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春躺在榻榻米上睁开了眼睛,从打开的窗户外照射进来的日光告诉她,现在已经是早上了。
大概是犬姬把她搬进来的吧……她安静的躺着,默默的想起昨天晚上最后在她身边的人……不,妖怪,然后再一次的感受到了那种无边的死寂。
……犬姬已经不在了啊……也是,他们会有自己的事情的吧……毕竟西国的首领可没有被软禁的囚犯这么悠闲呢。
花春闭上了眼睛,趁着还未消散的睡意,再一次的睡去了。
黑暗的世界再一次慢慢的重新显露出了色彩,威兹曼在梦境中,坐在开满了鲜花的原野上,冲她微微一笑,“啊,你来啦?”
穿着华丽和服的花春坐在了他的身边,情绪有些低落的“嗯”了一声。
“衣服很漂亮哦,神威。”威兹曼笑着夸奖了一句,不过看着花春没什么精神的脸,他有些担忧的问道,“怎么了吗?神威这么没有精神……难道是因为不想看到我这张老脸吗?”
“威兹曼先生那张脸哪里能用老字形容啊……”花春被他给逗笑了,“不是啦……我只是还没从尊先生那里回过神来呢。”
“啊,就是那个,神威说过的和我一个世界的梦境连接者?”威兹曼稍微想了想,终于回忆了起来,“他怎么了吗?”
“唔……我现在在一座四五层楼高的塔楼上,这里没有任何下楼的楼梯。我问尊先生有什么能从这样的地方逃出去的办法,”花春有些沮丧的复述了一遍,然后压低了声音模仿周防尊那懒洋洋的语气,“尊先生‘啊’了一声,然后说‘烧掉’,可是,我又不能操控火……”
地龙神威的力量只能让她操控自然界已经有的东西,比如说风,水,像火和雷电什么的,她现在还没有办法凭空创造使用。
“然后他想了想,让我直接跳下去……”花春幽怨的趴倒在地,“可是我想要的就是除了跳下去以外的方法啊……”
“噗,”威兹曼看着花春那纠结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神威好像……总是能够遇到一些很有趣的人呢。”
花春想了想,发现好像的确是这样没错,她看着威兹曼的笑容,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威兹曼先生也是我遇到的有趣的人之一啊。”
“是吗?”威兹曼好像并不在意,“那我感到很荣幸哦。”
花春气恼的从地上抱起一大捧花洒在了威兹曼的脑袋上,看着银色长发的青年讶异的甩动脑袋让花朵纷纷落下,她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其实我一直都很想问了,”在威兹曼还没来得及发脾气之前,花春连忙转移话题,“威兹曼先生的世界里,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超能力啊?”
“诶?为什么这么问?”威兹曼伸手在脑袋上摸索着没有甩掉的小花,那模样略微狼狈的颇为可爱,听见花春的问题,他显得有些讶异。
“唔……因为,感觉威兹曼先生和尊先生……对于超能力什么的,都接受的好快啊……不,也不是说接受的好快,倒不如说是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了不起的感觉……以前威兹曼先生不是跟我说过王什么的吗,是七个王创建了七个国家,然后每个人都有着不同超能力这样的世界吗?”花春一边说着,一边笑容满面的伸手帮威兹曼把头发上还剩余的花摘下去。
“这个嘛……”威兹曼的放下了手,温顺的朝着花春微微低了低头配合起来,“……并不是这样的,在我们的世界里,也是普通人更多一些,而且……对于普通人来说,超能力者一般也是处于隐秘状态的……”
“是嘛,”花春一副被科普了的模样点了点头,她把从威兹曼头发上摘下来的鲜花接在手里,准备需要的时候再用一次,“哈哈,不知道是不是威兹曼先生的世界里,超能力者的精神坐标都很接近呢?尊先生的精神坐标和威兹曼先生的很相近呐。”
“和我吗?”威兹曼愣了一下,“这个现象——”他的表情一瞬间显出科学人员发现了新情况的兴奋,但那兴奋的情绪很快又消失了,这样的变化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唔……是嘛,还有这个现象啊。”
他语气努力平静的说道。
花春看着他有些勉强的笑容,忍不住好奇的轻声的问道,“……威兹曼先生现在,为什么不做科学家了呢?”
“抱歉……”威兹曼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垂下了眼睛,“……可不可以换个话题吗?”
“啊,好,好的,”似乎察觉到了自己不小心碰触到了对方不想谈及的地方,花春连忙开始想新的话题,可是一时之间什么也想不到,她迟疑了一下,问出了那个之前询问过尊先生的问题,“那……如果是威兹曼先生的话,会怎么逃出去呢?”
“我吗……”威兹曼微微一愣,他想了想,轻松的笑了起来,“如果是我的话,大概可以直接飞出去吧。”
“诶?威兹曼先生的超能力是飞行吗?”
“也可以那么说啦……”威兹曼笑了笑,“不过确切的来说……应该是无重力吧。”
“无重力?”花春好奇的看着他。“……听起来感觉好像很厉害的样子……那,威兹曼先生以前说过的七王,他们的能力都比无重力还要厉害吗?”
“嗯,关于之前跟你说过的七王……”威兹曼笑眯眯的伸手把花春的头发揉成了一团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是第一王权者,白银之王呢。”
“……哈哈,威兹曼先生又开玩笑。”花春完全不相信他嬉皮笑脸所说的话。
“不仅如此,神威所说的那位和我精神坐标很相近的尊先生,说不定也是一位王哦。下次去见他的时候,神威不妨问问看吧?”但是威兹曼一副我是正品拒绝质疑的态度。
“……真,真的?”花春开始动摇起来。“骗人……”
可是花春不管怎么看,都完全不觉得眼前这个有着银色长发,笑容柔软,显得有些柔弱的青年能够和【王】这个霸气狂拽的词语扯上关系。“第一王权者……感觉应该是……很,很霸气,很邪魅,很……很高傲的样子啊……”
“而且……!”花春震惊的撑住地板,尊先生……也是?那个像是黑手党老大,似乎一整天都在睡觉,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找到他梦境坐标的话都懒得说的男人?“……那个什么什么石板……到底是以怎样的标准选择的啊……威兹曼先生和尊先生……完全没有相似的地方嘛!”
她的反应似乎大大的娱乐了威兹曼,他的心情似乎慢慢的变好了。
看着他那带着些恶作剧成功的意味的笑容,花春有些恼怒的把手里的花再一次撒了出去。
“对不起啦,对不起啦,可是我说的是真的哦,”威兹曼笑着朝她道歉,“嘛,嘛,今天帮你做三个花环赔罪吧?上次你不是很想要一枚戒指的吗,这次也可以帮你做哦。”
似乎在威兹曼先生的梦境里流连太久了,当花春再一次从梦境中睁开眼睛,似乎是这一次睡得时间太长了,她的脑袋有些晕沉。
……晕沉也是应该的吧,因为窗户外面,太阳都已经落下去了啊……
她居然整整睡了一整天的时间。
花春睡得全身无力的躺在榻榻米上,眼神迷离的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纷杂,好像有很多事情都挤成了一团,又好像其实什么都没想。
在这样寂静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窗外忽然传来了一声非常细微的响动,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依然引起了花春的好奇,她转头望去,打开的窗户外面,可以看见走廊。
那个刚刚落下的身影,那银色的长发,雪白的皮草,无疑是花春非常熟悉的。
她爬了起来,朝着走廊上的妖怪开心的笑了起来,“犬姬,你来啦。”
直起身来的妖怪看着窗户中微笑的少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话了,“巴卫和恶罗王的踪迹我们已经找到了。”
花春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诶?”
犬姬顿了顿,“犬大将正在率领部众赶赴战场,我来这里监视你。”
花春紧张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张了张嘴巴,“那,那犬大将和巴卫,恶罗王,哪个更厉害?”
“恶罗王曾经败在犬大将手下,”犬姬平静的回答道,“……但是,我听说恶罗王和巴卫在一起的时候,能够战胜世间的一切神祗或妖怪,不过,犬大将所率领的犬族部众也不是弱小的杂碎。”
“我听说那个巴卫很重视你呢,”犬姬看着花春有些惊慌的脸,语气轻松的继续说道,“在一路杀进西国的时候,一直都在逼问你的下落。那只狐狸可是出了名的美貌和冷情,据说曾经有妖怪对他表露心迹,说爱他爱到即使为他去死也愿意,你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吗?”
花春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说,那你就去死吧。”犬姬从窗口跳了进去,坐在了下意识蹙起眉头的花春对面,“不过,你可以放心。”
她像是在安慰花春一样语气淡然的说道,“如果妖怪喜欢上了一个人类,那么……是非常专一的。因为对于妖怪而言,向人类求爱是一件风险非常大的事情。人类即使和自己的同类相爱,也常常改变心意,又何况是和妖怪。而且人类又脆弱,生命又短暂,当人类死去后,妖怪就将被单独留在痛苦之中,难以解脱。但即使是这样,也依然想要和你在一起妖怪……那只狐狸,看来是真的非常喜欢你呢。”
她将手里的盛着饭团的盘子放在了花春的面前。“你饿了吗?你睡了整整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
但是花春打断了她的话,“……不是的。巴卫他……之所以那么紧张我,只是因为我们身上的诅咒而已。”
犬姬微微蹙起了眉头,看向了花春,“诅咒?”
“嗯……所以他们来到西国,并不是为了攻打西国或者是怎么样,只是想要找到那口井解除诅咒而已……”简单的重复了一遍花春对巴卫所说过的那番话后,花春焦急的拽住了犬姬的袖子,“所以说,犬姬你放我走吧!”
“你是笨蛋吗?”犬姬望着她皱起了眉头,“你难道以为他们是真的对你好吗?”
她看着拽着他的袖子,目光坚定的少女,有些不能理解,“你应该知道,如果解除了诅咒,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吧?”
花春沉默了一会,说出了最坏的答案,“……他们,大概会杀掉我?”
“……即使这样,你也想要去吗?”
“……可是迄今为止……他们从来都没有伤害过我。”花春垂下眼睛,“不仅如此,一路来,他们都照顾和保护着我。虽然说的确是为了解除巴卫身上的诅咒才这样的,但是不可否认一路上他们都对我很好。而且……诅咒的事情……本来也……也是我先对不起巴卫的。不管怎么想,我都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理啊。”
“你居然跟妖怪讲道义吗……”犬姬忍不住皱起眉头撩开了她的刘海,好像是想要测试一下她究竟有没有发烧似的。“你脑子还清醒吗?阿春?”
“犬姬,求求你了!”花春哀叫一声扑到了犬姬身上。
“不行。”但犬姬稳稳不动的坐在原地,她低头看向了花春,拿起一个饭团塞进了花春的嘴巴里。“你给我好好吃饭。”