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皇上派人送来的糯米糕。”十儿提着食盒进来,脸上带着傻兮兮的笑意,“闻起来好香。主子用一些吧。”
苏云同懒懒的看了一眼,重新将视线移到自己手里的书上,“不想吃。”
十儿睁大了眼睛,看了看苏云同,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食盒,一下子有些不知说什么好。陈嬷嬷在一旁道,“糯米做的东西,主子还是少吃的好。不过皇上一片心意,多少吃一点也好。”
苏云同嘟了嘟嘴,“不吃。”说着抬起头来看了十儿一眼,“你喜欢的话,就都赏给你了。拿下去吃吧。”
十儿又惊又喜,一时间不太敢答应,只拿眼睛看着陈嬷嬷。主子可以这么赏赐,她可不敢就这么大咧咧的拿下去吃。万一被皇上知道了,那可就糟糕了。再说了,这主子不吃,她怎么好意思吃呢?
陈嬷嬷看了苏云同一眼,无奈的笑着道,“既然是主子赏了你,就拿下去吧。”等十儿提着食盒出去了,才对苏云同道,“主子这又是何必?不是主子昨儿提了一句,皇上如何会巴巴的让人做了送来?若是知道主子根本不吃,怕是也不太好。”
苏云同傲娇的哼了一声,“他自己愿意送来的,我昨儿想吃,可现在又不想吃了。就算皇上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陈嬷嬷无奈的笑了笑,也不再劝了。反正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皇上想来也已经习惯了。既然还肯着人送来,想来是希望主子多少能吃些。就不为主子,为了她肚子里的龙子,想必也不会发作的。
苏云同这才顺心了。想到叶峥为了这一碟子糯米糕,想来也花费了不少心思,心中的气才总算是平了。其实她本来不怎么好意思折腾叶峥的,但谁叫他自己主动说出这种话来呢?要是不多折腾一下,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果然叶峥下了朝过来时,就问起那叠糯米糕。苏云同所想的不错,这糯米糕的确是花费了叶峥不少心思,呃……是他亲自去御膳房看着人做出来的。本来是想邀功的,结果听苏云同说她根本没吃,不由噎了一下。
“皇后怎么没吃,莫不是不合胃口?”他用力按捺住心中的怒气,这才没有爆发出来。毕竟是个皇帝,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也幸好是苏云同,不然的话,恐怕早就已经被处置掉了。
苏云同斜了他一眼,“臣妾昨儿是想吃糯米糕来着,但今日一大早起来,又觉得这东西太腻了,想吃点儿清爽的。”
“朕让御膳房的人做来。”叶峥说着,起身离开了。要是继续留下来,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对皇后发脾气。万一吓着她,可就不好了。不过,皇后的症状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啊?原本还只是自己不舒服,现在是要弄得周围的人都跟着不舒服了。
苏云同怀孕到快三个月的时候,就开始每日孕吐。她比一般的孕妇都要不适应些,几乎是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了,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这阵势当真是吓坏了叶峥,原本心里还有几分责怪苏云同恃宠生娇,但见到这样的情形,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太过难受的缘故,苏云同脸色惨白,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看得叶峥心中也跟着难受。索性连政事都搬到坤华宫来处理,就是想亲自看着苏云同。也不知道为什么,苏云同见着他就来气,总要狠狠地挑一挑刺才舒坦。
但说来也怪,只要挑剔过他之后,苏云同必定就能舒服一点,多少可以吃进去一些东西了。见到这个情形,叶峥哪里还顾得上帝王的尊严,恨不能皇后每天多骂自己几顿,然后多吃一点,免得饿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时间长了之后,要是哪天皇后不找自己的茬,借机生事几句,叶峥自己还觉得不对劲呢。但他浑然没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已经接近抖m妻奴,仍旧为皇后的好胃口而乐呵着。
是的,过了四五个月之后,皇后一反之前什么都吃不下的状态,忽然变作了大胃王,有什么吃什么,有时候半夜里饿极了,还会爬起来找东西吃。本来这事都没人发现。结果有点夜里她起来的时候,撞倒了床前摆着的椅子,这才惊醒了值夜的丫鬟。
这下子是将所有人都吓得不轻,本来被太医勒令必须分房睡的皇帝陛下,不得已只能搬到坤华宫,跟皇后住在一起,夜里好看着她一点儿,免得再出现什么问题。
皇帝陛下完全忘记了,这种事情宫女们也是可以做的。实在是这件事他不亲自来做的话,估计也不能放心。
不过,自从搬到坤华宫之后,皇帝陛下就开始严重的缺少睡眠,因为他每天夜里至少要被皇后折腾起来三四次。不是想喝水就是想吃东西,再不然就是要出恭,又或者孩子踢她了……总之怎么折腾人怎么来。
尤其是月份大起来之后,她身上开始出现浮肿的地方。一方面这样身上的确是很不舒服,太医也开始叮嘱每日不可以太过劳累,所以多半只能呆在屋里,不许出去,实在是太过烦闷无聊。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开始浮肿之后,苏云同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难看,虽然叶峥没有表现出嫌弃的样子,但谁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心里不高兴的,就更加可着劲儿的折腾,似乎只要折腾完了叶峥,自己心里就会好过点儿似的。
幸好叶峥已经被折腾得没脾气了,所以这会儿是任劳任怨。才总算是没有出什么岔子。平平安安的,也将孩子养到了八个多月,眼看着就要临盆了。
然后,皇后娘娘又出了幺蛾子了。
苏云同觉得,自己这是得了产前忧郁症。有一度甚至会抓着叶峥问他“你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我肚子里的孩子”这种清醒的时候根本不可能会问出口的问题。叶峥第一次听到的时候简直目瞪口呆,一方面是这么猝不及防的被表白了,心情有点儿微妙。另一方面,皇后这是连自己孩子的醋都吃?
不过,跟后面的“如果我难产死掉了,你会不会给我的孩子找个后妈”或者“万一这胎生的是个女儿,你是不是还要再选几个妃子进宫”之类的问题比起来,前面这个已经是非常正常的了,至少不会让皇帝陛下生出这种苦笑不得的心情。
不过,虽然这些问题很荒唐,连太医都说,皇后是因为压力太大,经常胡思乱想,导致内府不调,精神恍惚。但叶峥总觉得,这些问题之中,恐怕大半的确都是皇后心底的担忧吧?只不过正常时候,她根本不会将这种问题问出口。
这场孕事,的确是来得太快太突然,两个人都没有应付的经验,所以不免手忙脚乱。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手忙脚乱之中,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却不知不觉的就亲近起来了。如果是正常情况的话,要苏云同这么快的放开心防,根本不可能。但因为有了孩子,连她自己都没有在意的时候,许多东西就这么跨过去了。
最后一个月,进入待产期,宫里乍然紧张了起来。这可是宫里第一个孩子,又是中宫所出,要是个儿子,将来板上钉钉的就是皇太子殿下了,由不得人不重视。就连朝堂上的气氛,也比之前不同。
苏云同的身子越发沉重,现在除了每天让几个丫头扶着在院子里走上小半个时辰之外,其他的是偶都是躺在榻上的,稍微站一会儿就腰酸背痛,脚底也痛。她的两条腿已经浮肿到了一按一个坑的地步,皇后娘娘自己都嫌弃得不得了,更是坚决不肯让叶峥看一眼。
更让人担心的是,也许真的是压力太大,苏云同经常会半夜从噩梦中惊醒。然后怎么都睡不着。这个时候,就只能叶峥十分耐心的抱着她,一声一声的哄着,让她重新睡过去。
叶峥本来就心情高度紧张,再被苏云同这么折腾一回,还没等生产,整个人就已经眼下发青,脚步发飘,看起来让人担心得不得了。
苏云同要生产的时候是个阳光正好的午后,叶峥正坐在一边剥瓜子给她吃,而她本人,抱着一本伤春悲秋的书唉声叹气,“这书生是个陈世美,活该考不上功名,只能回家卖字画为生!”
这话说得杀气腾腾,并且意有所指,让皇帝陛下十分汗颜,“皇后说得是。糟糠之妻不下堂,怎能因为富贵,就想要抛弃自己情意深重的结发妻子呢?”
他将“情意深重”四个字咬得很重,苏云同听了果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然而头点到一半,就见她忽然捂着肚子,冷汗直流。
素来稳重的皇帝陛下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连忙扬声叫道,“来人,快来人!皇后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