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里的声音阴魂不散。
“唐小姐,云母为什么会针对你呢?”
唐柔终于在车厢里翻出了新的手套,冷笑,“你们究竟觉得它是在针对我,还是因为某种原因透过我针对人类?”
说完对旁边的水母招手。
两个人都是小瞎子,懵懵懂懂。
他不愿伸手,怕碰到她,背着手对她摇头。
唐柔感知到他的意思,就把手套放在水桶边缘。
“那你自己戴。”
他在水桶里吸取手指上因撕掉飘带渗出的透明液体,小心翼翼地把手套戴好。
趴在唐柔的椅背上,朝前露出半边昳美的面容。
通过监控看到这一幕的研究员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好美。
好完美的人形。
愣了几秒,高级组研究员不忘透过车载音响询问唐柔,“唐小姐,那我们应该怎么找到它呢?”
“我不清楚应该怎么发现它,或许这种事情你们可以联系诺亚方面的项目研究员,但……”
唐柔顿了顿,说,“或许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条思路。”
“什么思路?”
“它会来找我,它应该不希望我回到陆地上。”
肩膀被人轻轻碰了碰。
唐柔回过头,声音重新变得柔和,“戴好了?”
少年含羞带怯,用额头贴她的肩膀,连想要黏人时,都表现得小心翼翼。
让人心软。
唐柔倾身抚摸水母湿漉漉的发丝,一如曾经抚摸它的伞盖。
少年眯着眼享受着饲主的触碰,细长微卷的眼睫抖了抖,整个人都透着愉悦和欢喜。
“来。”
唐柔掌心向上,“让我看看。”
他听话地将手搭在她的掌心。
手套严丝合缝,贴着掌心,外面有层水,想必戴上之后又在水桶里涮了涮。
唐柔小心地摸了摸,没破,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刺丝胞。
很乖。
确认他戴好了,露出笑意,少年羞羞赧赧地往后缩,却没把手抽走,指尖悄悄划过她的掌心。
两个人的氛围温馨又美好。
直到音响中传来暗示性的咳嗽。
唐柔才终于想起来还有人在看他们,“哦对了,它的本质是一团人类无法理解的气体,吸入可能会导致昏迷,请带好防护工具。”
监控室里,一群身着白色制服的研究人员看着车载记录仪里回传的画面,快速储存回传给z组织。
唐柔问,“和我一起来的人形实验体呢?把他的坐标给我。”
音响里的声音短暂沉默片刻。
“……”她皱眉,“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如果想要合作,就必须让他们都待在我身边。”
有人清了清嗓子,缓声说。
“是这样的,唐小姐。”
“他有些失控。”
监控室,两处监控被放大。
一处是唐柔和水母所在的车载实时录像,另一处,是曾经关押过唐柔的隔离室。
清癯高挑的少年背对着摄像头,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他的身后,暗影交错,有鲜血,有狰狞扭曲的不明生物。
研究员看着监控,沉声说,“您知道他操控了多名已经申报死亡的实验体吗?”
唐柔不说话。
“您知道?”研究员有些意外。
知道吗?
唐柔想起了海兔子用血哺喂的蛇尾生物,抬手抹上自己曾经变异过,又恢复原状的半边脸。
他的血,恐怕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特殊作用。
绝对不能让他落进这些人手中。
一旁安静乖巧的月忽然抬头,伸出手,指尖蔓延出蛛丝般的飘带。
滋啦一声,车载音响融了一半,淅淅沥沥往下滴液体。
音响里的声音也变得接触不良,发出难听的滋啦声。
“别,小月。”唐柔慌忙去拦,“你干嘛呢?”
少年没什么表情。
睁着那双靛蓝色的眼睛懵懵懂懂的望向她。
一副单纯无辜的样子。
唐柔听着声音,皱眉,“你碰它做什么?还有刺丝包,不是已经可以控制了吗?”
少年垂下头。
他只知道饲主跟这个东西沟通时,心情不好。
“唐……姐,能…见,吗?”
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的,还好大意能听出来。
唐柔软下神情,对沮丧的水母少年说,“月,我没事,我们还要用它找到兔子。”
只听见滋啦一声,音响坏得更彻底。
最后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唐小姐……的……那间……”
少年一脸无辜的收回手,眨眨眼。
“……”
唐柔良久说不出话来。
她摸索着自动驾驶,无奈的说,“我就当你不是故意的。”
……
冰冷的隔离室里,灯光因为接触不良而频繁闪烁,显得格外诡异。
原本光洁干净的地板上溅满了污浊的血液,期间参杂着无法辨认出轮廓的肉体组织。
浑身畸形的研究员已经死亡。
不远处有几个笼子,里面困着历经万险抓住的实验体。
贴着墙壁站着几个未变异的人,其中一个拿着枪支,对准前方,落在扳机上的手指不停颤抖。
像在惧怕什么。
滴答,滴答……
血液落在地上,在空旷的隔离间显得格外清晰。
站在满脸惧色的研究员面前的,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而是一抹纤细修长的身影。
少年垂头看着自己肩膀,原本漂亮的肩胛骨上被打出血痕。
与人类正常血液颜色不同,那些血液是绮丽诡异的淡紫色,他的半边肩膀被穿透,露出质地怪异的半透明骨骼。
可下一秒,肉体组织迅速生长,破裂的伤口快速愈合。
除了染上鲜血的t恤上还残留着弹孔,没有人会知道,一分钟前,炮火几乎轰掉了他半边肩膀。
研究员在流泪,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少年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一步步朝他走去。
研究员一步步朝后退。
直到贴上墙,没有退路。
少年抬手捂住还散发着余热的枪口。
轻声问,“你想对我开枪吗?”
悦耳的嗓音犹如风铃。
清澈。
又扣人心弦,仿佛透过耳畔一路响进灵魂,让人为之一振。
“不,我不想。”
研究员像在忏悔,手颤抖到抓不住枪,颓废地松开,捂住脸。
痛苦地跪在地上
仿佛身怀罪孽之人面对神灵,泪流满面。
“那你该怎么做呢?”
声如魔咒,轻描淡写落下,足有千斤重。
“我……我要赎罪。”
“对。”他面无表情地说,“你要向我赎罪。”
伴随着这句话,“哐当”一声,枪支落在地上。
研究员浑身一震。
仿佛陷入绝境的囚徒找到了解救自己的办法,脸上血色褪尽,哆哆嗦嗦,把枪塞进自己的嘴里。
手指颤抖地摸上扳机。
少年嘴角含笑。
眼中冰冷一片。
“就是这样。”
枪响。
整个房间回荡着硝烟和火光的余波。
研究员整个头盖骨被轰掉,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少年收回嘴角的笑意,满脸厌恶,将无头的尸体一脚踢到不远处的笼子旁。
两条青灰色的手臂从栏杆间伸出,抓住尚且残留着余温的尸体,用死去研究员的手指解开了电子锁。
“废物。”
少年冷哼,目不斜视地走过。
却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呼唤。
“路西菲尔,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