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希先按捺不住跳了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黑子。
“干两个月就得给你买一台抽水机,那不等于一个月要给你一千多的工资?我爸公司的高学历企管一个月才勉勉强强一千块呢,你凭什么觉得你值这么多钱。”
话语里明显的轻视跟怀疑,黑子也不恼,慢吞吞嚼着棒棒糖,“你们公司派出去的业务员,我打听过,最能干的一个月也只收回十车,工资加提成四百。”
他睁着黑澹澹的眸子,“我一个月给你们拉三十车,不占你们便宜。成不成,拭目以待?”
燕希嘴角抽搐。
一月三十车?
他意思是他一天能回收到一车的废弃油脂?
大话不用成本,也得看会不会被风闪了舌头!
傅燕迟凝视黑子片刻,扬唇笑开,“好,两个月,不管你给我拉回多少货,我都送你一台抽水机。”
黑子点头,起身走人。
一句多余的废话没有,端是潇洒干脆。
等黑子离开,燕希才叽哩哇啦冲傅燕迟开炮,“他吹的牛你也信?这货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干过正事?别到时候给你跑两月空车!我告诉你他干得出来!”
傅燕迟话放出去了肯定言出必践。
黑子有了这个保障他还能好好给你干活?
燕希一点不信。
认识时间也不算短了,反正一直以来他看到的就是黑子每天绞尽脑汁不动弹。
傅燕迟拍拍燕二哈肩膀,又撸了把他已经恢复原色的黑发,“人不可貌相,什么时候都别小瞧了别人。黑子能不能成事,要不我们打个赌?”
“滚蛋,老子才不跟你赌,哪次你不给我挖坑?”
燕希哼哼,溜。
但凡傅燕迟这货敢拿来跟他打赌的事,肯定是有把握必赢的。
他赌个毛线?
反正最后货拉回来了,受益的也是自己跟新公司。
他就让傅燕迟一回。
耳根子清静下来,傅燕迟转头问坐在不远处的宋月凉,“月亮,你怎么看?”
“你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吗,还问我怎么看?”
傅燕迟轻笑,“敢找上门来跟我这样谈生意的人,我是第一次碰到。有想法,有胆量,最重要的是,脑子灵活,如果人不那么懒,他能成桃溪村首富。”
宋月凉扬眉,“只是桃溪村?”
傅燕迟摊手,“他只在桃溪村呆啊。”
再次相视,两人皆莞尔。
黑子确实是个人才。
脑子活泛得很,他想要的东西,他总能想办法得到。
比如当初黑吃黑拿到足够养老的钱。
比如这次无本投入换取抽水机。
不仅敢想,还敢做。
他要是有心,把脑子用到正途上,那今天的黑子过的就是另一种人生了。
有时候傅燕迟跟宋月凉都不知道该说他懒,还是说他佛。
陈家种在山上的果园今年已经是第三年,有些树上开始挂果。
陈建和伺候得更加用心,自然意味着黑子被使唤得更加厉害。
当中最让人头疼的就是给果园浇水,实打实的人力担子把水往山上挑,最忙的时候,连桃花都赶过来挑担子上阵。
去年黑子挑了半年,今年不干了。
气得陈建和两天跑篱笆小院一回倒苦水。
这天又是在山脚等了人半天不来,陈建和把担子一撂,起身就准备去黑子家逮人。
没走两步就听到村口大路上摩托轰鸣。
他凝目一瞧,开车那货一头板寸,一个影子都溢着吊儿郎当意味,不是黑子是谁?
“站住!往哪跑!今儿活又不想干了?晚饭也不想吃?!”陈建和大吼。
摩托停下,黑子在大路静静等着咆哮的公牛逼近。
“叔,我今儿出去有正事,接下来俩月地里你自己看着,不用等我。”等男人气喘吁吁冲到他面前,他理直气壮交代。
陈建和,“你能有啥正事?又要出去找你那帮狗肉朋友混一块了?我告诉你你最好别,不然我真抽你!”
顿了顿,眼前摩托眼熟得不能再眼熟,“你骑小希的车干啥?他不得用车上班哪?”
“我拿单车跟他换的,这车跑得快。”黑子始终理直气壮,“过两月我整台抽水机回来,到时候就用不着天天挑担子上山了,我肩膀都磨出茧来了。”
说完青年一轰油门,呜一声走人。
摩托尾气喷了陈建和一脸,“……”
“这小兔崽子!”
陈建和脚跟一转,去篱笆小院。
不成,他得去问问清楚,万一兔崽子不干正事儿……
好歹带了这么长时间了,总不能看着不管,得给他收拾烂摊子才成。
唉……
去完篱笆小院回来,陈建和黝黑脸上就一直带了笑,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憋不住,时不时还会哼笑出声来。
弄得林翠芳跟桃花娘俩莫名其妙。
“咋了这是?犯魔怔了?”林翠芳边吐槽,边用干净的碗麻利盛起一大碗饭菜,“今儿黑子没过来,他自个再加又是不乐意开伙的,待会吃完饭你把这些给他送过去,别饿着了。”
盛好的饭菜放在灶头上。
桃花趁爸妈不注意,悄悄往碗里多塞了几块肉块。
自以为没人瞧见。
陈建和笑脸一收,脸拉了。
鬼鬼祟祟,真以为他们大人眼瞎呀?
你要给就大大方方的给,偷摸着来干啥?
“那小兔崽子,今儿不在家,出门去了,也不知道晚上回不回来。”收回目光,陈建和当什么都没看见,女儿家脸皮薄说不得,再说兔崽子在外干正经活,是得多吃点肉才精神。
“出去了?干啥去了?”林翠芳惊讶。
陈建和收起的笑又溢了出来,乐道,“别看兔崽子平时懒得不行,脑子是个灵活的,他昨儿晚去婶家,找小傅谈事情去了!你们猜他谈啥来?”
“啧,你咋也卖起关子来了,快说!”
“小子跟小傅谈条件!说帮他干两月活,不要工资,就要台抽水机!这不是当初我说他自个挣来的东西我才要,他真跑去自个挣了么!”
“……”
一家三口相觑片刻,笑声交织传出。
陈建和眼里漾着欣慰跟自豪。
这一年多抓着黑子跟自己干活,他是想掰一掰青年的性子。
要是能往好了走,也不枉他花的那些功夫。
算对得起黑子早去的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