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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榄胜集冠裳裙展缤纷大江东去深情怜故剑烟波浩沝一雁南飞(下)

蜀山剑侠新传 7榄胜集冠裳裙展缤纷大江东去深情怜故剑烟波浩沝一雁南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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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新传 7榄胜集冠裳裙展缤纷大江东去深情怜故剑烟波浩沝一雁南飞(下)

“家师疑她故意做作,虽然断定是个有道的人,偏偏看不出她深浅来历;中间一度负气,假作飞走,暗中隐形赶回杳看,并无异状,负伤行走,甚是艰难。家师见她真不是有法力的人,既然遇上,只得救人救彻;由深山之中,步行送出山外。家师方想此女如此重伤,长路跋涉,送她回去,岂非难事?那知刚出山口,她便由身上取出一根非金非玉的黑簪,自己朝身上擦了几下,伤痛全止,成了好人。随又取出一枝沙沉神香,赠了家师;方说姓名来历,并说此香功能起死回生,生肌化腐。

“家师一听来历,欲与订交。她说:乃师虽然道法高深,为方今散仙中头等人物;但是夙孽至重,为感帅门深恩,许此苦愿,至少尚有三十六年愿业未满。到处仇敌,危机四伏,如与交游必多连累;并还于事无补,今日便是榜样。并说“交我无益有损。你那法力决非我敌人的对手,将来再相见罢。”未等答话人便失踪。家师回宫不久,欲用此香复体重生,每日子午二时焚香炼法。方才吴师兄来,正值运用玄功之始,不便出迎,才命弟子代为迎接。再待片刻,便可相见,请诸位仙师往戏龙亭小坐如同?”

说时,众人且说且行,已由正殿穿出,走向两列满布奇花的长廊上去,往前一再转折,便是江霞所说戏龙亭。亭高七八丈,占地亩许;通体是珊瑚达成,色如红朱,宝光四射。亭外正面对着一个泉眼,粗只数丈,由地底向上激射,与上面水幕相接。因四外的水,逼成极广一大圈晶墙,头上水面也被禁法逼住,离地甚高,幅员又广。泉眼中水,宛如一根极粗的水晶宝柱兀立地上,将那穹顶晶幕幕撑住,四外不见一点水珠。乍看上去,宛如实质,通体晶莹明澈;被四围瑶草琪花、珠光宝气一映,比起沿途所见奇景,更要雄伟壮丽。

亭中所有器具陈设,也极光怪华丽,无一件是尘世间所能看到。当中盛筵,早已备妥,江霞请众归座,侍立恭身说道:“家师天劫将临,每日勤于修为,此时正当修炼要紧关头,不能行动。特令弟子禀告诸位仙师,权且入座小饮;不消片刻,便来奉陪,望祈见谅。少时亲来拜见,再行负荆吧!”

众人见那酒肴备极珍奇,也非尘世所有,方料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忽听泉柱水声,轰轰发发乱响中,傅来两声金钟。江腾喜道:“师妹不要说话,师父来了。”

江霞侧顾娇嗔道:“都是师父教我说的,又没有说什么别的话。”刚说完,那撑空水柱倏地往下一落,直坠泉眼之中;当时地面上现出一个其深莫测的大洞穴跟着便见一个水晶宝座,上坐一个中年道客,由一片水云托住,冉冉上升。一出穴口,那里来迎的男女门人立分两行,迎拜起立,仍侍两侧,晶座也飞到众人筵前停下。

齐良、孙同康见那道人,穿着一身质如冰纨的道装;面容枯瘦如柴,不带一丝血色,眉长而疏,双目似闭,微露出一点目光。全身手足僵废若死,与前所见道装美少年,宛如二人。

方疑不是昔年旧友,道人嘴皮频频微动,江霞便抢前告道:“诸位仙师万勿多礼,仍请归座,听弟子代师陈情。家师昔年与齐、孙二位仙师见时,本已走火坐僵,身同木石,只为当初水母宫中有一船友舒芸,曾有盟约;言定转世相逢,再图紧首,不愿舍弃肉身。特在江心泉眼之下辟一秘窟,将此肉身安藏在内。事情本极隐秘,同道来往,均在东海旧居,从无一人至此。不料仍被仇敌暗算,虽经守护门人拚命防御,法体不曾全毁,但已遍体鳞伤,筋骨好些震散。

“本来绝望,打算水埋江心泉眼之下,不作复体之想。不久巧遇白仙子,归途又访到前生盟友;居然今生孽消难满,至多一甲子便来相聚。欲借灵木神香之力和本身多年修炼之功,重将法体修炼复原,以便践约,同证仙业。屈指日期将届,本身功行也将完满,正在忻慰;日前乃以四十九日之功默运玄机,推算未来因果,才知舒仙子与家师情孽纠缠,历千余年。

“每次转世,多是彼此参差,好容易才得相见,聚首不多几天,又作劳燕分飞;可是双方情丝纠结逾固。满拟今生修积甚多,从未犯什过恶,功力也较以前为深,当能完遂千年夙愿,那知仍是徒劳。当舒仙子来会不久,家师天劫也真将临,先期兵解,并非所惧;无如从此一别,又是海天茫茫,不知何年月日始得再见?

“昨日正在愁思,忽然想起昔年曾与齐、孙二位仙师相见如故,十分投契;得知五家仙长,多是屡生情侣,合籍双修,终成仙业。心中歆羡,已有多年;此时曾有转世再见之约,期正应在明朝。特命门人扫除水中荒居,设筵恭候驾临;因诸位仙师水底行舟,外有太清仙法禁制,不易推算细底,只当有心践约而来。

“正想此间隐秘非常,前害法体的仇敌已早恶满伏诛。平时这一带,均有师祖遗赐的法宝掩蔽防护,多高法力的人,也只看出水底有一石堆,当中一个泉眼。有那要取江心灵泉的道术之士,因泉眼中心有一大段为防外人看破,故意未加禁制,来人手到即取,所以至今无人理会。诸位仙师怎会得知?二次行法,由水镜传真向来路看,忽然发现来舟正在缓行,相隔尚远;只吴师兄一人,手持瓦壶来取江水。

“家师为想将诸位仙师引来,现出全景,被吴师兄无心发现,舍了江心常人吸水的另一泉眼,改道寻来,走到宫前。守洞神鳖疑是仇敌又来窥探,既未看清来人邪正,又未传声报警;自恃近来炼成一半人体,一时冒失,上前动手。吴师兄见它形貌非人,当是水中精怪;虽因偶然疏忽,受了微伤,可是神鳌也被飞剑法宝困住。看看快要危急,幸被家师看出;命弟子等赶出劝阻,请入官中款待陪话,并将神鳌处以严法,随命同往迎接,始知无心相遇。

“家师坐僵多年,已类枯骨,与二位仙师前遇元神,迥不相同。又以此时,紫阙玉府己全封闭,元神己与体台,功候却还未到,不能似前离体见人,随意言动,敬请诸位仙师谅其失礼。并请齐、孙二位仙师,垂念故交,加以援手;使家师仰仗鼎力,能早复体二三十年,并在水底荒居小住十日,等舒仙子寻来再走。不特大劫可免,千年心盟也可如愿,家师与弟子等感恩终古了。”

众人已看出主人神光内蕴,道力甚深;知他正以虔心毅力,甘受诸般痛苦,想将肉体修复,使其仍是灵和蜀柳,张绪当年。以他元神凝固,无异生人,齐、孙二人前生与之相见,竟未看出,道力之高可想。就说天劫到来,只消把那肉身拿去应劫,也就便可无事,连期前兵解,都非无法避免;偏要舍易求难,甘冒险难苦痛,还不一定能够成功;一旦弄巧成拙,便无幸理。尤其是为想炼髓生肌,回复原状,故意作茧自缚,把紫阙命宫自用法力禁闭;如非预有准备,门人忠心,稍遇外来危害,便难保全,甚是连元神都要受伤。

细详口气,分明又是情关一念难于勘破,只管历劫多生,经时千年;始终情丝牢系,生死缠绵,想必与那心头爱侣已赋双栖,故此不愿转世,另易形体。

众人回忆自身经历,也是大致如斯。如非师长前辈深恩怜惜,欲为神仙传籍,再留佳话;本生又是心志坚定,甘舍天仙立业,非要生生世世求为夫妇不可;本门法力更是太清真传,加上许多仙丹灵药之助,才有今日。就这样仍转劫好几世,受了许多苦难,直到今生方始有望,否则岂不比他更难?再见对方那高法力的人,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只由女弟子江霞,随他嘴皮微动,代传心意,众人甚为同情。

齐、孙二人想起昔年倾盖如故,相待厚意;同时又看出他实是本人,只为坐僵多年,及身受邪法震伤。虽仗神香法力多年苦修,仅将残破之体接上,肌肉尚未长复,所以看去形如骷髅。略为寻思,孙同康首先答道:“道友志行高洁,情有独钟,便在外人,也无忍置;况属前生老友,道义之交?如有什么事,敢不尽心!只是愚弟兄历劫好几世,本来早该成就,也为情网难脱,多历患难。虽然勉有今日,但是转世未久,功力浅薄,不知能否为力罢了。”

道人闻言,那形如泥塑的枯瘠脸上,好似现出一丝笑容,嘴皮连动不已。江霞又跪禀道:“家师深感诸位仙师热情高义,所求的事已早细心盘算,在左道旁门中人自是难极,如在诸位仙师,却是容易。第一,峨嵋门下仙长,为了修积善功,救助修道之士;自幻波池紫云宫开建别府五年之后,不论那一位仙长身边均带有小还丹和成莱老人所赠的。“终归鱼膏”。本来即此已能使家师,于四十九日之内生肌健骨,复原如初,无须再烦鼎力。

“只为舒仙子在此十日之内必要寻来,身后有一对头,由她离开水母门下之日起,始终缠扰不休。这多年来,舒仙子已受了许多苦难,此人邪法甚高,日常随定身后,如影附形。当初原也水母宫中侍者,与家师一样,同是情孽纠缠;后来一同被逐,也由于此。舒仙子因他,除纠缠不舍,苦苦相恋而外,并未倚仗邪法乘人于危;并还陪同亡灵烟谷苍虚老人门下恶徒火灵子暗壑鬼牢之中二十五年,同受“太乙星砂”毒烟魔火焚身之苦为此不忍与之为仇。近知舒仙子难满孽尽,被他寻去,见她来此践盟,定必寻来。

“家师虽然早就想好除他之法,一则前是同门师兄弟,虽己陷身左道,终有旧情;舒仙子又是心性仁柔,对于此人,决不肯下杀手。再者,以前家师,因苍虚老人邪法太高,所居青盯谷方圆千里,直似另一世界:非经允许,多高法力也难进入一步。明知心爱的人被困在彼,无力往援;又以定数该有多年的苦厄,也难挽回,只好努力修为,暗中守候。

“他偏诡诈,早算出舒仙子有难,为了爱之太甚,事前并不提醒,反想借此日夕亲近。当场也不出手相助,却用邪法暗中隐形随同被困,同居暗谷二十五年。家师却是限于定数,除以前偶然相聚而外,只是刻骨相思,念恋不忘,未与共这患难;以致事更难处到时不忍下手除害。

“此人定必百计暗算,防不胜防。昨日算出孙仙师还有法宝,可以破他附形邪法。还有此人近年心情已变,越发倒行逆施,对舒仙子固是余情未断,一半也是拓念太深。此人自私之心本重,专一欺软怕硬。家师想诸位仙师暂住在此,等他来时,能以善言遣走更好,否则便破去他的邪法,使其知难而退。家师不久也就功行圆满,以此便可两无伤害。他将来恶满遭报,也与家师无开,免得因此又生枝节。如蒙俯允,感谢不尽。”

齐、孙二人见清菬闻言似有难色。因他转世较早,法力最高,心思细密,顾计周详,不便强其所难。故人情重,知其早已算出当日之事,好些俱是托词;苦盼多年,词意诚切,大家都是多情,又不愿使其失望,正望清菬沉吟未答。

次娴、毓桐一低声商计,相继说道:“小还丹本门灵药,虽还带有几粒;“终归鱼膏”转世以来却未领取。记得五弟夫妇存有三片,西洞庭斗法在十日之后,暂留无妨,但那鱼膏暂时不能往取。还有二嫂同了令贤、宝玲,也将回转;船在水底,已难发现,何况又在主人仙府之中?”

话未说完,清菬知道爱妻良友心意,想了一想,笑道:“这些都非难题,倒是紧随舒仙子那人,如是凶横极恶的妖邪,我们奉命行道,自然容他不得;否则我们怎么好干预别人私事,逞强出头?”江霞立时答道:“仙师放心,家师从无过分之事,只请暂留,到时自可看出。那终归鱼膏,稍迟无妨,小还丹却望先赐两粒。”清菬随由身畔取出两粒小还丹,递过说道:“烦交令师。”

江霞代师拜谢接过,随又传话说:“家师拜赐灵丹,感谢不尽。只是仇敌诡诈非常,也许事前来犯,均在意中。此亭正对泉眼柱之下,便是家师所居水底洞穴,来人到此必由之路。此亭外面设有禁制;家师为想证实前言,使诸位仙师目睹仇敌恶行,将用宝镜回光映出一座幻影,家师去后,便即出现。既蒙诸位仙师鼎力相助,惟望成全到底。家师急于服这灵丹,修炼道法,只命弟子等在此陪侍,还望原宥。”说罢,因主人身子不能转动,只由门下男女弟子,礼拜在地,代为谢别,主人随即退去。

宝座刚往泉眼水穴下沉,转眼便听得水声发发地响,宛如霹雳相似。先前水柱重又出现,向空直射,与上面晶幕相结,水云晃漾;略一闪变,便即宁静如初了。江霞便率男女同门为众人安排卧处,亭本广大,陈设坐卧之具甚多,好似早已备就。席散之后,便即分坐。好在众人均是惨道之土,水宫终古通明如画,每日稍为打坐用功已足,无须睡眠。

次日一早,清菬问知神鳌尚未释放,便令江霞传话,代为求情。江霞领命去后,一会,便把神鳌领来;也是一个龙首人身的道童,进门便拜谢在地,立向吴桐陪罪。彭勃随说:“蕴华同了齐、孙二女,前往救人,恐其归来相左,欲往水上迎候。”

江霞跪禀道:“家师宝镜,五百里之内人物往来,均可望见。此镜现藏水柱之中,本为回光幻影诱敌之用。因家师昨日推算,最近三数日内决无人来,不愿事前班门弄斧;只命弟子留心主持,幻景亭台,故未现出。只须稍为行法,诸位仙师无须远出,便可看见来人了。”次娴便命施为。

江霞领命,随往水柱之中穿去。隔了一会飞出,手里棒着五尺方圆一片银光。到了众人面前,双手一扬,便即凌空停住;光中立现出金、焦二山,和附近江面上的全景。只见洪波浩荡,天水相涵,风帆沙鸟,往来翔集;连同水中游鱼锦鳞,历历如绘,纤毫毕现,美观已极。因知蕴华三人定必沿江东下,有此一镜,老远便能查见,俱颇心喜,也就不以为言。

到了第三日,彭勃算计蕴华应该早回,心中悬念,又欲迎头寻去。次娴笑道:“二哥既不放心,可令吴桐将木船升出水面,停在金山附近。二嫂他们万无不由此经过之理,妖人也决阻他不住。许是途中有什些耽延,也未可知。”

彭勃一想,次娴太乙金鳞舟乃妙一夫人所传师门至宝,用以救人,万无一失。昔年旧友原多,也许被人留住。随令吴陆诸门人,驾上一只木舟,去往水面之上,泊在金山脚下等候。那些水族修成的男女道童,个个殷勤,立时分出多人亲送出去,代为分开水路,送到地头;又往船内聚谈了些时,方始依依惜别,互订后会而回。

江霞见众无事,陪往全宫游玩,一面取出各种琴事古乐棋枰之类,供众消遣。众人见她,貌既明秀,人又聪明,一意巴结,依依身侧,从未离开一步,全都对她怜爱。问知是海中人鱼修成,被乃师渡来相随多年,虽然向道心坚,想证仙业,苦无机缘脱胎换骨。因蒙次娴赐了一粒灵丹,不久便可改变形骸,感恩刺骨。众人听过,自不免夸奖几句。

光阴易过,不觉到了五天头上。除江霞一人仍常侍侧外,余下男女道童俱都报来报往,面有惊惧之色,如有什么事情。守洞神鳌早已不在。

孙同康渐渐看出有异,方欲询问,忽听泉水穴中洞箫之声响震水云。江霞面上骤转惊惶,急同次娴、毓桐二人低声禀告道:“诸位仙师留意,对头来了。家师发令,暂退水宫地穴,只弟子一人独留;大约片刻就到,还望诸位仙师怜佑才好。”

说时,众人全部目注银光,细看里面;仍是先前水天相接,风帆往来情景。方觉无甚异兆,忽见遥天空际,有一紫色小点移动,晃眼飞近;刚看出一点人影,紫光已到了金山附近江面之上。流星过渡,刚刚往下飞泻,相隔江面还有一二百丈,突然一闪不见,再看已无踪迹。

回顾江霞,紧依次娴、毓桐二人身傍,满面惊惶之色。知道来人必已隐形入水,尚以为水宫由外到内有好几层门口,均设禁制,来人冲进,必有警兆,再说也无此容易。孙同康便问江霞:“何故如此害怕?”

江霞答道:“适应师父传磬,这厮不知何故改了主意,竟赶在舒仙子的前面?与家师以前推算不符,此来必定要下毒千:邪法既高,众同门今日又有大难,遭劫的甚多。家师先前,为了近日之事,关系自身与舒仙子的成败,无暇分神再算别的;也许还受邪法播弄,事前竟未算出。直到方才方始警觉,已经不及防备。一则劫运难逃,诸位仙师又必须守护这泉眼重地,不能离开,人数越多越好。否则。家师一人安危,尚在其次;泉眼如为妖法所毁,立时洪水滔天,江淮一带全成泽国。知道诸位仙师侠义心肠,特意不令弟子先说。

“本来还想令众同门避往泉眼之下,无奈他们各有职司,如若离开,妖人更易侵入;如不将他特有的隐形法破去,便诸位仙师相助,也没奈他何。为此只把门人激起一半,余老仍令各守防地,主持阵法,任凭各人连气。所幸妖人志在求速,不想摄走生魂;众同门各有一道护神灵符,元神不致受害,仍可转世。看妖人来势这快,也许此时已然侵入洞门在家师所设迷阵之中到处杀人。待弟子冒险出去:将宝镜略为转动,便看见了。”

彭勃方说:“这厮如此狠毒,待我助你。”话未说完,一道碧光已自投入水柱之中,彭勃恐受邪法暗算,刚纵遁光飞出亭外,江霞已自飞回。入亭便急呼道:“诸位仙师请看妖人何等凶残!”

说时,众人见先前明光已然侧转向外,现在水宫全景,水柱侧面又现出一座同样高大的金玉亭舍。紧跟着,便见前面入口,水洞晶宫前面广场上,现出十三座旗门;每门各有两个男女道童,都是满身青光环绕,在阵中穿梭也似飞驰往来。守洞神鳌已是尸横就地,死在阵前;另外还有七八个男女道童,均被人杀死,现出原形,只不见敌人踪迹。

就在这略一注视之间,那些水族修成的道童,又死了好几个,都是飞着飞箸,忽然斩成两半;再不,便身首异处,跌倒在地。死时,必有一蓬银霞涌起,一闪即隐;也未见妖人用的法宝飞剑,看不出是怎么死的。一会工夫,二三十个道童伤亡大半。先前接客的江腾,也在其内。

众人见状,自是愤怒。方在留神查看,准备再不见人现身,便分出两人前往抵敌,将残余的人救回?忽听水底又有洞箫之声。

江霞喜道:“师父已将水底地窍封固,好留一个水眼。多年心愿,恰好先期完全;至少数百年内,长江下游不致发生水患;再等隐形邪法一破,有诸位仙师在此,就不怕他了。”

话未说完,众人早看出旗门中残余的七个道童,飞行越急,左闪右避,往来如电。旗门也不住闪变,光焰越强,忽似数亩大一篷青色火花,由顶爆散。耳听天摇地动,一声大震;前半水官所有晶宫玉阙、珊瑚台榭,当时震塌了一大半,十三座旗门全数化为乌有。同时,瞥见烟光爆射纷飞如雨之中,出现一个形貌俊美的紫衣少年。双手各执一把三尖两刃傍有钢刺的怪刀,各发出两长一短的紫色精光,远射数丈。刚由阵中飞起,略一盘旋,狞笑一声,便朝宫后飞来。

宫中门户甚多,均有道童防守,妖人未到以前,便随一震之后,四下逃散。妖人似因先为旗门所迷,越发激怒;两臂一振,通身均是酒杯大小的紫色火焰,血雨一般四下乱爆,看去真似一个大火人。所到之处,不论多么坚固美好的水晶宫室,挨着妖刀紫光,立即折断倒塌,雪崩也似,声势猛恶已极。

众方大怒,妖人己连冲破好几层殿台楼阁,飞近亭外一到便往主人所幻化的高亭中飞去。妖人原意,侵入以前,上面布就罗网;并得妖党相助,深知细底。又见主人不曾出面,只令众弟子用那旗门抵御;越料主人复体在即,自将元神闭住,连想出窍对敌都办不到。

妖人本就打着斩尽杀绝的心思,适才不合妄破旗门,因而上当;被敌人舍却一件法宝,将自己苦炼多年的“天蝉灵叶”破去,身形不能再隐。越发恨毒,决计见人就杀,见物就毁;把敌人苦心经营数百年的水宫基业,连同所有瑶草琪花,全数扫荡净尽,门人也都杀光。再把预伏水柱上的法宝往下一压,然后亲入泉眼水穴之内,将对头形神一起消灭,以免后患,好称自己心意。

那知对方在千钧一发之间,发现昔年水母留赐,隐藏在法宝里面的一道灵符;旗门一破,立生妙用。妖人心神已半昏迷,匆促之间,不特没有看出那亭是假,反随着他凶残心意,生出许多幻相。一见亭中聚有对头师徒多人,立时冲将进去,双方争斗起来,晃眼之间便杀了好几个。可是敌人越往前越多,老杀不完,也不知道那里来的?

妖人正在大肆凶威,恣意残杀,忽听洞箫声起,倏地警觉。暗忖:对头已然在此,怎会还有昔年师门灵籁之声?再定晴一看,对头始终未发一言,一味哑斗,所用法宝也不似昔年那等神妙,一任连用全力,竟会伤他不了。杀了一阵,门人还是那么多,地下不见残尸;不由想起昔年师门被逐时,曾说本门天一灵符专破隐形之法,此后如与相遥,便是命尽之日。适才隐法破得奇怪,那青色火花也与大一灵符相似,此来又是受人蛊惑,违背前向心上人不发誓言;莫要两头上当,自投死路?

妖人越想越生疑虑,只得拚耗元神,咬破舌尖,张口一喷,一片血光过处,连亭带人全都不见。回顾水柱,兀立撑空,人却一个不见,不由又急又怒。伸手向上一招,正待施展邪法异宝,拚个死活;这边亭内,众人早就跃跃欲试。几次都因江霞摇了示意,又见妖人在幻影中纵横飞舞,分明中计,于是欲行又止。及见幻影为邪法所破,同时币见水柱上面笼着一片紫色妖光,妖人扬手待要发难,如何能容?孙同康夫妻忿他凶残,早把双镜准备定当,首先同了彭勃飞将出去。

妖人知道用尽心机,仍落情敌算中,本就暴跳如雷;又见对面突现出一座真的金亭,里面伏有好几个男女敌人,各纵遁光,纷纷飞出。料定上当,已无胜理,越发怒火上攻;一时情急,竟欲拚命,豁出两败俱伤。一见两人飞到,并不迎敌,先纵妖光往侧闪避,仍将手上往上连弹。那紫色妖光骤然大盛,宛如一座光焰万丈的紫山,当顶下压。

清菬夫妇后出,看出此是大魅山青玎谷太虚一元祖师——方今左道散仙中第一流人物苍虚老人所炼异宝“紫金幢”,妖人曾被他门人困禁十数年。老人自从南海青狮岭天阊峡一败之后,已然醒悟前非,誓以旁门成道,不再出世。此宝怎会落在妖人手内?不禁大惊!偏生太乙金鳞舟又被二嫂王蕴华带去,以众人的法力,只能勉强抵御;想破这紫金幢,却是万难。

清菬方喝众兄弟留意,孙同康夫妻也看出厉害,各将双镜合璧,两股金红色宝光当先射向空中。这时,紫色云焰妖光已由水幕下压;同时,由小柱中心飞射起一股青光,疾如电射,刚刚飞起,将其敌住。

两下才一接触,紫焰中忽然射出一串赤红如血的火星,往青光之中射去。青光好似抵敌不住,上空晶幕随似狂涛起伏,整条长江似要当头压下;水云晃漾,急漩如电,连上空四外的鱼介鳞族一起翻滚不休,形势端的险恶已极!这原是瞬息间事。妖人才现,双镜宝光己似惊虹飞射,往上冲去;镜光刚将妖火紫焰敌住,青光便电一般掣了回去。齐良、彭勃两道剑光直取妖人,已然缠在一起。

清菬夫妻最是稳练,一见妖人如此厉害,一面飞剑助战,一面注定上空,暗中戒备;连用两件师门至宝,意欲乘机一举。眼看当头贴近晶幕之处光焰万丈,映得整座水晶宫阙五光十色,齐焕霞辉,闪幻不停,顿成从来未有的奇观。那撒空水柱已然收去,江水结成的晶幕先前几被妖光冲破,江水已似瀑布一般倾倒下来。就在这水面才破、青气抵敌不住之际,双镜宝光猛然向上一冲,将其接住。

妖人骤出不意,没料敌人镜光如此威力,一面又受齐、彭、李、孙四人夹攻,无暇旁顾。等到运用玄功变化,二次施展全力;微一缓势松懈,镜光已将妖光血焰冲出晶幕之上。眼看情敌运用元神所化青光乘机遁退,空自急怒交加,无可奈何。水柱也已自撤,妖光不能下压;上面只管波涛汹涌,水云急转电漩,下面依旧平静如常,地面积水全部成穴。妖人愤极,将手向上连弹。

清菬夫妻两次想用师门至宝试破妖法,均因紫金幛威力太大,一个不能胜,水宫不保尚在其次;左近数百里的水族,连同水陆生灵,俱不免于伤害。正自为难,忽听江心上面本门传声,知道来了援乓,心中大喜!侧耳一听,正是王蕴华、齐令贤、孙宝玲等三人回转。

三人先在空中飞过,以为此行有了耽搁,众人当已走远;没想到向往金、焦江心水面下停留,过时也未细看。齐、孙二女忽然提议,欲往金、焦二山一游,蕴华心想:左右无事,不妨走走。正往回路下落,吴桐停舟水上,本在守候;发现三人遁光飞过,知道停舟之处地势隐僻,未被发现。正放剑光急追,三人已自回飞,彼此相见。吴桐禀知经过,随舟二童随说起主人被困,势正危急,立时前来。为恐误伤江上舟船人畜,先用传声,隔着千寻江水,向下询问。

清菬接到,忙用传声回答,说:“那妖人似恐造孽太大,特将邪法埋伏深水之下,主人更恐伤害生灵,暗有防备。就这样,仍恐破法时,江水受了巨震,发生江吼,引出灾害。下时,可将附近行舟用禁法逼开,不令驶近当地一带;等船退尽,四面设下禁制,再令吴桐在上防护。然后出其不意,下应上合,一举就要将妖人除去才好。”蕴华应诺,依言行事。

妖人看出对方法力高强,相持时久,情敌防备越严,休想如愿。彼此法力差不多高,向人所借的一件法宝,本能将水宫震成粉碎,制他死命;偏被双镜敌住,无法下压。如在水心上面爆发,立时发生江吼,骇浪如山;附近数百里内江船固然全被打沉,此时江水倒流,两岸也被冲塌,不知要伤多少生灵!以前便为投身左道,才致每况愈下,不为心上人所喜。就以情敌而论,以前也是同门好友;只为被逐师门之后,邪正异途,方始参商。再因争一女子,仇恨越深,乃有今日之事。

实则还是妖人自己嫉刻阴险,寻仇不已;对方遇事始终防御,从未有过报复,人品又好,难怪女的倾心于他。早想知难而退,女的偏又被妖人擒去,同被困了数十年。事前恰巧撞上,以为这是机会,于是暗中随去;隐藏妖窟以内,一同被困,为之防护,意欲借此见好。不料自己事前不肯出力相助,明知有难,不为解免;事后反倒将机就计,倚仗独门隐形之法往献殷勤。女的虽也感激,私心却被看破;出困以前,曾向自己明言点醒,对于情敌早有夙约,旧盟难昔,劝令死心。

不久女的便自行逃出,妖人方要追去,洞主忽然现身,说他也是爱那女的,遭其坚拒,因爱成仇。乃师苍虚老人法令素严,婚嫁虽所不禁,从来不许动强。本来无可如何,女的不合在最后一次相见时,为见他法力太高,心恐翻脸被擒,意图先发制人。骤出不意,几为所伤,才按师门“犯我者死”的戒条。虽将其困入地底,仍是不忍伤害。

本定还要多给她受点苦处,日前奉到乃师严命;说本门戒条是指“无故犯我”而言。此事由强迫对方而起,并非无故,怎能怪人?语意大加斥责,立令放走。师命不敢不遵,但对自己暗中防护,以及女方坚拒经过均所深知。甚表同情,情愿助化,将情敌杀死,成全此事。除借至宝紫金幢外;并用法宝查照情敌动静,想好制胜之策,方始寻来。

妖人来时,曾与心上人相见认怎劝说哀求,仍是片面相思,全无用处。照此行事,就算杀死仇敌,无非两败俱伤,事仍无望;一个弄巧成拙,或是为此伤害不少生灵,迟早均是杀身之祸。来前,已然照出仇敌元神不久复体,适见青气功候甚深,万一看出自己情虚,乘机夹攻,更是难敌。

方自胆怯,忽又想起心上人与情敌热爱情形,妖人重又愤火中烧,心中大怒。正想施展毒手,与之一拚,忽听泉眼地穴中情敌发话道:“师兄何苦执迷不悟?上面诸位道友,均是峨嵋派高明之十,以你我两人的功力,相差甚远;不过经我事前求说,未下杀手。你如利用邪法,只图一己之私,不惜伤害生灵,诸位道友绝不容你倒行逆施。适才我仗诸位道友所赐灵丹,加上我多年苦炼之功,元神侥幸复体,再有半个时辰,便可行动自如,回复原状。

“我虽不肯亲手与你为难,但是适才我由水镜中,看出诸位道友还有三个同伴,正往这里飞来,已到金山上空。法力深浅,我虽不知;以我观察,身边带有专制这类前古天河星砂、会合两间罡煞之气所炼成的法宝;分明你克星已到,大劫将临。

“并且舒仙子知你作此背信无义之事,乘我于危,想仗左道法宝迷惑她的心神,不怀好意。只为紫金幢厉害,下知我有诸位道友相助,恐我受害,她又无力与你相抗。得信以后。正好遇见步虚仙子萧十九妹;一面借了地的绿玉杖赶来应援。因你为人狠毒,惟恐无及,来前又请箫仙子代用法宝传来音书;令我万一抵敌不住,务要勉力支持,只守不攻,以便等她赶来见上一面。能敌更好,如不能敌,她便与我同死此劫,大约在这时便要赶到。

“你再不见机,就算飞遁神速,逃此杀身之祸,或是保得元神遁走,紫金幢便要失去——此是苍虚老人家传至宝,宝主人也决不肯与你干休。依我相劝,不如就此收兵,乘着恶迹未着以前,我向诸位道友求说,不令穷追,或者可能;否则你大祸临身,再后悔巳来不及了。”

妖人一听心上人对于情敌如此情厚,好容易由千灾百难中磨炼出来,眼看快成地仙;为了情敌,竟欲以身殉情,与之同死。想起以前经历,越发妒火中烧,不可遏止,厉声怒骂:“今日有你无我,贱婢不知好歹;既然这样,我豁出再转一劫,葬送多年修为功力,也决不容你二人相见。”话未说完,邪法早自发动。

妖人一面指挥法宝飞剑,与齐、彭、孙、李诸人拚斗;一面运用玄功,加增紫金幢威力,准备自将当空妖光云焰震破。敌人势必专注防御浩劫,不暇他顾;自己运用玄功变化,连同所带法宝冲破下面禁制,深入泉眼之内。乘着情敌元神刚要复体之际,能将其消灭更好;至不济,也将情敌法体震成粉碎,元神多少必受伤。然后冲出重围,收了紫金幢散布空中的罡煞之气逃走,日后再强迫心上人降顺。好在有人相助,不问是否心服,且先快意再说。

不料他这里正在开始施为,又听下面大声急呼:“你这毒手万下不得,此宝如为敌人所毁。尚且难于交代,况你自行震破?即便侥幸一时将我杀死,但是此举过于狠毒,休说宝主人决不干休,苍虚老人也决不容你活命。那时形神皆灭,连鬼都做不成了!”

当下面第一次发话时,原用水母门下传声之法,众人并未听出;及至妖人厉声喝骂,下面答话跟着远远传来,双方所说全都入耳,听得甚真。众人才知妖人怀恨情急,甘犯大恶,不惜引起浩劫,以图快意。本就愤怒,想要合力除他;再见妖人咬牙切齿,神情狞厉,状类疯狂;虽然早有防备,惟恐疏忽误事,各生戒心。再见当空妖光大盛,暗赤深紫色的火星生生不已,已自互相激撞;隐闻极繁密的雷火爆炸之声,彷佛千万巨炮,药信已燃,就要爆发情景。

众人全都愁急起来。清菬一面施展全力,会合众人上前夹攻;欲使妖人无暇他顾,减少他的凶威。一面传声,告知王蕴华等三人:“加紧防备,如见形势不妙,不等江上舟船退尽,便先下手。虽然不免伤人,到底要好得多。”话完,齐令贤、孙宝玲二女首先穿波而下,各施法宝飞剑上前助战。妖人来时,受了宝主人诰诫,不到万分紧急,不许发挥此宝威力;与敌相拚,更是大忌,并令立下重誓,方始交与。动手以后,清菬等见妖光云焰为双镜宝光挡住,不曾想到有此杀手,妖人方得抽空施为。及与情敌问答,阴谋被人发现,各以全力来攻,竟被闹了一个手忙脚乱。想照预计已难如愿,如不发挥全力,又恐不能收效。没奈何,只得一面奋力拚斗,仍想乘隙下手。经此一来,发难虽然稍慢,不如预计之甚,但那威力仍极猛烈。

就这晃眼之间,紫金幢妖光早被宝镜隔断,不能下压;晶幕上面大片江水已被妖光激荡,方圆十来里一段江心,已成真空。四外洪流,全被逼紧,江上面更是狂涛大作,骇山浪立,江声如雷,势甚惊人。如非王蕴华等三人先有防备,将上下流舟船全用禁法隔开定住,不令近前,必有多人送命无疑了。

蕴华见形势万分险恶,本就想要下手;及听传声招呼,立时应声发难,将太乙金鳞舟取出。先往江中一掷,然后飞身入水,化成一道梭舟形的金光,正往妖光之中冲去。这时双方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危机不容一瞬,眼看撞上。

就在万钧一发之间,忽听遥空中有人大喝道:“峨嵋道友且慢动手,待我收这紫金幢。”声音乍听极远,少说也在百里以外;等听“道友”两字,已然临近水宫之上。同时笼罩水宫的大片妖光云焰,倏地一闪而消,化为一溜紫色火星,穿波而上;再一闪,便自不见。

众人虽然转世不久,毕竟几生修积,见闻甚多。听出来人语声由远而近,势来如此神速和那口气;料知不是同道故交,也是本门有渊源的高明人物。清菬为恐收势不及,仗着太乙金鳞舟乃心灵相合之宝,闻声立即伸手一指,将其阻住,不令下落。一面留神查看时,妖人闻声立时面容惨变,妖光已先飞去。

蕴华原本惊觉,同时将宝收回;来人也自现身飞坠,由晶幕上穿下。见面未和众人说话,先指妖人骂道:“你这无耻败类,那日我在师兄座上,早看出你口是心非,未必守信,再三劝他慎重。他偏一时气惯,为你所愚,果然被我料中。只顾你行凶快意,不知此宝如若自行震破,固然我们仍可使其复原;这方圆千里内外生灵,焉有活路?你造孽受报,与人无干,我师兄岂不受你连累?适才我师父偶在定中无心发现,立时大怒,由青谷传声,令我来此收宝。

“我离此地虽然较近,也有数千里之遥;你已动手多时,恐赶不上,只得驾着干天罡气飞遁而来。老远望见你已艇而走险;稍缓须臾,或是敌人看出凶谋,合力夹攻,使你无从施展,滔天大祸立被激发,忙即传声阻止。到后才看出对方持有峨嵋至宝太乙金鳞舟;如若应付得宜,虽然不致造成大劫,江上波涛汹涌,至少也要经过百日才能复原。舟旅全断,不能通行,还在其次;近处舟船,和两岸人民田畜,伤亡也不在少。

“我师兄为了妄动无明,已受严罚;再如毁宝伤人,师父必更难容。似你这等可恶,本不容你活命,只为师命难违,暂不与你一般见识。好在别人也不容你活命,由你自去受报罢。”

来人又朝众笑道:“家师命我转告诸位道友,代向令师致候。急须回山复命,无暇多领教了。”跟着将手一举,一道青光刺波而上,电一般闪了几闪,便即无踪。上面江水,本是奔腾澎湃,声如雷轰;青光过后,立即回复原状,和初来时所见上黄下青、晶明澄清景象一样。

妖人自从来人一到,将紫金幢收去,便似斗败了公难一般;一任对方数说,一言不发,虽仍与众相持,神情甚是沮丧。众人因知来人乃苍虚老人门下,惟恐多生枝节,又听口气,似对妖人厌恶;疑有后文,未向妖人进逼。及至来人一走,妖人因受众人法宝飞剑围困,知难脱身,忽然咬牙切齿厉声咒骂。本想施展玄功,就势兵解,将元神逃去;又恐敌人法宝厉害,已结成一片光网,笼罩全身;一个不巧,便要闹得形神俱灭。空自急怒交加,悔恨失策,无可如何。生路一断,越发恨极情敌,一面施展全力,在光网中左冲右突,口中依然喝骂不休。

众人因他仙前屡下毒手,为求快意,不惜造成大劫,祸害生灵;不约而同,全想将他除掉。紫金幢和来人一去,众人无了顾忌,立以全力攻进,将妖人围了个风水不漏。本来早可成功,只为妖人功力颇高,法宝也颇神妙;清菬和齐良一向持重,如运用了太乙金鳞舟,或威力太大,又在江心水底之下,既恐波及江中生灵,又恐震破水墙晶幕;王蕴华几次想用,均吃二人暗用传声止住。意欲将妖人获身宝光先行破去,然后下手除害。

妖人自知无幸,方在进退两难,忽听下面情敌传声说道:“你不听良言,果然自寻死路,我此时正当元神复体紧要关头;如知悔过,只要稍迟片刻,我便代你向诸位道友求情,放你逃生。如其因你先前行事狠毒,志在诛邪;我也必定拚耗元气,受点苦难,助你逃出罗网,你意如何?”

妖人间言越发暴怒,咆哮如雷,厉磬喝道:“我与你势不两立,少说废话。来时不合心软,以为与你虽有深仇大恨,生灵无辜;上来只想杀你师徒报仇,未下毒手。我如一到便用法宝发难,将你连人带巢穴一起震碎,骤出不意,纵然约有救兵埋伏,济得甚事?该当数尽,还有何说!实不相瞒,休看你肯作好人,我并不领情。你明是向贱婢卖好,以示你的大量,我偏不肯上套。说逃则逃,不说逃,便全交给你;拚着毁灭形神,也让贱婢日后想起,是否问心得过?万一我能逃走,日后再遇,也必与你同归于尽,决不容你活命。”

众人听出主人颇有放他之意,方想这类凶顽成性的妖邪,如容逃走,必是将来后患,正在加紧施为;忽见泉眼深穴中,冲起一幢银光,当中里着主人。一出现,便朝众人说道:“并非贫道有什么私意,这厮为了舒仙子心性温厚,有了恶行更难近身,故此身在左道门下多年,人虽凶暴,恶迹不多。这次实是报仇心切,甘犯天谴;所幸浩劫并未造成。望乞诸位道友酌情宽免,网开一面;使贫道少尽同门之谊,更拜大德于无穷了。”说罢,便拜了下去。

彭勃性刚嫉恶,知道齐、李二人重情面软,闻言大不谓然。首先正色答道:“道友请起,修道人扶善诛邪,不容偏私。这厮如此凶横残暴,逃走以后定必重炼邪法,为害生灵;再者也是道友一个隐患,如何可以容他逃生?法体新复,请归静养,等愚弟兄除此极恶穷凶,再相见罢。”

妖人口中虽说大话,毕竟当这生死存亡关头,终是惜命;自从情敌出现,向众求说,不由色厉内荏,心生希翼。及听彭勃这等说法,众人也各增加威力夹攻;主人因见彭勃义正词严,声色俱厉,已然面带愧容,未再开口。断定生机已绝,怒吼一声“罢了”,刚把护身宝光往外暴长,待以全力向左侧宝光较弱之处冲去,试作万一之想。

不料孙毓桐早防他有此一着,因见妖人护身宝光强烈,又擅玄功变化,打好欲擒先纵的主意;暗告孙同康,先不使用宝镜。表面各用飞剑随众合围,却在暗中准备,故意示弱;等妖人冒险来冲,再将双镜合璧,突然发难。一面由孙同康用宝镜将其消灭,以便举成功。不料彭勃夫妻痛恨妖人见这一面飞剑宝光稍弱,从旁加功防御;毓桐惟恐妖人警觉,心想这样装得更像,虽然多延一点时候,妖人受逼太甚,逃走之心更切,反而容易上当。方自奋心,想用传声告知彭氏夫妻,令将宝光稍撤;蕴华已然省悟,刚把势子略缓。

妖人看出孙氏夫妻这一面,剑光较弱,以为机不可失,立即向前猛冲。光网略一分合之间,猛瞥见两股金红光华合成一道长虹,突然迎头射到,身子立被里紧,身子宝光首先减低。同时,内一敌人又飞起一道青色精光,直射过来;如非事太艰险,戒备周密,豁出毁损两件心爱至宝,将其敌住,即此已无幸理。就这样,孙同康所用“太乙分光铲”乃古仙人留赐的天府奇珍,威力绝大。精光射处,妖人用来脱身的两件法宝竟被冲破一件,另一件也自危急;身子被镜光里紧,眼见宝光一灭,形神均不能保。

正自胆寒心悸,情敌忽然急呼:“诸位道友开恩。”声随人起,化成一片银霞,竟往镜光之内冲来;知其拚耗多年功力,犯险相救。妖人想起寻仇多年,对方从来不曾计较,当此危机一发之间,反而以德报怨,不由天良发现,大为感动。又知众敌人愤他凶残,必欲置之于死,情敌空自受伤,并救不了自己。刚喝:“此我运数将终,我对你仇怨已消,平白犯险受伤作甚?”话未说完,银霞已然冲入镜光之中。

毓桐夫妻这双宝镜,早按本门传练得心灵相合,可以随意应用,生杀由心。及见主人冒险来救情敌,自不肯使其受伤,但想使妖人稍知愧悔,故意将其里住,却不令两情敌合在一起。及听得妖人这等说法,毓桐方喝:“你这厮居然也有天良发现之时。”话未说完,猛听“波”的一声,一道翠虹突然由侧飞来,直冲镜光之中。

众人一见翠虹正而不邪,事出仓卒,略一回顾分神;翠虹已将妖人里住一团,飞出镜光之外。紧跟着,面前现出一个美艳如仙的宫装少女,向众人礼拜道:“妹子舒芸,只为夙世情孽,惹出许多烦恼。现有罗老前辈一信,请诸位道友同看,高抬贵手;愚夫妇和茹师兄,俱都感恩不尽了。”

众人见那少女生得容光照人,丰神绝世,连毓桐那样平日自负丽质天生、楚腰一掬的人,也自愧弗如;对方词色又是那么谦和。次娴等三人惺惺相惜,先自喜爱;知她来为妖人说情,又持有金姥姥罗紫烟的信。见妖人虽被救去,仍在翠虹宝光笼罩之下,并未纵其逃走,料有缘故。

次娴忙令众人各收法宝飞剑,还礼接信,一同开看。上写:

“此是夙孽纠缠,已历多世。妖人茹黄沙本非恶质,只为一念之差,投身左道,习与性成;自恃邪法,顿殊前因,所犯多是无心之恶。但他前两生修积颇厚,所习邪法乃独门传授,颇具神通。此次被困,由于一时疏忽;惟恐苍虚老人要制他的死命,只顾心寒胆怯,忘了众人厉害。内中清菬夫妇和孙同康又各持有专克制他的法宝,不早见机乘隙逃遁,被困已自无及;今生造孽虽也不少,自有他的报应。念其前生曾在水母门下积有善功,不妨看在主人夫妇情面,宽其一死。

“还有此人天性强傲,无德不报。此去西洞庭斗法,对方有一妖僧炼就神魔,最难除去;留下固是大害,如若杀死,定必附身为祟。只有此人囊中一件异宝,虽非众人法宝之敌,却是专戮妖僧元神的克星。只须释放之后,照书行事,便可以毒攻毒,此人也得减消好些罪孽,三全其美……”等语。

刚刚看完,金光一闪,信便化去。侧顾妖人间在翠虹环绕之中,一丝空隙俱无,却不带有想逃神情:人也回复了一个美少年,长身玉立,貌相清秀;比主人身材稍为高瘦。自从舒芸一来,看了一眼,长叹了一声;便自低头,不再言动。主人也早走了过来,满面愧喜之容。

清菬便对舒芸笑道:“愚弟兄本来不知细底,因见贵友过于凶残,奉命行道,除恶务尽;所以主人先前再四劝阻,为之解免,惟恐贻害,均未敢于应命。既有罗老前辈仙示。只请贵友从此改邪归正便了。”舒芸闻言,便与主人一同喜谢。随一招,将绿手玉杖所化翠虹收了回来。

茹黄沙脱身并不逃走,反到走了过来朝众施礼,苦笑道:“我今日如梦初醒。想是峨嵋门下高弟,自知旁门左道,不敢附于交末,诸位道友姓名可能见示么?”

众人见他神态安详,彬彬儒雅,与方才残暴凶狂之状判若两人;想起金姥姥书中之言,同声说道:“道友只能勇于改过,订交何妨!无须太谦,同往亭内畅谈何如?”

茹黄沙又苦笑道:“诸位道友虽然不弃丑恶,我总自愧形秽;再加罪深孽重,也须解脱。此去尚有急事,只请立谈片刻,见示姓名来意,于愿已足。”众人便照仙示所说告知。

茹黄沙一听说起西洞庭斗法之事,面上似有喜容,忽又微叹了一声,答道:“我来时,曾闻西洞庭有不少左道中人前往。不料对敌的竟是诸位道友,这就莫怪他们要大举了。”说罢,转脸朝着舒芸慨然说道:“我随你一同被困多年,虽是私心自利,终由爱你所致。难得我在危急之中,你竟往返数万里,求人书信,来此解救,总算尚有故剑之情。我问心己想得过,此后再不寻你二人作梗,望你二人神仙美眷,地久天长。我不久便须转世,此后永无相见之日;请自珍重,善事新人,我告辞了。”说罢,手向众人一举,便纵遁光穿波而上,仰望已不见踪迹。

众人见他自从出困,主人几次想要和他说话,均故作不知,把头偏向一旁,始终未理,知是痛心己极。次娴笑道:“这位道友风度颇好,法力又高,我们如不仗着师传至宝,真非对手。看他去时神情,恐对舒道友余情还未断呢!”主人夫妇随请众人入亭落坐。

舒芸叹道:“论他当初曾和我们同门至契,只为夙孽牵缠;而妹子与主人也是情孽深重,难于解免,并还订有盟约,不可解脱。否则早证仙业,那有今日之事!现在虽然孽满难消,破镜重圆,至多修到地仙而止。可见女人祸水,连神仙也所不免呢!

“孙姊姊看得并不算差,不过此人一向自私;他和外子对我同是钟情,他却遇事自私,表面宽和,量最狭小,用情也并不专。自归左道,更与一般妖妇淫娃来往;妹子便无前生盟约,也不会与之同修仙业的。休看他行时神气,彷佛隐痛甚深,实则一半出于妒念;事过情迁,也就淡望。何况劫后余生,已知厉害,他又心高好胜,专重外场。今蒙诸位道友宽他一死,自觉丢人太甚,所以坚问来踪去迹,想为诸位道友稍效微劳,以为遮羞之计。

“此人对友素血情义,西洞庭之事,他早已知道;凑巧对方还约得他,均未可知。他和妖僧本有夙嫌,一向自称独往独来,顺昌逆亡,以己意喜怒为好恶;谁和他好帮谁,到时他必倒弋相向,还有许多说词。罗老前辈所说以毒攻毒之言,便是指此。以他最前生为人颇好,功力颇深;不知怎的,转世之后,受一妖妇引诱,投入左道,便迷了本性,闹得这等样子。这次转劫,如非愚夫妇想起旧情,不忍坐视灭亡,恐怕还难如愿呢!”

说时,江霞率了残余诸道童,已把酒筵备好,请众入座。

彭勃道;“想起这厮,适才毁损水宫灵境,残杀无辜情景,依我心思,真不容他逃命呢!”

主人答道:“彭道友,今日遭劫诸弟子早该兵解,只他们见先前转世两同门曾受不少苦难,俱都胆小,又舍不得离开我;结局大难临身,仍难避免。否则家师仙示早发现半日,或是早知灵丹神效,今日可以复体重生,也不致死得那多。事后开看家师留赐的仙示,所开名单一个不差,可见定数难移。而他所杀诸弟子,来生也必有孽报,因果循环,且够他受哩!”

众人饮宴谈笑了一阵,一算时日,快到斗法之期;次娴还想溯江而下,重寻旧游之地,并往苏州故居和江阴等地访看几家故人子孙,便和主人说了,同起告辞。

主人挽留不住,只得吩咐门人,传语吴桐把江船开入水宫,并说:“当地本是昔年水遁路过,发现水中山谷灵秀,景物甚佳,又是江流发源之地。一时乘兴,辟此别居;并由谷口起,移植好些水生的琪花琼树,和珊瑚之类。一切多出人工,现为仇人所毁,大半残破;幸仗同道友好之力,夫妻团圆。此后便拟带同门人,重返东海故居,也不想作什天仙;只在海底同修,略享清福。特命门人,援救海中失事舟船,即以报恩”等语。说完,船己开进宫来,男女主人亲送上船,一直送出老远;众人再三推谢,方率门人辞别。

次娴见江霞行时,眼望着自己甚是依恋,笑对她道:“你不久便成气候,与人无殊。异日有暇,不妨禀明师父,往我洞天庄游玩。回去好自修炼罢!”江霞垂泪应命,自随师父回去不提。

众人因在水宫日久,估计前遇贵人没法寻找,许久未见江上景物,便把船升出江面,并问蕴华救人之事。才知此行事颇顺手,一到便将人救出;刚要起身,仇敌也自警觉,随后追来。因守清菬行时之戒,不曾回身迎敌,正驾太乙金鳞丹往回路飞遁,忽遇先前同门——三英中的余英男,由幻波池往东天目访友,遇见青城派的同辈女仙虞南绮,和武当七女中的姑射仙林绿华迎头拦住,杀退敌人,强拉到东天目千尺幢,访看南绮同门。

狄家姊弟刚刚到达,便接峨嵋师长飞书,仍将所救的人,连同齐、孙二女,带往峨嵋听训。虞、林二女,知道凝碧仙府,近年各长老大道将成,日常闭关清修。休说外人,连本门弟子,不奉命也轻易不能拜见。难得有此机会,又是妙一夫人飞书来召,正好乘机拜见,重寻旧游,也同了去。

到后,只见着妙一夫人和值年师长白云大师,除将所救的人另为引进到别位仙长门下外;先命留洞值班女弟子裘芷仙、云紫绡,陪了来客,去往灵柱仙馆款待游玩。随即谈起西洞庭斗法之后,五友全家团员,便应同返洞天庄修炼五年,再率门人子女,轮流出山修积;不久还有人寻来,去留任便,只等积完外功,便可成道。

为了各位师长现在参修仙业,门人见面时少,掌教夫人和白云大师,偶然行法查看各地门人功夫。看出蕴华等三人救人遇友之事,因五友夫妇历劫多生,心坚金石;所生子女,多是灵慧孝友,甚为磷爱。又知齐、李诸人还在水宫,不便离开。恰有闲暇,便将蕴华等飞书召去,亲加传授,指示机宜。并令三人留居仙府,俟将所传学成再走,以便传授齐、李诸人。对于齐令贤尤为期爱,颇多奖勉,孙宝玲也同沐恩施。行时,赐了各种灵丹,又将南海紫云宫新近呈献的大小仙剑,单双四十三口,一并转赐;令交清菬,将来分赐有根气的门人子女,以为外出行道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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