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场的暗房,宽大的暗红色沙发上,男人正搂着女人下注。
他赢了黄金,仰头大笑,热烈地吻上穿着吊带长裙的荷官,她亦勾着他的脖子热情回吻。
声色场上,每一份美丽每一寸皮肤都要花费高昂的费用。
忽然,什么东西溅到了脸上,热的,腥的,有些湿滑。
沉浸在吻中的荷官发现对方不再回应,睁开眼,对上了男人惊愕失焦的瞳。
猝而发出悚然刺耳的尖叫。
割喉了!
路过的少年丢开刀,面无表情地拿出手帕一点点擦拭手指。
那是他从身旁侍者的托盘上拿的,未开刃的奶油刀。
不开刃,不代表不能杀人。
杀人后还一脸空寂和单纯,那种单纯带着令人心惊的残忍,没人知道他美丽皮囊下藏着一个怎样的怪物。
少年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只觉得脏。
交换唾液,沉迷于肉体的享乐,像发情的野畜,让他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少年走后,几个人快速走上前抬走捂着脖子的客人,桌上的人得到眼色迅速噤声,心照不宣。
“怎么没清场啊!”
“所有地方都清了,就这间暗房给漏了……”
“谁知道他会来这里!”
“快去联系老板!”
少年的到来把这些人吓得忙不迭地清场,又派人跟上他,不敢离得太近,只能不远不近地追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今天又发了狂,从那座象牙塔一样的地方跑了出来。
一向讨厌肮脏污秽的他,沿着沉闷污浊的会场一层一层往下找,漂亮的浅褐色双眸中酝酿着阴谲的风暴。
在这里工作的人都怕他,却也都想偷偷看一看他。
美丽至极的脸,让人忍不住想要屏住呼吸。
带着雌雄莫辨男女通吃的诱惑,让人忍不住心跳加速。
想要靠近,被吸引,被蛊惑。
像引诱人类偷食禁果的美丽毒蛇,冒着被赶出伊甸园的风险也要采撷,诱人一口咬下一切罪恶的开端。
他在找人。
一间一间,一层一层,不停地寻觅。
一点红色在少年眼底若隐若现,像是快要滴血。
分明吊诡至极,却又让人觉得,他濒临破碎,需要被拯救。
少年沉郁着面色一层一层往下走,开始有人害怕了,越往下越脏,是处理器官和变异人类的地方。
生怕他会发狂。
拍卖会的人不知道少年在找什么,可也陪着他找,敢靠近的男人很少,少年讨厌男性,以及一切雄性生物。
所有地方都找过来一遍,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少年怠倦又茫然的站在暗处,像快要融化的冰。
他茫然无措。
引来更多目光。
他找不到了。
“这座地下空间没有别的地方了。”
有人嗫嚅着上来,怕得要命,却又忍不住放轻声音,像怕吓到他一样低声问,“请问您要找什么?不然我们帮您找?”
他显然在这种浑浊肮脏的空气里无法呼吸,眼睛越来越红,梦呓般反问,“都找过了?”
“除了……”
那人嗫嚅,“您别去了,那是扔垃圾的地方。”
除了生物实验室那种绝对进不去的地方外,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一个最肮脏的地方。
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少年倏然回眸,猩红的眼瞳像要燃烧。
“在哪里?”
……
唐柔被关在笼子里,沿途的声响和光亮让她几乎崩溃。
心脏麻痹,手脚没有知觉,像被烈火灼烧过。
终于,她也变成试验品,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很糟糕。
这个地方是腐朽的,像一株从根部溃烂的玫瑰。
上面光鲜亮丽,西装革履的有钱人和上位者觥筹交错,在拍卖会和赌场纵情声色,下面腥臭腐烂,恶气冲天。
所谓的销毁中心,其实和巴比塔曾经的失败实验体焚化中心一样,有焚尸炉,也有将肢体研磨种饲料,哺喂其他实验体的操纵台。
昏暗,恶气冲天,像个严重失序的屠宰场,只不过这里屠宰的都是曾经为人类的怪物。
送她来的女人很急,接了一通电话,脸色变得惊慌。
原本对唐柔的怜悯和耐心也消失,只想把她快速送到满是血污的操纵台上,摘除掉有用的内脏,推进焚化炉。
推动笼子的声音和动作都变大。
唐柔捂着耳朵,因为过度敏锐的感官变得痛苦不堪。
她开始出现幻觉。
旁边流血的台子上有东西爬起来,那些残余的血迹向上涌动,变成肉块,一个个垂死的人拖着残肢断体接近她,朝笼子里的她伸出手,像是要抓她。
唐柔拼命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恐怕是惊吓过度导致的谵妄状态,她知道的。
可太真实了,她甚至出现了肢体幻觉。
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冰凉腥臭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要啃咬她。
女人等不及了,想赶紧离开这里,仅仅是听说那位要来到这种污浊的地方,就害怕得要命。
生怕丢了命的那种怕。
因此,她匆忙把唐柔送上操作台,也没看到最后一步就转身离开,反正来到这里,这些人的下场只有一个,流程不会错的。
戴着口罩,满身血污的屠夫走来,手里冰冷的刀片上不知道刚解剖了谁,染着黑红的血。
他准备剖开唐柔的身体。
可快要靠近她时,背后忽然传来倒塌的动静,那人一顿,警惕地握着刀朝后面走去。
唐柔得以有喘息的时间。
她需要强迫自己把脑海中的幻觉驱除出去。
伸手摸索着笼子,仔细辨认着,忍耐着恶心和幻觉,终于找到了铁笼上突出的尖锐勾片。
唐柔睁着浑浊的眼,狠下心,将自己没有变异的白皙手臂按在铁片上,用身体的重力,生生撕裂的皮肤。
大股鲜血涌了出来,混入潮湿泥泞的地板。
她其实很怕痛,女孩子又爱美,怕留疤,可她已经失去了皮囊,分得清孰轻孰重。
被放大的感官像要将她凌迟,极端的疼痛几乎引发新一轮神经性休克。
幸亏她扛住了。
疼痛果然是最好的提神剂,唐柔一瞬间清醒过来,冷汗遍体。
呼吸都会牵引的疼痛。
唐柔知道,这里摘除器官不打麻醉,会比这一道上,疼痛成千上万倍。
她在黑暗中摸索,指尖触碰到湿冷滑腻的液体,她不敢深想,终于找到面包束包装袋的铁片,剥开外面那层胶皮,取出钢丝,捅进锁扣里。
放大的感官竟然在这时帮助了她,让她捕捉到钢丝与锁芯碰撞的异常声音。
咔嚓一声,锁扣应声开了。
唐柔拖着麻木疼痛的身体,打开笼子,却被变异的左腿绊倒。
眼前彻底黑掉。
她在绝望中摸索,地板上有液体,和连接在她身上肿胀可怖的足肢。
这是她的身体吗?
唐柔被恐惧抓住。
受伤的胳膊不停涌出新鲜的血液,与这里腥气冲天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唐柔闻不出差别,却有人可以。
她拖着自己的身体寻找出口。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地方亮起了灯,她看不见。
因此,只能听到脚步声。
如同惊雷一般在耳旁炸开。
有人来到她面前,撩开了她额前的碎发,指尖克制不住的颤抖。
唐柔痛苦地蜷缩在一起,以为是屠夫去而复返,要来摘她的内脏,无助到甚至想要躲回笼子。
没想到下一秒却被人抱在怀里。
对方颤抖得很厉害,像是比她还疼。
唐柔拼命挣扎,痛苦到想要尖叫,每一寸身体都在疼。
却听到那人喊她,
“柔,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