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乐手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上次妖娆的渔网袜装。
长长的雪白兔耳从柔软的黑色发丝间垂了下来,看起来暧昧又古怪,仿佛猎奇电影中被畸形改造的兽人。
唐柔近距离见过那双耳朵,会动,即便卸了妆,喻清都没有把耳朵从头上取下来,所以她猜测,那双耳朵是被缝合在他的头上。
喻清可能也经历过生物改造工程,只不过他被改造出来样子不像为了科研,而更像是有权势之人为了猎奇而改造出来的人形玩物。
他唱得声嘶力竭,唐柔却感受到了一种痛苦,一种几乎快无法呼吸的痛苦。
所有人都对舞台上的他表现出痴迷和狂热,对他流露出贪婪污秽的欲望,甚至有人伸手拼命地往舞台上爬,想要触摸他的脚踝。
他们亲吻着喻清踩过的地板,为他呐喊到面红耳赤。
可喻清甚至没有将目光投下来。
他像隔绝在另一个世界的人,不断后退,藏在迷离的灯光当中,仿佛到场只是为了唱这一首歌,而并非为了赚取疯狂朝舞台上砸来的金币。
他对那些黄金没有丝毫欲望,唐柔感受得到。
他很痛苦,他痛苦得快要死去,而这种痛苦,唐柔在海兔子身上,也感受到过。
云母给她注射的古怪液体的那次,使唐柔在感官敏锐时期闻到了许多奇异的味道,只不过那时的她并不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也无从判断这些被味道背后隐藏的情绪。
只知道那时的路西菲尔一边拥抱着她,一边尝试亲吻她的额头,一边又流露出痛苦绝望的气息。
他拥抱她,亲吻她,对她做了让她感到冒犯的事情,可又自我厌弃,绝望到无法呼吸。
身上的气质矛盾又脆弱。
像站在悬崖旁,抓住救命稻草的人,疯狂又可怜。
一如现在的喻清。
“你在看他啊。”
唐柔一直仰望舞台的动作显然引来背后男人的不快。
“他很脏的,是个下贱的东西,是玩物。”
他的目光从喻清的大腿一路向上掠过,又在脖颈和锁骨处流连,分明在说他的坏话,却又露出贪婪的气息。
唐柔嗅到了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欲望。
他对喻清有欲望,即便喻清与他同性,即便他嘴里在诋毁喻清。
“哦,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个教堂里,就有个不得了的人物,总是来找他呢,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找他,是什么意思吧?”
男人嘴角勾着笑,眼神暧昧,
“他那儿很脏,被人撞见过很多次了,男女通吃的,既然你是新来到这个地方的,我劝你离他远一点。”
真奇怪。
唐柔回过头,用古怪的眼神看向男人,男人连忙摆手,撇清关系,“不要这样看着我,我不搞这些。”
“毕竟他呀,只要给钱,什么人都能上。”
他晃着酒杯,身上的衬衣干净,倒没有褶皱。
“我呀,虽然有钱,却从来不玩脏东西,我有洁癖,嫌脏。”
撒谎。
他分明很贪婪,很想得到喻清。
古怪的男人。
唐柔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没有离开,男人觉得不舒服,移开视线喝酒。
越来越醉,也越来越大胆。
舞台上的喻清离他太远,他就伸出手,想要摸唐柔的手背。
舞台上的演奏到了副歌部分,灯光骤然明亮了起来,有些刺目。
酒吧的氛围变得更加热烈。
聚集在舞台下的年轻男女们尖叫声大了起来,许多人在声嘶力竭的呐喊,像声嘶力竭,只活一个夜晚的蝉。
在男人再一次想要摸她大腿的时候,唐柔抓起酒杯朝男人脸上泼去。
哗啦一声,桌子被推翻,恼羞成怒的男人冲上来,一副想要动手打女人的样子,却被他身旁的几个人拦住。
周围立即有几双眼睛看过来,分神留意这边的动静。
找乐子嘛,谁不想看热闹?
酒吧很吵闹,原本这样的动静激不起什么水花的,可灯光亮了起来,舞台上能总揽全局的人。便轻易的注意到了这个方向。
唐柔勾着唇,抓起倒了一半的烈酒瓶子,自上而下用力的锤在男人头上,玻璃碎开,割破了男人的头皮,辛辣的酒液蛰得他蹦起来,满头是血,浑身是酒。
这一下场面便有些失控了,起哄声也跟着响起。
围拢在这边看热闹的人,都没注意到舞台上的人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人群中发出惊呼,有人尖叫到快要昏迷。
阿瑟兰脸色苍白,默默喊了一声祖宗呀,扑过去抓她,把面无表情散发冷气的唐柔往自己身后拉。
可不敢让她动手。
她把人砸了没事,如果要是这人敢碰她一根指头,恐怕整个酒吧的人都要跟着没命。
阿瑟兰甚至担心她摔瓶子把手腕扭了,那些实验体不掀个天翻地覆才怪。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然敢碰我!”所有被打了的人,第一反应都是先自报名号。
阿瑟兰愤恨不已的说,“你可闭嘴吧!”不要命了吗!
那人看起来真的不想要命了。
他不知做了什么,旁边座位上的人也开始往这个方向走来,人群中钻出几个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的壮汉。
每一个拉出来,看起来都像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样子。
唐柔和阿瑟兰便被包围在其中,像两只被狼群盯上的柔弱小羔羊。
阿瑟兰拉拉唐柔的衣袖,低声说。
“行了,别闹了,不然咱们撤退吧,那个牧师就在……”
唐柔没动。
阿瑟兰又说,“行了!你别闹……”
猛地一拽,唐柔踉跄着回过头,阿瑟兰看到她的眼睛,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
唐柔一向面瘫着脸,大家很难猜出她的情绪。
而此刻她表情冰冷,嘴角抿的平直,眼神却很飘忽,视线没有落在实处。
一看这模样,阿瑟兰就知道……
她喝醉了。
“不是……有没有搞错。”阿瑟兰嘴角抽搐。
唐柔喝醉了会干什么?
她不会发酒疯,不会发脾气,不会大喊大叫,不会闹,甚至那张面瘫脸都和平时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但这时的唐柔总会做出一些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仍然记得,唐柔上一次喝醉时,打开了实验室的大门,拉着让人闻风丧胆的17号实验体的手,在a区的公共休息区闲逛。
慵懒闲适的模样,好像贵族在逛自己的后花园,吓得当时在休息区喝咖啡讨论明天去做什么美甲的几个女研究员一连请了很久的病假。
被他吓得彻夜难眠。
噩梦里都是那些墨绿色的触手忽然出现在身旁的画面,比白日见鬼还要恐怖。
阿瑟兰沉浸在可怕的回忆中,没有注意到背后的尖叫声越来越大。
也越来越拥挤。
直到一把椅子从头顶飞过,砸到了唐柔面前的那人身上。
前一刻还在舞台上的乐手出现在眼前,踩上那个人的胸口,戴满铆钉戒指的手握成拳,高高的扬起又用力砸下。
拳拳落在男人脸上,每一下都带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