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峰的太康道人,在宗门内也是个让人一言难尽的存在。
太康道人在宗门内曾是个老好人,从不与人结怨,哪怕是旁人起了争执,他也要去劝解几句,虽说有时越劝吵得越凶。
他热心大方,待人真诚,因此在宗门内也有不少较好的同门。
但自从太康道人与其道侣在一次游历中遇险,道侣舍身救了他之后,之前的那个太康就再也不得见了。
虽说后来他倾尽全力报了仇,但回宗后他就将自己关进了宗门禁地内,以镇心魔。
以至于太康道人一直颓废至今,修为多年不得寸进。
这回他好容易想通了些,出了禁地,收了个弟子,打算好生教导,以作传人,又哪里想到这弟子心胸狭窄至此呢。
这吴立每日里不好生修炼,趁他师父太康道人再次闭关镇压心魔时,常在外嚣张跋扈,欺压同门,其中又最为针对钟元。
太霖真人如何不知此事,只是看太康可怜,不忍落他面子,等他自身察觉罢了。
哪里晓得这吴立竟狂妄至此,今日若不给他个教训,元神高人的面子往哪里搁!
良久的沉默后,妙然真人威严的声音响彻宗门,犹如天帝口含天宪:“太康道人之徒吴立,目无尊长,嚣张跋扈,肆意欺压同门,今废去吴立修为,抹去宗门的记忆,赶出仙宗!众弟子当谨记此事,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宗门禁地内,太康道人猛然从心魔中清醒过来,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面容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
他神识横扫,蹭地一下站起,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长虹,直飞广陵峰。
而那吴立,此时早已呆立当场。
他骇得面色苍白,冷汗直冒,不可置信地看向神霄峰。
片刻后,他大叫起来:“师父,师父救命啊!凭什么!凭什么要废了我?掌教,您可是我的师伯祖,神霄峰之人难道不该高人一等吗?”
他这话一出,正往这边来的太康道人脚步一顿,缓缓地停了下来,他轻轻地叹息一声,面现哀色,伫立良久。
广陵峰上,围观弟子均不可思议地看着吴立,不敢相信他会如此白痴,能说出神霄峰高人一等的话来!
莫非他入宗几个月了,连宗门的规则都未搞得清楚吗?这神霄八峰,又有哪一峰的人是好惹的!
说来也不怪吴立做出如此傻事,别的宗门,都是掌教一脉权利大些,众弟子莫不以进掌教一脉为荣。
偏这仙宗就是不一样,神霄八峰,虽说各不相同,但并不分个高低,整个宗门,也只有掌教和八峰首座职责最大。
而这掌教的任命并不是世袭,也并未固定在神霄峰。
而是门人弟子投票,从三十六位真传弟子中选出,谁的票数最多,谁就是当之无愧的掌教,任何人不得有异议!
仙宗弟子五六万,想得到这其中大部分弟子的支持,并不容易。
但若是能从这些真传弟子中脱颖而出,获取大部分弟子的支持,就说明此人能服众,由他继任掌教之位,不会在掌教大位更迭时发生大乱。
这也是仙宗弟子争斗较少的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嘛,仙宗一直在朝外扩张,众弟子修炼完毕就去了小界天挣功劳去了。
谁还盯着这一亩三分地,争的跟个斗鸡眼似得,分外没出息。
直到吴立被抹去了记忆,送下山门,太康道人才缓缓转身,往宗门禁地飞去,远远看去,他的背影比来时都佝偻了几分。
太康道人心下萧索,目光暗淡。
他仿佛想起了道侣身死的那一刻,她紧抓着他的手,殷切地叮嘱,望他日后眼明心亮,莫要再轻信他人,莫要多管闲事。
他深悔自身,若不是他将别个当成好友,轻信于他,又哪里会身陷囫囵,害得道侣身死,自己也从此心魔缠身,不得解脱。
此次出关收徒,原以为那吴立是个心善的孩子,谁知他还是眼盲心瞎,竟然被个十岁的孩子给骗了。
他修道几百年的岁月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就此死了,一了百了,莫要再给宗门添麻烦才好。
太康道人越想越颓丧,正值心灰意冷之际,一张温热的大掌贴在他的后心。
太霖真人清越的声音传来:“太康师兄,且凝神抵抗,莫要分心!”
原来,他心灰意冷之下,心魔又自来袭,也幸好太霖真人一直关注着他,见他情况不对,立时来救,否则,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太康道人不敢再瞎想,赶紧镇压心魔。
三个时辰过去,太康道人才从心魔幻象中醒转。
他转过身子,懦懦地看着如今境界比他高了许多的太霖真人,羞愧难言。
太霖真人也不多言语,只是问他一句:“师兄定是将太仪师姐给忘了吧?否则又怎会一意孤行,不愿尊她临终之言呢?”
太康道人一愣,目光呆滞地看着太霖真人,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吗?
他这些年心魔丛生,修为不得寸进,是因为未听太仪之言吗?
那他虚废这些年的光阴,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在逃避内心的谴责,是在后悔自身的无能吗?
不,这些都不是太仪想要的!
她至死都在殷殷叮嘱,又怎会怪他!他不能再让太仪失望了!
太康道人幡然醒悟,他的眼中似燃起熊熊烈火,心魔顿时无处遁形。
虚空中隐隐传来呜哇怪叫之声,太康道人目中炽意更甚,心魔顿时伟来一阵凄厉惨嚎,渐渐地恢复平静。
太霖真人见状微微颔首,拱手道:“恭喜师兄心火斩心魔,从此元神有望!师兄且去静修,师弟告辞!”
说罢,太霖真人身形渐渐隐去,回了神雷峰。
而太康道人,在原地静默良久,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回了宗门禁地苦修去了,以期此生能更进一步,位列元神!
众弟子刚才被掌教的责罚震慑住,一时倒安静了下来,无人大声喧哗。
越尘站在广陵峰藏经阁前,眼观鼻鼻观心,巍然不动,等待钟元从藏经阁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