲诺,你不理我了?
对方僵了一下,仍旧不说话,像在生闷气。
可意志力看起来很不坚定,手腕被她抓在手里,没有骨头似的随着她左右摇晃,长而密的墨绿色睫毛一颤一颤,看起来很想回头的样子。
“对不起,让你不开心了。”唐柔拉着他的手腕轻轻一带,对方就顺从地转过身,可见从没有挣扎的意思。
“阿尔菲诺,那条人鱼救了我的生命,而且不止一次,如果没有他的话我或许已经死了,所以他受到伤害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应该拯救他?”
唐柔伸手拨开青年额前湿润的发丝,露出那双宝石一样漂亮的墨绿色眼睛。
青年颤了一下,垂下眼睫半敛着神色,避开与她对视。她并不强求,撵了撵指尖润泽的发丝,拨到他耳后,声音放得更柔,
“如果不是他的话,你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换位思考,如果我不认识你,但是你救过我生命,那么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希不希望我来救你呢?”
唐柔耐心的跟他讲道理。
“所以,原谅我吧。”
其实17号很早之前就注意不到她在说什么了,感官无限被放大,注意力只能集中在她画过额头的柔软指腹上,说的话更像乐曲,只能欣赏,却听不大懂。
所以17号只捕捉到了“对不起”和“原谅我吧”几个字。
他早就忍不住了,眼神无比动摇,那一点倔强坚持忘到了九霄云外。
面对温声细语和轻柔抚摸更是溃不成军,他抿着唇,指尖在她的手背上悄悄摩挲了一下。
好想她,怎么会生气呢?
不不不,应该生气的。
她都跟别人走了。
半章鱼实验体难得纠结了一会儿,对唐柔的思念毫无悬念地占了上风,他向内心妥协,抬手托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反复抚摸她的脸颊,心疼地问,
“疼、吗?”
唐柔意识到他说的是之前那次不小心的擦伤。
他要攻击人鱼,唐柔挡在前面,被躲避不及的触手扫过脸颊,红了一小块。
唐柔点了点头。
“疼的。”
青年立即露出痛苦懊悔的神色。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如同捧着易碎的水晶玻璃,轻轻吹气。
如被上帝精心雕琢的眉眼中满是自责和伤心,仿佛自己犯了什么无法被原谅的罪孽,那双盛满了情绪的眼睛像是下一秒就会落泪。
唐柔任由他吹了半天,听到他轻声询问,
“还疼、吗?”
她忽然回忆起17号刚进入成熟期的时候,做分裂实验,没有现在那么强大的愈合能力,很多伤口好得很慢,唐柔就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吹气。
就像他现在做的这样。
看他笨拙讨好的样子,唐柔忍不住笑了。
“不疼了,谢谢你。”
可17号的神色并没有因此变轻松,他像越想越懊悔了,拽住了她的手。
“打、我……”
一边说,一边掌着唐柔的手让她往自己脸上打。
他看起来比她更难受。
唐柔慌忙制止了17号,“不疼了,真的不疼了,这个伤我也有错。”她想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免得这傻孩子钻牛角尖。
正好看到他的一只触手里攥着什么。
一缕头发。
唐柔想了想,从包里翻出了一个带绑带的小袋子,朝他伸出手,
“头发给我。”
青年微微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受伤的神情。
他往后藏了一下,像守卫宝藏一样守护着头发。
唐柔还没开口之前,他就先说,“对、不起。”
……怎么忽然认错了?这是什么战术性道歉?
“惩罚、我,不要、拿走、它。”
青年眼含哀求的模样实在太可怜,唐柔心里软成一片,可他的理解能力是真的有问题。
“先给我。”
她勾了勾手指,重复一遍。
17号从不违背她的意思,难过地将那缕头发放进了她手里。
唐柔放进袋子里装好,拉开抽绳挂在他脖子上。
“这样就可以戴着了,不用一直攥着。”
事情的走向似乎出乎了他的意料,章鱼低着头,抬手摸向小袋子,久久反应不过来。
“柔……”他拖了长长的尾音,握住她的手,羞赧而青涩地呢喃,“你、真好……”
她怎么那么好。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咒语,明明那么温柔,却拥有让他臣服的能力。
唐柔还有一份报告要提交,确认17号没事后坐在桌子旁打开电脑。
小章鱼跟有肌肤饥渴症似的,完全无视了水舱,非要贴着她,似乎要把这么久没见积攒的贴贴在这一会儿全部贴回来。
唐柔念着对方受了委屈,耐着性子一遍遍扒开触手,反复将他推到一边,艰难地写报告。
这是一份需要向霍特丹提供的资料,一想到要跟这些实验体说自己即将长途出差的事,就一阵头疼。
恰巧腕脑震动,有人打电话,唐柔推开17号,接着电话出去。
青年抿唇看着她的背影,转而被屏幕上的画面吸引。他想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么有魅力,让饲主连哄自己都忘了。
结果看不懂人类的文字。
他又摸了摸唐柔的坐垫,把手上的水沾了上去,留下一块湿痕。
青年有点心虚,尝试着给她擦擦,却越擦越湿了,遂放弃。
过一会儿,又忍不住碰了碰她的电脑。
结果刚摸上去,“滋啦”一声,电脑屏幕熄灭。
青年瞳孔地震,慌张两秒后,主动回到了水舱。
佯装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