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力接下来的讲述沉闷平缓,言语中透出了一丝悲凉。
“你们知道的,由于之前发生的事情,导致我们和老根据地的关系非常紧张,只是碍于同在一面旗帜下才勉强没有翻脸而已,而要得到他们的支援那是基本不可能的,这样一来就导致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我们的药品几乎断绝了来源。
原本我们还能通过通往傣国和寮国的渠道高价弄到一点,可随着昆撒对这两面的封锁,这两条路也很难走通了,所以我们手上的药几乎是用一点少一点。
因为缺药,特别是用量最大的麻醉药和抗感染药,我们很多负了伤的战士只能咬着毛巾上手术台,而且即便他们能挺过手术当中的痛苦,也不一定能捱过术后的感染,有些本来有可能抢救过来的战士,因为不愿忍受那种非人的折磨,宁可开枪自杀。
他们没有死在与敌人拼杀的战场上,而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我,我实在没办法面对。”
说到这里,他竟然带上了一点哽咽,显然动了真情。
谭振华点了点头。这事根本不用琢磨,就鲍启侠干的那事儿,老根据地那边不给他穿小鞋那就怪了。
等谢力稍稍稳定了情绪,谭振华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对你最难的,对我们反而可能最容易。
药这事吧,官方限于你们的身份没法公开支持,可只要你有足够的资金和可靠的运输渠道,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发动一次人海战术来解决么。让老谢的工厂、项青的工厂,每个职工都发动起来,都去趟医院,把能开让开的常用药都给他开一遍。
这好几百人一人一趟趟地跑下来,别的不敢说,青霉素、黄连素、板蓝根、清凉油什么的肯定管够,至少也能缓解你的燃眉之急。就是麻醉剂恐怕麻烦点,但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谭振华是随口一说,谢力立刻就拍了脑瓜:“卧槽,还有这种操作?我怎么没想到,这招好使!钱我这里也还有一些,人,老爸,还有项青,你们能支援不?”
这二位还能说啥?当然拍了胸脯。
见到此景,谢力放下了一半的心,其实这次他来最主要的目标就是获得一个稳定的药品渠道,如果不成,能弄到些急需的药品先解决当前的燃眉之急也行。被潭振华一言点醒梦中人,他自觉狠狠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想起谭振华刚才的话,皱着眉头问道:“但你说的这个麻醉剂的麻烦是什么?这药难道不让卖?”
谭振华答道:“当然不让卖,医院药房倒是有,可惜,不能对外开,只能自家医院手术时用。而且据我所知,麻醉剂在我们华夏也非常的紧缺,我听我当医生的老妈说过,前几年,因为麻醉剂短缺,她们医院甚至开展过针灸麻醉的实验,疼得那些实验病人嗷嗷叫。
而且这麻醉剂么,目前使用的两种,乙醚和氯仿,都属于公安局明令的管控物资,咱们都弄不到,而且,即便弄到了你也肯定运不走。所以,这条路,咱们就别想了。”
“那怎么办?这可是关键的药,我可试过咬毛巾的滋味,那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谭振华不答,反而把脸转向谢广丰:“谢厂长,不知道你跟这里化肥厂的人熟不熟?”
谢广丰一脸的莫名奇妙,这明明说的是药,是治病救人的药好吧,怎么突然拐弯到化肥上来了?难道,这化肥还能治病?
虽然不明白原委,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还真认识,咱们柳市就有一家小化肥厂,是当年大搞三线建设5小工业的时候搞的厂子,我还参加过他们厂的建设大会战,所以从厂长到书记我都认识。不过,振华,你问这个干什么,这和药也差太远了吧?”
5小工业,是60年代中期以后国家推行三线建设的时候提出的一项工业发展计划,它包含在一个地区建设五种小工厂,分别是小煤厂、小钢铁厂、小化肥厂、小水泥厂和小机械厂。
之所以要这样搞,完全是为了应对来自苏俄的巨大军事压力。
其实谁都知道搞工业的基本规律是规模越大效率越高资源越省,可当年的国际形势实在太恶劣了,随时有可能发生不可预测的战事,为了能最大限度地分散保留一定的工业能力,为自己留下一丝反击的机会,也只有这样做了。
当然也是因祸得福,从历史上来说,这项政策的推行,扩大了新华夏的基础工业覆盖面和从业人员数量,为今后各地区的工业腾飞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那就好办了,明天你试试看,能不能去跟他们买一样东西,叫做硝酸铵。”
不等众人提问,这次他主动解释道:“其实,在乙醚和氯仿被广泛应用为麻醉剂之前,西方世界第一种被正式临床应用的外科全身麻醉剂名字叫做笑气,化学成分是一氧化二氮,分子式n?o,只是这玩意镇痛效果强而麻醉效果差,受术者在手术过程中失去了痛觉但人还是清醒的,所以可以感觉到自己被手术的情况,对伤者的精神负担是个极大的挑战。
而且它还有个副作用,稍微吸入一点就会使人狂笑,患者还好,笑笑就被麻醉没感觉了,但是为他做手术的医生要是也不可避免的吸入一点,那这手术还能做吗?所以,这玩意就没流行起来。”
谢力一拍大腿,“没事,伤者我们可以把他绑在手术台上,我们那儿防毒面具是每个战士的标配,而且库存管够,不行的话就让医生们带着防毒面具给伤员动手术,这样不就解决了!只要能救命,这点折腾算啥?”
谢力这么说完,谭振华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这样一个画面:一名伤者浑身是血地被绑在手术台上,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看着自己被切胳臂剖肚皮撸大肠,身边围着一群身穿白大褂,头戴防毒面具,手持寒光闪闪手术刀的医生……
卧槽这画面实在太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