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倒的确是这么个事儿,可由邵毅夫这么说出来,怎么就不是那么个味儿呢?
而且,谭振华可不是打算让卢赫生回家享清福的好吧?他那明明是抱着把老爷子的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压榨干净的险恶用心……咳咳咳,让老爷子发挥余热、老骥伏枥一把的崇高目标!
但是邵毅夫这么说也起到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让张氏父子对谭振华的手段心性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他们下意识地认为,这位心高气傲的谭公子,那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之辈,绝对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徒!
因为看上了老头的孙女,就想让老头退休,因为想让老头退休,原单位不肯放手,所以就搞垮了人家一个企业,而且,还是格鲁曼这样规模的企业!
这样的人,能招惹吗?
显然,答案是不能。
张家一向奉公守法、诗书传家,扫地怕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当然不愿意招惹这样的邪派人物。
可现在的问题是,别人已经主动招惹到自己门上来了!
说实话,张蔚观现在后悔极了,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被邵毅夫的一封信激起了糊涂心思,写了封回信,让这老头儿有了理由来达拉斯了呢?
还带来了那个小灾星!
现在想来,这一切,恐怕都是这祖孙二人下的连环套吧!
那,能不能躲开呢?
开玩笑,张蔚观可就这么一个儿子,绝不想他出什么意外的。
他试探着问邵毅夫道:“毅夫啊,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位谭公子,他找犬子是为了什么事?难道就不能找别人吗?非得他不行么?”
邵毅夫和包钰刚对望一眼,互相微微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猜,应该是和他打算投资半导体行业有关吧?哦,不对,不应该说是打算,他去年就已经开始在这个行业投资了,嗯,我好像听说,他找了一个叫什么藤尾增冈的倭国人在负责这件事,光在香江投资的实验室就一口气花了1个亿美元……”
“这个藤尾增冈原先在什么公司工作?我好像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
说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张忠谋不由得起了一点点好奇的心思,而且一个亿美元的投资也让他微微有些动容——他当然知道半导体行业初期投入的巨大,不过,为了一间实验室就肯投入如此巨资的,在他的记忆中,好像除了米国的国家级实验室之外也就只剩下如德仪、英特尔、ibm等几家巨型公司了,他还真没见过别人能有这么大的魄力。
“这我听振华说过,好像是原来东芝微电子实验室的主任。”
张忠谋努力搜索了一番自己的记忆,从中间找出了一个矮矮的,圆敦敦的身影,不禁点头道:“是他啊,我应该见过这个人,不过算不上熟悉,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过人的成就,不过他既然能当上东芝微电子实验室的主任,应该也是有点真本事的,东芝公司,在倭国算得上顶尖的半导体公司了。”
包钰刚则微微颔首道:“我虽然不太了解藤尾增冈这个人,不过,对振华看人的眼光倒是很认可,他虽然年纪小,但从他找来做事的那些人的表现来看,都是相当有本事的,不论是他发起的那个“红旗基金”里负责操盘的郭钊德、还是专精法律的余鹏夏、还有刚刚从麦道过来的张振中,都是百里挑一的人物。”
“对不起,请等一下,包老,你刚才说的是张振中?”
“是啊,就在麦道被肢解之后,这位张振中先生就过来了香江,目前正逐步接手我们投资的那个“bac”项目,怎么了?”
“这位张振中,他的英文名是不是叫做加雷斯?他原先在麦道,是不是担任副总裁?”
“我听说是的,怎么,忠谋你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
早在70年代,他就和这位张振中打过无数次的交道!
那个时候他已经升任德仪的副总裁,全面负责公司的半导体业务,而张振中却年纪轻轻就担任了麦道的总工程师,德仪,又向来是麦道飞机电子系统各类半导体芯片的主要供应商之一,他们两人一直是谈判桌上针锋相对的双方,是以,两人之间虽然没多少私人交情,但彼此之间实在太熟悉了!
而且张忠谋对这位同为华裔的谈判对手的工作能力一向是认可的。
实在没想到,这位张振中,居然也被谭振华网罗到了麾下!
此刻的张忠谋,心里翻转着千百般念头,试图通过了解到的种种情况,为谭振华描绘出一张更加具体的脸谱画像。
然而,他总是无法成功。
他亲眼所见的谭振华,是一个易怒、心胸狭隘、趾高气昂的年轻人,而在邵毅夫和包钰刚的描述中,谭振华却是一个自律、果敢还能慧眼识珠的优秀青年,恐怕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认可这个谭振华的智计百出,或者说,非常的腹黑。
他的种种事迹和表现都说明,他真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惜一切手段的人。
那么,如果真的如他所说,自己已经被他列入了必欲得之而后快的名单而自己却拒绝,就很有可能面临无法预测或者自己不能承受的后果。
已经在米国的主流社会混迹了多年的张忠谋深深地知道,一个身价50亿美元的富豪,真要想做点什么出格事情出来的话,恐怕能阻挡他的力量并不多。
这让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与他抱有同样心情的,当然还有他的父亲张蔚观。
邵毅夫显然看出了这对父子的郁闷,他微笑着劝解道:“蔚观、忠谋,你们啊,也别太往心里去,我这个孙儿啊,其实心地并不坏,不过年轻人么,做事总会有些冲动的,等下我再去劝劝他,让他知道尊老爱幼的规矩——对了蔚观,眼看着你就要过80大寿了,这是人生大事,这回我们可是代表着一帮甬港的老兄弟来的,怎么也得给你办得热热闹闹的!”
张蔚观心中暗自苦笑:“你们这哪里是来给我做寿的啊,你们是来催命的吧?”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此刻他又能怎么说?只得勉为其难地打起了精神,开始絮叨起了做寿的种种安排和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