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翔回来了。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市委找赵学鹏。
戴庆辉见到刘翔,忙站了起来:“刘市长,你好。”
刘翔点了点头,便闯进了赵学鹏的办公室。
赵学鹏戴着老花镜正在看报纸,没抬头,说:“刘市长,党校学习结束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刘翔不客气地坐到了赵学鹏对面的沙发上。
这时,戴庆辉泡了杯龙山极品特炒递到刘翔的面前,然后便退了出去。
赵学鹏还是没有抬头,只是把目光抬了抬,越过鼻梁上的老花镜看着刘翔:“怎么了?党校的学习不愉快?看上去火气不小嘛。”
赵学鹏不愠不火的态度让刘翔恨得牙痒,赵学鹏指着《燕华日报》说:“根据省里公布的数据,准安还是徘徊在中游呀,我们的压力很大呀。”
“赵书记,我有件事不明白。”刘翔决定不按照赵学鹏的思路出牌。
“陆渐红?”赵学鹏摘下眼镜,轻轻吹开杯口漂浮着的茶叶,呷了一口。
“为什么拿下他这个副秘书长?”刘翔和赵学鹏的关系很好,在他面前说话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刘市长,‘拿下’这个词用得不妥当。”赵学鹏走出办公桌,向外面的戴庆辉说,“小戴,你去把昨天的文件复印一下。”
“好的。”戴庆辉跟了赵学鹏很久,知道赵学鹏意不在复印文件,而是他们的谈话不便于他知道,便走了出去,还将门关上了。
赵学鹏从抽屉里拿出烟,扔了一根给刘翔,说:“很正常的调动嘛。”
“正常调动?”刘翔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说,“赵书记,以陆渐红的能力只能做宗教事务局的局长?”
赵学鹏微微笑了笑:“宗教事务局这个部门也很重要,涉及到少数民族的管理,还有宗教信仰方面的管理,一个搞不好,就会出乱子,这可是敏感问题呀。”
刘翔知道以辩论的态度是辩不过赵学鹏的,便直截了当地说:“我觉得让陆渐红到那个岗位上是大材小用,我就不明白,你一向不也是很欣赏陆渐红的吗?怎么就作出这样的决定了?”
“这是经过常委会研究决定的。”赵学鹏道。
“我是不是常委?有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刘翔反问。
赵学鹏打了个哈哈说:“你在省委党校学习,这也只是个小事。”
刘翔当初任常务副市长是赵学鹏一手举荐,所以知道他的话里没有轻视他这个市委常委的意思,说:“可是他是协助我工作的副秘书长,我要知道他犯了什么错误才会被‘正常调动’。”
“你这是明知故问呀,刘市长。”赵学鹏又喝了一口茶。
刘翔确实是明知故问,他早就听说了示范县验收的事,本来想打电话跟赵学鹏沟通这件事的,不过觉得这样不礼貌,也说不清楚,便等党校学习结束回来再谈,没想到市委的动作这么快,仅仅一天就有动作了。
“这是陆渐红的错吗?”刘翔忿忿地说,“据我所知,无论是软件资料还是硬件设施方面,陆渐红都作了大量的工作,而且很有成效,省厅对此很满意。”
“那为什么验收没有通过?”赵学鹏将了刘翔一军。
这个反问才是问题的核心所在,刘翔对此早有准备,说:“那是个意外,完全属于突发情况,赵书记,恕我直言,就是换了你我在场,恐怕也无法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
“关键是,你和我都不在场。”
“李市长不是也在吗?”
“刘市长,不许乱说。”赵学鹏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好,我们不追究谁在场的事,究其源头,如果不是汤金柱这件事的本身,也不会有他拦路告状的事,这个责任到底在谁身上?”
“刘市长,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处理也处理过了,这一页就算翻过去了。古人有句老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言尽于此,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两人都在官场混了不少年,有些话是不需要说得太开的,刘翔自然明白赵学鹏话中含义,便说:“那希望陆渐红能摆正心态,做好迎接新工作的准备了。”
赵学鹏笑道:“他的工作能力和综合素质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他的成长经历我也看得很清楚,受到的挫折不多,干大事成大事者,不经历风雨,难得彩虹,不接受风流的考验,难掌大局。”
刘翔走了之后,赵学鹏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没有告诉刘翔,那天李昌荣来他的办公室,便是要求给予陆渐红党纪处分,被他力顶了回去。处分不是件小事,给了陆渐红的处分,相当于给他抹上了政治污点,一旦有了这个污点,再想洗清,那是很难的。李昌荣说,如果不给予处理,那么市政府的责任状将是一个空话,一个笑谈,对于树立严格的政治纪律会产生严重的阻碍。在以后的工作中,谁都不会真正地负起责任。在这个问题上,赵学鹏赞同李昌荣的观点。于是,赵学鹏将其调至宗教事务局。
他本来想跟陆渐红谈谈心的,但考虑到有些话不适宜说出来,而且基于考验陆渐红的心态,便没有找他。
刘翔出了市委,没有去市政府,而是去了宗教事务局。一般来说,除了工作需要,市里的领导来这很少,所以局里的工作人员面对刘翔的到来很意外,也很惊喜。陆渐红同样也很惊喜。
刘翔到了陆渐红的办公室,闲聊了一阵最近的工作,临走时说了刘禹锡在《陋室铭》中的一句话:“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刘翔走后,陆渐红陷入了沉思,这十六个字很有深意,以他对刘翔的了解,他绝对没有那个雅兴,从党校一回来就跑到这来吟几句诗。他是要自己开创宗教事务局的新局面,还是要自己等待机会呢?
陆渐红不明白,但他在宗教局的地位却忽然间高了起来,虽然还是一把手局长,但让人感觉到他在宗教事务局只是个过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别无来由,只因刘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